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爺哭了,嚎啕大哭。

此刻的他,什麼都沒有了。

在接管南天后,他把自己所有的資金,都投入到了南天以及道宇宙裡,現在的他,就算還有私房錢,撐死不過三五百萬。

雖然對我來說,這錢真不少,能賺到這麼多錢,我就可以退休了,但相對於青爺原有的資產總數,再對比他要做的事情來說,這點錢對他,跟三塊五塊沒區別。

青爺最大的資本,錢,沒了。

錢沒了,人也就沒了。

那些隨他而來的黑衣人們,只要還能動,全都跑了。

江雲沒了,能被青爺奪舍的唯一人選,也就沒了,能幫青爺實現奪舍目的的道宇宙,也就沒有意義了。

青爺現在唯二的底牌,就是他手裡那把槍,還有他身後那半臺抽乾了古船能量的道宇宙元件。

槍,我一把就奪了過來;元件,輪椅上的青爺肯定沒我快。

他和那半臺元件,也有著三四米的距離呢,他就是把輪椅磨出火星子來,我也能在他之前先控制住元件,捎帶著還能把輪椅給丫掀了。

而且,只有吸收功能的半臺元件,他就是靠過去,也沒啥用。

我沒搭理青爺,奪過槍後,自己默默的走到了那臺元件旁。

小唐的話,是值得信任的。

青爺沒攔我,我想,他跟我都知道,他已經攔不住我了。

他已經…連我都攔不住了。

“錯哥!蛋兒!珊珊!房東大姐!還有大家!我…拔電源了哈!”

喊完,得到幾聲回應後,我走到元件旁邊的那臺供電箱前,攥住上面一個堪稱巨大的電閘把手,在青爺越發悽慘的嚎哭聲中,我用自認超有氣勢的語氣大喊道:“平安里!全員迴歸!”

喊完,我便拉下了電閘把手…

一聲超越聽力的嗡鳴聲後,那半臺元件裡原本用來散熱的風扇,全停了。

原本閃爍的小燈,全滅了。

原本被青爺搞來給小廣場照明的幾盞大燈,也全滅了。

整個小區,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這份黑暗只持續了十幾秒,漸漸的,小區裡昏黃的室外燈,重新亮了起來。

而許多住戶家的窗戶,也一個接一個的亮了起來,亮的像是浴火重生一般…

在這份專屬於平安里的光亮裡,小廣場上,平安里倒下的鄰居們,一個接一個,緩緩的全都站了起來…

說不清為什麼,看著大家全都好起來了,我卻有些眼圈發熱,鼻子也有些發酸。

想哭,就是想哭…

“憑什麼…憑什麼啊…不公平…不公平啊…啊…”

看著大家重新活過來,青爺似乎徹底崩潰了,他一邊哭一邊大喊著。

終於能夠站起身的金錯,做了幾個很符合他性格動作。

他把自己彎曲到畸形的胳膊,用另一隻手給硬生生掰了回來,之後,便帶著滿臉鮮血,表情平靜的走到了青爺面前。

“老夫只是想活下去,這也有錯嗎?金叔叔!金叔叔你忘了我了嗎?我是小青啊,我只是想和你一樣活的久一點,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我只是想和你們一樣而已,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啊…”

青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衝著金錯喊完,一旁的老白忽然說道:“嘿嘿,挺敢想。”

老顧跟著說道:“嗯呵呵呵呵…有夢想啊,這誰都了不起呀…”

剛才我一進小廣場,就看到老顧跟老白了,但我沒在意他倆,因為他倆看起來傷的非常輕。

兩個人雖然身上臉上也有血,但他倆的姿態卻一點都不狼狽,甚至表情也和平時一樣,樂呵呵的。

兩個人用同樣的姿勢,並排盤腿坐在小廣場邊緣,要是臉上沒血的話,猛一看就跟兩個健康正常的人,正在小廣場曬太陽似的。

當然,這會兒並沒太陽。

從他倆的姿態來看,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所以我也就沒著急關心他倆。

如今,眼看大家都重新站了起來,這倆人卻還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沒動…除了嘴。

老顧跟老白的調侃,並沒對青爺和金錯造成任何影像,這面對面一站一坐的兩個人,該哭嚎的繼續哭嚎,該安靜的繼續安靜。

“你真的想…加入我們?”

金錯終於開了口,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和我倆初見面時,他阻止我傷害王總那次,一模一樣。

悲天憫人,虛若懷谷。

“錯哥!”

我莫名覺得,金錯可能要犯傻,要一時心軟。

但我剛喊完,老白就遠遠的說道:“徒兒,別傻站著了,快幫著照顧一下大家…就算你媳婦沒受傷,那不是還有好多鄰居要照顧嘛,嘿嘿…”

老顧跟著笑道:“就是,可不能有了媳婦就忘了…忘了大家啊,嗯呵呵呵呵…”

聽著這倆人熟悉的語氣,我哭笑不得的答應一聲,趕緊忙活了起來。

其實,需要照顧的人並不多。

像刀九駱駝這種,自從重新站起來,就立刻變得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我想攙扶他倆,還被他倆陰陽怪氣的給嘲笑了…

於是我就把目標對準了木匠。

沒想到的是,在被我扶起後,一向溫文爾雅的木匠,竟然也有點陰陽怪氣的說,他覺得我確實有點分不清個輕重緩急。

我看向蛋蛋,他壓根沒倒,更不用扶。

不過在看向蛋蛋時,他倒是用一個眼神讓我知道,我現在最該找誰去。

於是我便緩緩走到我房東面前,衝她真誠無比的說道:“謝了,房東大姐…”

已經收起戒備姿勢的房東,把那把匕首還給我,接著用力一笑,什麼都沒說,只是走到兩步外,扶住了正在站起的珊珊媽。

珊珊媽…傷的很重,重到讓我懷疑她一度死去過。

不過在被我房東攙扶住以後,珊珊媽再看向我時,眼神中的殺意,好像沒之前那麼重了。

“照顧好珊珊。”

說完這句,珊珊媽就讓房東扶著她,兩人一起回了四號樓。

接著,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各自散開,各自回了自己家。

很快,小廣場上就只剩下了六個人。

我和珊珊,金錯跟青爺,老顧跟老白。

老顧跟老白終於起身,來到我和珊珊面前,老顧說道:“走了,回家膩味去。”

說著,老顧還衝我使了個眼色,示意了一下金錯那邊。

我有些懵懂的點點頭,帶著珊珊,還有老顧跟老白一起,回了我家。

回到家,我們一起來到窗戶前,看向了小廣場。

“小金想怎麼處置他…隨小金吧。”

老顧輕聲說完,我扭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在說這話時,竟然很難得的沒笑。

我忽然意識到,剛才鄰居們自動散開,也是為了給金錯和青爺留出這點獨處時間。

似乎是為了更近距離的‘吃瓜’,八指有家不回,也跑到我家來了。

於是,我們六個人就一起擠在我家窗戶前,齊刷刷的看向了燈光昏暗的小廣場。

“小八,賭一把唄?”

老顧慢悠悠的說完,八指有些興奮的說:“咦,那這可是你主動提出來的啊,回頭錯哥要怪罪下來算你的啊,說吧,賭啥?”

老顧笑道:“出息…賭咱們小金,會不會信守當年的承諾,繼續幫江海濱照顧他的家人…全部家人。”

八指痛快地說道:“中,賭五塊錢的,我賭錯哥會!”

老顧看向八指,齜著牙說道:“沒你這麼賭的,重來,我先說,我賭…小金會信守承諾,幫忙照顧江海濱這缺德兒子。”

“咦,那你這不是耍賴嘛?俺都說了俺押錯哥會守信用,你這你這,這咋賭?”

八指說完,眼看老顧要跟他繼續辯論,我便插嘴道:“那你倆押錯哥會照顧江青吧,我押…不會,賭十塊錢的。”

八指衝我問道:“真嘞呀?那你押他‘不會’的根據是…”

我看著小廣場,緩緩說道:“雖然我認識錯哥的時間沒你們久,但是,我自認對他還是有所瞭解的…雖然過去的他確實愚忠,但在經歷過這麼多年,這麼多事情,也對江海濱足夠了解後,我想…不,不是想,我是堅信,我堅信,錯哥絕對不會再因為念及他跟江海濱那點舊情,就對江青網開一面,我賭他會…親手殺了江青。”

“現金還是掃碼?”

聽我說完我的思路,八指滿臉興奮的衝我問了一句,彷彿已經贏了似的。

蛋蛋忽然說道:“唉,井哥,這次你輸定了。”

珊珊忽然說道:“金錯…也學壞了。”

“啊?”

我看向珊珊,但沒戴面具的珊珊似乎有點害羞,看到我在看她,她竟然移開了視線。

“唉…”老顧輕嘆一聲,解釋道:“金錯啊,從一開始就留了個心眼…咱小區啊,本來有倆老頭,可是呢,這倆老頭啊,金錯一直摘著時間差,沒讓小江清真當回事兒的碰見過…”

八指跟著說道:“江青收集的那個咱小區的資料,其實也不全,按…按外面的演算法吧,七十以上的,十歲以下的,咱小區都沒登記,他就也沒收集到,所以呀,江青肯定以為,咱小區的人啊,頂多也就是四五十歲。”

蛋蛋說道:“以江青對小區的瞭解,再加上他對永生的渴望,他很有可能會在強烈慾望的驅使下,暫時自己逼自己相信,只要加入小區,起碼他會返老還童到四五十歲,之後再去永生。”

老白說道:“這個話,他肯定不會跟金錯明說,因為這樣會顯得他太貪心,金錯討厭貪心的人,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嘿嘿…”

珊珊說道:“金錯現在肯定正在假惺惺的問江青,‘你是想加入我們,獲得有禁制的永生;還是想求個痛快,讓我了結了你…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我給你一次選擇機會’。”

聽這幾個人一人一句全說完後,我總結道:“所以,江青肯定會選擇永生,之後,他就會以現在這副身子骨,一直永生下去?那豈不是比1803那個老頭還慘?”

“說起江海濱那個野爹啊…”老顧說道:“嘿嘿,金錯既然答應了要照顧人家家人,那肯定就會照顧,既然照顧…那肯定是要讓人家一家團圓的嘛。”

老白說道:“嘿嘿,加入我們以後,想死都死不了,到時候再讓這爺孫倆碰頭,往後啊,這孫子比爺爺歲數還大的爺孫倆,就天天在一塊兒共享天倫之樂啵…”

聽完老白的話,我忽然想起了曾幾何時的老顧和江海濱的爹。

那天,江海濱的爹從1803跑出來,想上天台跳樓自殺,愣是被老顧給生生拽了回去…

以後,1803,就有兩個關係詭異,生活不能自理,天天想死又死不了的老頭兒了…

“等等看啊…”八指說道:“只要錯哥推著輪椅往咱這兒走,那就是跟江青商量好了,要帶江青上船了。”

我們又滿是期待的看了一會兒,金錯忽然抬手吹了下口哨,幾秒鐘後,刀九趕到,金錯一示意,刀九便把地上的小唐,扛到了肩膀上。

蛋蛋輕笑道:“以後,小唐就是咱們的人了。”

蛋蛋話音剛落,金錯忽然緩緩繞到江青輪椅背後,推著輪椅,朝四號樓方向走了過來。

老顧說道:“相對於江青一生做的那些惡,這不比直接弄死他,更對得起他?”

老白說道:“嘿嘿,咱平安里,主打的就是一個公平。”

八指說道:“給錢給錢,願賭服輸,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