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說的要組團毀滅的‘屍跡’,指的自然就是負一層的那些鬼囚。
只不過,當我從蛋蛋的話裡確定,那些鬼囚真的已經集體突然死亡後,不知怎的,我一瞬間便想到了之前死在我屋裡的那些蟋蟀。
同樣的大批次突然死亡,同樣的…看似沒有原因。
但無論那些鬼囚在被囚禁時是什麼樣子,本質上,他們都還是和我一樣的人類。
忽然就這麼全死了,死完後,金錯也沒提要不要調查死因,這就要直接毀屍滅跡。
老實說,我雖然信任金錯,相信他不會做出三觀不正的事,但他對待鬼囚集體死亡的態度,卻讓我多少有點不理解。
與此同時,蟋蟀和鬼囚的接連大批次死亡,也讓我心裡泛上一股隱隱的擔憂。
這股擔憂,也來自道宇宙在小區啟動時,小區全體居民的不良反應。
懷揣著疑惑,我在和蛋蛋一起勉強吃了幾口早飯版的泡麵後,便一起去了天台。
在我倆的詢問下,金錯解釋說,根據相關兄弟調查的結果,那些鬼囚,應該是在昨晚道宇宙啟動的一瞬間,也就是蛋蛋以及小區裡的許多鄰居同時暈過去的一瞬間,集體死掉的。
換句話說,是道宇宙啟動帶來的巨大沖擊,把鬼囚們的生命力給徹底擊垮了。
如果硬要把邏輯講完整的話,就是,道宇宙啟動時,抽走了一部分古船能量,這些能量原本是按照某種比例,均勻的覆蓋在平安里的所有人身上的。
除了人,甚至還包括大黃,自然也包括那些鬼囚。
但鬼囚們原本擁有的能量就極少,所以雖然被抽走的能量基數和鄰居們相同,但只能讓鄰居們暈過去的能量,對鬼囚們來說,也足夠致命了。
而且,確實真的要了他們的命。
在被關進負一層之前,鬼囚們本就是罪大惡極,死不足惜之人。
他們當中,即使罪過最輕的,也是孟廠長那種人。
之所以一直沒要他們的命,不是捨不得殺他們,也不是平安里的人下不去手。
非要說原因的話,一是平安里原則上不殺人,二是…以這些人後來的那種狀態來說,讓他們活著就是對他們的懲罰。
死不足惜的人,有時,本就不該直接殺。
但現在,他們卻全都死了。
關於要不要救活他們,讓他們繼續坐牢?我還沒問,金錯就主動跟我和蛋蛋說,讓他們就這麼死去,其實,就相當於是對他們的一種恩典了。
眼下,平安里有些‘忙’,所以,就不復活他們了,讓他們隨風而去便好。
老實說,金錯這番說辭,我覺得沒毛病,而且從他說這話時的姿態來看,他也沒撒謊。
但不知怎的,聽到這些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我就是有種怪怪的感覺,可又說不出是哪裡奇怪。
而且,金錯的一個‘忙’字,讓我也多少有些緊張,於是我便沒多廢話,只問金錯,要怎樣毀屍滅跡,我能幫啥忙?
金錯回答說,白天愛幹嘛就幹嘛去,想幫忙的話,晚上聽他指揮。
我和蛋蛋答應一聲,又和金錯閒聊了沒幾句,便下樓回了家。
到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窗戶給嚴嚴實實的關了起來。
雖然用肉眼還完全看不到鬼囚的身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家樓層太低,負一層的那股味兒,已經帶著濃濃殺意蔓上來了。
關好門窗後,在家呆了沒多大會兒,我就覺得,我跟蛋蛋真是兩個小天才。
門窗一關,不知從什麼管道途徑湧進來的那些臭味兒,真是一點都散不出去了,而且還越聚越多,越聚越濃…
最終,我和蛋蛋一邊罵罵咧咧的誇獎著對方的智商,一邊一起離家出走,來到了小區外。
圍著小區轉了一會兒,總算把大腦剛才缺失的氧氣補足後,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
估計珊珊已經醒了吧?
想到這裡,我便給珊珊發了條資訊:珊珊,醒了嗎?
不多時,珊珊便回覆道:醒了。
看到資訊,我趕忙又問道:你和你媽媽感覺怎麼樣?好點了沒?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珊珊很快回複道:謝謝,都好很多了,媽媽沒什麼不舒服,基本痊癒了,我剛才起來走了走,散散步什麼的都沒問題。
看到這裡,我頓時安心了不少,於是便給她回覆道:那就好,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哈。
這次,珊珊只回復了一個字:哦。
不過在‘哦’的後面,還配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包。
“這啥意思?”
這表情包看得我一陣懵圈,不由得脫口而出嘟囔了這麼一句。
陪我散步的蛋蛋聽到我的聲音,便好奇的湊上來看了眼我的手機螢幕。
看完後,蛋蛋一邊搖晃著我的腦袋一邊說:“哥!你真是我哥!人家珊珊暗示的還不夠明顯嗎?你特麼就那麼喜歡陪我散步嗎?!你陪珊珊去啊!”
“哦哦!合著是這意思啊?別晃了別晃了,再晃腦漿子就晃成實蛋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掙脫蛋蛋的束縛,接著趕忙給珊珊回資訊道:啊,那可太好了,晚上一起散步啊。
資訊剛發過去,蛋蛋便看著我的手機又罵道:“晚上?!現在是早上你不知道嗎?!晚上你要參與團建一起去毀屍滅跡你不知道嗎?!”
“對哦!”
我趕忙又給珊珊發資訊道:那啥,晚上散步時咱順便毀…
我剛寫到這兒,蛋蛋一把搶過我手機,罵道:“我特麼給你摔了信不信?你咋不約人家姑娘一起特麼殺人放火去?!”
“我錯了我錯了…”
我趕忙一陣道歉,蛋蛋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手機,但一看之下,瞬間便有些懵圈的說:“咱平安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樣啊。”
我不明所以的搶過手機一看,珊珊又給我發了一條資訊,內容是:今晚?金錯沒跟你說嗎?今晚咱們要去給鬼囚毀屍滅跡去,哪有時間散步?
我傻愣愣的看了會兒這條資訊,才給珊珊回覆道:這意思…你也去?
珊珊給我回複道:是啊,人多熱鬧嘛。
我越發傻眼的看著這條資訊,還沒想好要怎麼回覆,蛋蛋就說道:“你就不能直接打個電話問清楚?”
我撓撓頭,笑道:“嘿嘿,你真聰明。”
我撥通珊珊的電話,跟她聊了一會兒,結束通話電話便說道:“鬧明白了,珊珊說,怎麼說也是一場告別,地下那些鬼囚,有的都被關了近百年了,多少算是有點交情,晚上她和她媽媽跟著一起去燒點紙,算是送一程吧…這種事,他們以前也操作過,只是沒這次規模這麼大,以前也都是這樣的流程,錯哥有分寸,不合適看的,不會讓人看到。”
蛋蛋瞭然的說:“原來是這樣啊…得,你看看你,本來有機會跟珊珊散個步培養培養感情呢,讓你一吐嚕,真改了一起毀屍滅跡了,你說你這腦子是不是少點兒啥?”
“少啥啊?咱啥也不少,我跟珊珊那感情還用培養?你是不知道我倆都發展到哪一步了。”
“哦?哪一步啊?”
“那你可聽我給你好好說說…”
和珊珊定好了晚上見,又聯想到晚上畢竟是一件我之前沒經歷過的大事,所以即使距離天黑時間還早,我也沒去上班,而是陪著蛋蛋玩兒了一個白天。
難得安逸無事的一個白天,我和蛋蛋反倒不知道該乾點什麼打發時間了,於是不知不覺間,我倆就像是兩個認識了一輩子,已經年入古稀的老人一般,一邊漫無目的的遛著彎,一邊聊著許多過往回憶。
從‘別有用心’的初相識,到成為交情過命的兄弟,到他入住平安里,到我入駐健民,到後來,到現在…
除了自身外,我倆還聊起了許多其他人。
死於無名的於小舟,被蛋蛋一拳送走的熊貝,驚豔出場迅速退場的小左,其實為人超級好的我倆的前老闆吳總,人生幾度起伏最終淡出我生活的王總,甚至還有被金錯給了一小筆安置費,但卻不準再出現在濱海城的樂樂…
關於樂樂,金錯當初跟我說過他的安置方式後,我覺得他做的確實很有分寸,於是便一筆帶過,沒有多聊。
短短不過多半年時間,發生了太多事,經歷了太多人了。
聊著聊著,我倆忽然都有些感慨。
唉,歲月真是不等人,時間,過的好快啊…
就在我倆愁腸百轉千回,越聊越消極,眼瞅著就要抑鬱時,夜幕終於降臨了。
我家。
蛋蛋收起手機,說道:“走吧,錯哥他們都準備好了,咱過去就行…咋了?你緊張啥?”
我站起身,有些猶豫的說:“唉…雖然知道她是個好人吧,但是…畢竟是珊珊媽,不知道咋搞的,每次一要見她,就緊張。”
“只是‘見到’而已,又不是要正式見面,你瞅你那出息,走了。”
說完,蛋蛋扒拉著我一起出了門。
空氣中似乎還飄蕩著淡淡的詭異臭味,但我也覺得,這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因為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表現的很正常,好像什麼都沒聞見一樣。
我和蛋蛋一走出單元樓,我就看到,在小區後門處站著好幾個人,而在這些人周圍的地上,則放著大大小小的好多個麻袋。
我和蛋蛋剛朝著那邊走了沒兩步,身後的單元門再次被開啟,是珊珊,但只有珊珊。
等拎著一個黑色塑膠袋的珊珊走到近前,我確定只有她一個人後,才問道:“那個,你媽媽呢?不是說要一起嗎?”
珊珊說道:“媽媽說,有你陪著,她放心…她也怕你緊張,所以就不來了。”
“啊?咱媽人真好,嘿嘿…”
我說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蛋蛋在,珊珊沒跟我多說話,直接拎著袋子就朝金錯他們走了過去。
我和蛋蛋趕忙跟上,走近後才看清,今天來的人裡,又有我不熟悉的鄰居。
不過熟悉的也不少。
金錯,老顧跟老白,刀九,駱駝,都在。
“走吧,蛋蛋和井月也搭把手,咱們去海邊。”
金錯說完,便開啟小區後門,輕鬆拎起兩個堪稱巨大的麻袋,率先走了出去。
我已經猜到了那些麻袋裡是什麼,所以還沒拎,手就有些發軟。
但眼看大夥兒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只好硬著頭皮也上了手。
還好,一拎起麻袋,從聲音和手感就能判斷出,麻袋裡面隔著不止一層塑膠袋。
也是這些塑膠袋的存在,才把那股臭味封閉起來的吧?
而且袋子裡好像被填充了某種液體,拎著這袋子就跟拎著一包水似的,沒有任何跟人類肢體有關的觸感。
安心不少後,我便跟著大部隊,一起離開了小區。
走進荒草間的固定小道時,在我的詢問下,刀九小聲跟我解釋說,今天來的鄰居,都是對大火沒有陰影的,在這方面心理比較健康的,這也是為啥叫上我和蛋蛋的原因。
聽完刀九的解釋,我倒是明白了即將進行的毀屍滅跡的方式。
走到小路中段時,在一陣清脆的鐵鏈聲過後,大黃也慢悠悠的來湊熱鬧了。
穿過小路來到海邊,在金錯的指揮下,大家把這些麻袋堆到了一起。
堆完後,除了我和蛋蛋還有大黃外,其他人一起肅穆的看著麻袋堆,哼唱了一段我聽不懂的旋律。
旋律結束,金錯點燃提前準備好的木頭火把,走到麻袋堆前,朝著其中一個麻袋燒了一會兒。
很快,麻袋燒穿,有黑色的液體從中流了出來,這些液體一碰見火,便猛烈燃燒了起來。
嗯,是汽油。
火焰越燒越旺,幾乎映紅了海面。
我們一群人站成一排,面對著火堆,也面對著海面。
一瞬間,我有些不自覺的回頭看了一眼。
恍惚中,我彷彿看到荒草出口那裡站著兩個身影,是清明節那晚的我和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