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囚,就是孟廠長那一類因為作惡太多,而被平安里關在地下一層的人。

之所以會用這名字來描述這些人,是因為,如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看到他們的現狀的話,沒有人會認為這些人是‘人’。

同時他們又確實被囚禁了起來。

所以,平安里的許多人,便自發的用這個詞來形容他們。

當初剛從金錯嘴裡得知,被關起來的孟廠長雖然還活著,但身體卻一直是他被燒死時的形態後,我就連續做過好幾天類似的夢。

我夢見我來到了平安里地下一層,所有庫房…不,所有牢房的門都是開啟的,從裡面爬出一個又一個殘缺潰爛不斷哀嚎的活屍,它們朝我圍了過來…

然後珊珊就把我救走了,為了感謝她的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許,我倆拜堂成親,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聽刀九鄭重的說完,金錯說了一句我沒聽懂的話:“怎麼這麼快?”

只是不等我多問,金錯就又說道:“走,下去看看…井月,你和蛋蛋就別去了,有些東西你倆沒見過,那…其實永遠都不要見到才好。”

“好奇。”

“想看。”

我和蛋蛋一人說了一句,接著就可憐巴巴的看著金錯。

金錯看著我倆,一時無語,刀九說道:“別鬧,主要是怕嚇到你倆,下面是什麼你倆又不是不知道,怎麼還非得親眼看看?”

“想被嚇。”

“不害怕。”

我和蛋蛋又一人來了一句,可憐巴巴的又看向了刀九。

刀九有些無語的看向金錯,金錯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行吧,那你倆撐不住了可自覺點,要跑就跑,別害羞。”

“不害羞。”

“臉皮厚。”

我和蛋蛋又一人說了一句,接著便跟在金錯和刀九身後,一起進了單元樓。

在我們進樓時,我發現木匠完全沒跟上來,回頭看去,發現他轉身進了道宇宙,像是要繼續搞研究。

不過想到他的性格,我莫名又覺得,也許他只是不想靠近那些鬼囚吧?

好奇戰勝恐懼後,我和蛋蛋滿是興奮的跟著金錯就進了電梯。

但電梯到負一層剛一開啟,我就後悔了,緊閉著嘴朝負一層裡走了沒兩步,我就撐不住了。

連個招呼都沒來及打,我轉身就跑出負一層,順著樓梯跑到地面,一直跑到最近的一個社群垃圾桶前,抱著桶就吐了起來。

太味兒了…

剛才進入負一層,除了似乎已經開啟的個別庫房門外,我什麼別的景象都沒看到。

但沒提前進行任何通知就瘋狂湧入我鼻子裡的氣味,實在是太有殺傷力了。

這是一種複雜到自帶恐怖氣息的古怪臭味,和這股臭味比起來,大黃身上都能算是小清新了。

狂吐許久後,我雖然已經離負一層足夠遠了,可還是感覺空氣裡全是那股味兒。

迫不得已,我只好跑回家,使勁洗漱刷牙折騰了好一陣,最終又換了身衣服,才感覺好受點。

坐在沙發上,回想著剛才的場景,我不得不在心裡讚歎道:蛋蛋,錯哥,九哥,您三位真是三條漢子。

雖然我也知道自己這樣確實挺丟人,但和被活活燻死相比,我更願意接受蛋蛋他們的無情嘲笑。

緩過來後,我起身走到窗前往外一看,發現木匠還在道宇宙裡忙活。

一時好奇,再加上眼下這關頭,自己就這麼回家歇著似乎確實不地道,本著沒事找事的原則,我便跑下樓,來到了小廣場。

一路走到開著門的道宇宙門口,我衝裡面問道:“木匠哥,忙啥呢?這道宇宙還有啥不對勁的地方嗎?”

看到是我,木匠露出和平時一樣的靦腆微笑,說道:“井月啊…沒有,這道宇宙沒什麼不對勁的,我只是…只是想再仔細看看。”

“看看?那個,我能進來嗎?”

我說完,木匠無所謂的說道:“當然,這有什麼的?”

“哎。”我答應一聲,也走進了玻璃小房子。

我本來就是本著沒事找事而來的,道宇宙裡的東西我又確實看不懂,於是眼看木匠在忙活著,我又擔心自己說錯話影響到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該幹什麼了,所以我便乾脆沉默著瞎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木匠忽然緩緩坐到其中一把電競椅上,拿起那個連線著椅背的小道具,緊皺眉頭的看了起來。

看到木匠的動作,我有樣學樣的也坐到另一把電競椅上,拿起了另外那個小道具。

“看看就好,千萬別往頭上戴,搞不好就變植物人了。”

木匠像是身後有眼睛一樣,雖然背對著我,卻完全猜對了我在做什麼,甚至猜出了我想做什麼。

聽他說完,我有些驚恐的趕忙站起身,順勢把那個小道具放回了原位。

但等我再看向木匠時,卻發現他仍舊端坐在另一把電競椅上,繼續表情凝重的看著手中的道具。

眼看木匠沒在動,我便沒話找話的說道:“嘿嘿,木匠哥,您今天真健談。”

木匠苦笑著說:“那是因為有你們在,我有底氣啊。”

我說道:“您別這麼客氣,主要是因為有錯哥他們在,不用把我也算進去,嘿嘿。”

木匠笑著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

想了想,我指著木匠手裡的小道具問道:“木匠哥,這…是有什麼問題嗎?”

木匠皺眉片刻,才緩緩說道:“有件事,其實跟咱們無關,但是…你想聽嗎?”

“想啊。”

我回答的毫不猶豫…也壓根沒過腦子。

但木匠顯然是真的想跟人說說話了,所以我一回答完,他就立刻說道:“你知道江青讓我去搞道宇宙,真正搞的是什麼嗎?”

我有些茫然的看著木匠,一時覺得,在智商方面,我跟他這種天才之間,確實是有隔閡的,因為我壓根沒聽懂他這問題到底是在問什麼。

還好,木匠也沒等我回答,便抬起雙手,在虛空中畫了個方框,接著,便慢悠悠的跟我講了起來。

“我接手時,這道宇宙並不是完全從零開始的…

“我接手的不是一個全新的研發專案,這更像是…一張破損的圖畫…

“一幅畫,破損的只剩下了一些邊邊角角,而我要做的,就是根據邊邊角角上的內容,復原出整幅畫原本的樣貌…

“這個過程很艱難,艱難到近乎抽象,因為沒有任何人知道一丁點跟這副圖有關的原始內容,我只能根據殘存圖案上現有的資訊,比如畫筆紋路,紙張纖維等等其實很難產生有價值資訊的東西,從中硬往外提取,篩選,甄別…再根據這些比沙裡淘金還難找的資訊,去復原這張圖…

“還好,最後總算是勉強成功了,井月,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說到最後,木匠又衝我丟擲一個問題。

我不明所以的說:“意味著您真厲害,這都能搞成功。”

木匠有些啞然的張了張嘴,搖搖頭說:“不是,我不是在跟你自吹自擂,我的意思是,這副畫,曾經被人完整的畫出來過。”

“您的意思是…”我試探著問道:“道宇宙,曾經被人成功的製造出來過,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原有的相關資料都丟失了,而且,被製造成功的道宇宙也被毀了,只剩下了一些殘片,您是在這些殘片的基礎上,復原了曾經成功過的道宇宙?”

木匠點點頭說:“聰明,我就是這個意思。”

“靠…”我說道:“有錢人真特麼會玩兒啊,造個這個多費錢?說弄壞就弄壞了?造好再弄壞,圖啥?家裡錢花不完拿來救濟我這種窮人不好嘛?”

木匠說道:“不是這個意思…你也知道了,道宇宙的前端功能,是吸收並且轉化古船能量,或者是和古船類似的能量,對於現階段的科學來說,這種能量,其實有些太超前了,所以,關於對這種能量的吸收和轉化的水平…”

說到這兒,木匠指了指房間裡的那些機器,似乎是在示意,這就是他說的那個‘水平’。

“都太初級了…”木匠繼續說道:“給你打個比方吧,這就像…就好比咱們處在一個只有塑膠的世界裡,有一天,一顆金屬子彈忽然落到了咱們的世界,咱們就開始研究,如何才能驅動這顆子彈,但是,咱們能用的,能理解的材料,都只有塑膠…最後,咱們的科學家在費盡心機後,終於成功的造出了一把槍,但這把槍也是塑膠的,用這把槍雖然能成功的使用這顆子彈,但,用過之後,槍,也就毀了。”

我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木匠的話,把他說的內容疊加到道宇宙上,不太確定的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道宇宙,曾經被人成功的使用過…至少一次?現在的道宇宙,其實是在原有廢墟之上,重建起來的一個二手貨?”

木匠想了想,再次點頭,說道:“嗯,就是這個意思…因為成功使用過,所以之前的道宇宙才會化成一堆碎片,而且江青之前得到的和古船力量很相似的能源,也在那次使用中,被消耗掉了,所以在後來,雖然能把道宇宙復原成原樣,卻無法啟動,只能送到這裡,倚靠古船的力量。”

說到這兒,木匠終於離開那把電競椅,站起身,兩隻手分別拿著椅背上的兩個小道具,喃喃的說:“所以,現在這世界上,至少有兩個人,已經完成了思想互換,這兩個人…會是誰呢?”

我正在震驚於木匠的發現,還沒來及想好該如何評價,耳邊忽然響起了蛋蛋的喊聲:“井哥!井哥!死哪兒去了你?!噦…嘔…噦…井哥!快出來,吐不出來,快讓我看看你痛快痛快!”

我長嘆一聲,走出玻璃房子,看向蛋蛋問道:“咋滴?看我能催吐啊?我能讓你懷孕啊?你…哎我去,不用這麼浮誇吧?!”

我一句話沒說完,蛋蛋竟然真的捂著嘴就跑進了四號樓。

“嘿,你個癟犢子玩意兒…”罵完,我回到道宇宙門口,衝木匠說道:“木匠哥,我先去處理點私人恩怨,一會兒聊哈。”

木匠輕笑著點了點頭。

我一路小跑回家,走進壓根沒關的防盜門,對著正在廁所狂吐的蛋蛋就是一陣冷嘲熱諷。

等我終於罵過癮了,蛋蛋也不怎麼吐了。

接過我遞給他的礦泉水,猛灌幾口後,蛋蛋說道:“別…別廢話了,趕緊做飯去!填飽肚子養足精神,今晚有個大活兒。”

“啥大活兒?”我隨口問完,蛋蛋又幹嘔了幾聲,才說道:“錯哥說了,今晚…咱組團毀屍滅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