第 3章 留下

言枳匆匆洗了臉，就見紀長風打了一盆熱水往內室走去。

不一會兒，紀長風溫柔的聲音傳來，“娘，起床了。”

緊接著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響起，“風兒啊，幾時了？”

“辰初。”紀長風恭敬地說著。

“扶我出去走走吧。”

“娘，外面大雨剛停，地上溼滑，晚些再出去罷。”

紀長風還沒想好怎麼跟她交代言枳的事情。

三個月前他被言家退婚，給他娘氣得不輕，估計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

見兒子如此懂事，趙氏心中百感交集。

自紀家出事以後，家裡的大小事務都落在他身上，以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紀家少年郎，終是被苦難磨平了稜角。

她生了場大病後雙目失明，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家裡的生活開銷全靠他打獵換錢，兩人一年都吃不上幾次白米飯。

思及此，趙氏心疼不已。

“我兒辛苦了。”

紀長風知道她心中所想，輕笑著扶她躺下，又替她蓋好被子，“我不苦，娘不用擔心。”

屋裡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言枳無事可做，便到院裡把地上吹落的樹枝收拾了。

他收完正準備進屋，就聽得木門咚咚響起，

“你找誰？”言枳開了門，只見一個十多歲模樣的姑娘出現在門口。

見到面前膚白勝雪、楚楚動人的哥兒，周瑩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絲自卑，她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低下頭低聲問道，“紀大哥在嗎？”

言枳眨了眨眼，眼角掃到姑娘手裡拎著一盒破舊的竹籃，上面蓋了塊靛藍繡花粗布。

他心下了然，紀長風今年才剛滿二十，正是娶妻生子的年紀，而他劍眉星目，面容長得俊朗，想來是許多姑娘哥兒的夢中情郎。

想到這，他心中有些不悅，正想推辭，就聽得紀長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在做什麼？”

紀長風走到言枳身後，看到周家姑娘站在門口，他瞬間冷下臉來，“你來做什麼？”

見到紀長風出來，周瑩粗糙暗黃的臉頰上染上一抹紅。

她嬌羞地低下頭，將竹籃遞到他面前，嬌聲說著，“家裡母雞下了蛋，我知道趙嬸身子不太好，拿了些給她補身子。”

“不需要。”他雖不經人事，但周瑩的心思他也不難猜。

前些日子不知誰是散播的兩人在樹林私會，周家為了周瑩的清譽，逼著他娶她，最後他賠了一筆錢此事才了結。

想到此事，紀長風臉色又沉了幾分，“為了姑娘的清白，你還是快離開吧。”

聽他話裡帶刺兒，周瑩知道他是為了前幾日的事情生氣，當即紅了眼眶，低聲啜泣道，“紀大哥，你也知道女兒家的清白多重要，為何就是不願意娶我？”

言枳眉眼低垂著聽著兩人的交談，心中有些不痛快。

出神間，就聽得紀長風幽幽開口道，“我已經有心儀的人了，你不必再來糾纏。”

他說完便砰的關上了門，將人拒之門外。

言枳聽到他說有心儀的人了，腦海中浮現出自家兄長那張俊美無雙的臉，心中有些苦澀。

紀長風還是忘不掉他兄長嗎？

即使他對他惡言相向，他還是心悅他嗎？

紀長風關上門轉身，就見言枳揹著雙手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轉念想到他竟然這麼輕易的就給別的姑娘開門，心中有些不爽。

他對他一點佔有慾都沒有嗎？

思及此，紀長風有些氣餒，說話的語氣也重了些，“以後別隨便給其他人開門！”

“哦。”言枳有些失落。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屋，言枳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他也不想招人恨，特別是紀長風。

思考片刻後，他走到正在劈柴火的紀長風面前，緩緩說著，“婚約的事，你若是不願，我也不會逼你，你一句話我就走。”

劈柴聲戛然而止，紀長風將斧頭杵在地上，直起身子一雙墨瞳緊盯著他。

言枳有些害怕他這樣子，總覺得像是野獸在盯著獵物，他怯怯地往後退了一步。

見他如此害怕自己，紀長風心中有些煩悶，他原本想說“隨你”，張嘴的瞬間，話卻變了味，“你一個哥兒無依無靠的能去哪？”

話音落下，紀長風見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漸漸暗淡下來，眼角也耷拉著，明明是一副苦相，他卻覺得言枳這副模樣十分可愛。

他心中暗自唾棄自己沒出息，嘴上裝作漫不經心地說著，“你父親即是讓你嫁給我，那我也不會虧待你。”

說完他怕言枳不願意，又不敢拒絕，又補充道，“不過你若是不願意嫁給我，那我也不強求。”

他說完便掄起斧頭繼續劈柴，只是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偷瞄著面前陷入沉思的人。

見他一臉為難，似是不願，紀長風心中煩躁，手上便添了三分力，好像那木柴跟他有多大仇似的。

怕他小腦瓜子犯糊塗，紀長風還在旁邊添油加醋道，“你與我共度一夜，傳出去了怕是也會遭人閒話，我自是要對你負責的。”

言枳思考良久，紀長風不嫌棄他，他是開心的，但想到他一心愛慕自己的兄長，就有些難受。

直到紀長風劈完木柴，他才下定決心來，紀長風說得有道理，他們共度一夜，若是傳出去了，也沒人敢娶他。

言枳想明白了便也不糾結了。

他抬眼望著紀長風，嘴角害羞地抿著，“既是父親之名，我也不好拒絕，只得委屈你了。”

“嗯。”紀長風拾了木柴堆在爐灶旁，面無表情地答。

實際上心裡已經樂開了花，言枳心思單純，他隨便一忽悠便把他嚇到了。

轉身見他笑得羞澀 ，紀長風心中無奈嘆息一聲，他心中還是有些愧疚的，像是拐賣無知哥兒的人販子似的。

不過他也慶幸，言枳這一路沒遇到什麼壞人。

言枳生得好看，臉圓圓的，眼睛水汪汪的，乾淨純潔，整個人乖巧可愛，十分惹人憐愛。

一路上有不少村寨，有些村裡有很多惡霸，不幹人事，還好言枳沒遇上他們，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紀長風心中也一陣後怕，若是這樣好的人半路被人騙走了，他找誰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