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莊後山,碧水潭上方斷崖處,一個樵夫雙手揮舞著兩把大板斧,正在大戰那個號稱“大隋第一勇士”的人。

斷崖下,碧水潭裡的少年,哪還有心思洗澡,趕緊趁亂悄悄穿上單衣,迅速向水潭下方溜去。

少年憑藉著矯健迅速的腳力,穿梭在密林裡,可他並非開溜逃跑,而是想跟上前方那個神秘的、偷看他洗澡的小女孩。可是任憑他怎麼追趕,就是追不上,眼看就要出了密林,他面露喜色,心想,出了林子,避無可避,看你還往哪裡逃!

可就在他將要加快腳步,一鼓作氣衝出密林時,突然感覺前方林子外湧來一股強勁無比的氣力!

他趕緊變換方向,就在這時,只見一把大鐮刀呼嘯著飛旋而過,所過之處,樹葉樹枝樹幹紛紛落地,其中力道之強,簡直不可思議!

他驚魂未定,只見那把大鐮刀又飛了回來,他趕緊一躍而起,向密林上方直衝而去,也幸虧他這幾天內力輕功大進,不然很難躲過這奇怪又強悍的大鐮刀,也正因為飛出了密林,他才得以看到了驚鴻一瞥:

只見隔著一片草坪,另一片密林間隙,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正轉過頭向他做鬼臉,卻坐在一個身材魁梧、正飛奔而去的大漢肩頭上,大漢腳下很快,帶起空氣流動,掀起了小女孩頭上的白色紗巾,果真是金髮碧眼,深眼窩,高鼻樑,面板白皙,嘴角勾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轉瞬即逝,消失在密林間隙深處。

“嘿嘿,你是我的了!”

還是那個有點沙啞的聲音,卻聽得少年莫名其妙,一時之間,他都痴了,盯著那片密林很久很久,那個燦爛的笑容好像還在。

夏日的熱風漸漸遠去了。

夏末的午後,翠竹林裡,舞劍的青衣少年是那樣認真:劍起劍落,旋轉翻飛;時而如車輪滾動,時而如仙子散花,時而如飛龍出淵,時而如鷹襲大地……

雍容高貴的美麗女子,在一旁微笑,點頭,驚歎。

舞劍的少年,劍光閃閃如蝴蝶翩翩起舞旋轉,突然劍鋒直指美麗的女子!

靜靜駐立的女子開始很吃驚,不過,隨即便冷靜下來。只見劍鋒刺向女子的瞬間,忽然女子身前出現了兩片月牙狀的東西,飛舞旋轉,與劍鋒接觸時發出“鐺鐺”的金屬碰觸聲;女子雙手變作蘭花狀,驅動飛舞的月牙,硬是把刺來的劍鋒、劍勢給擋住了。

“嘿嘿,跟你開個玩笑,”李龍笑著說,“知道你反應快!”

“怎麼,想挑戰師父嗎?”明月也半認真半玩笑地說。

李龍也知道她在說笑,便不回答,收了劍準備休息。

停下來,才發現天好像陰沉了下來,而且越來越重。

明月抬頭,看看西南天空,說:“看來今天只能到這了,要下雨了,我們回家吧。”

“好。”李龍說著,就要提劍走。

可是明月一定要他歇會兒再走。看看天色尚早,他就答應了。

山風這時變得有些冷冷的,山雨欲來的樣子。

“記得你說,你來自獨孤城,那裡是不是有一把陰陽無雙劍?”

李龍忽然想著說。

明月聽後,一臉的疑惑,怔怔說道:“沒,沒聽說過啊,你從哪裡知道的?”

“哦?”李龍好像也覺得不應該有,便笑了笑,“也許記錯了吧。”

“我們回去吧?”李龍站起身提議。

雲越來越重,只聽雨聲從山上向山下噼噼啪啪蔓延而來……

李龍便往前飛跑,忽然發現明月沒跟上來,仍在不緊不慢地走,他便又回來拉著明月的手臂往前跑,急道:“雨來了,怎麼不跑啊?”

這時,雨已來到身邊了,卻只見明月笑了笑,然後握緊他的手,左手虛空一晃,腳在地面一點,二人便飛了起來。

李龍只感覺風在耳邊呼嘯,身後的雨正窮追不捨,再看身邊的明月,髮絲在風中飄揚,一身鵝黃衣裙在風中鼓動,宛如神妃仙子……

不一會兒,二人便飄到了風雨亭,腳下剛落亭中,雨簾便一掃而過,急速向前斜織去了。

“簡直太妙了!”

李龍驚奇地看著明月。

明月正微笑看著他,道:“怎麼樣,比你剛才跑得快吧?”

李龍笑了笑,滿臉豔羨:“是啊,以後我也要學!”

“可以啊。”

二人便相視而笑。

雨看樣子得一會兒下,明月便找個地方坐下。

李龍向亭外看去,只見一片朦朧,伸出手感覺一下雨水。明月看著他的樣子,靜靜痴笑。

李龍忽然回過頭問:“你想你爹和娘嗎?”

明月一怔,好像心被碰觸了一下,頭漸漸低了下去……

“想,又能怎麼樣呢……”

明月嘆息了一聲,接著說:“我懂事後,也曾有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很幸福。身為獨孤城城主的女兒,身邊的人對我畢恭畢敬,努力討好我,我要什麼,他們便努力給我什麼,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我的任性……”

李龍看著眼前這個訴說著的女孩,她正望著風雨亭外朦朧的雨,眼神裡好像有很多東西,又好像什麼也沒有。雨珠在亭子的簷上滑過,滴答輕響,如琴絃輕觸成韻……

“真看不出,你還任性過。”

明月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才說:“人總是要長大的,總是會變的。”

明月說著,又望向亭外斜織著的雨簾,繼續道:“小時候,自己經常在父母面前哭,其實並不是傷心,只是想撒撒嬌,內心裡其實是幸福的。”

“直到有一天,我的師父來到獨孤城做客,發現我具有舞劍的天資,非常適合練她的巫山劍法。我家是武林世家,父母又只有我這一個孩子,雖然平常父親也教我一些本門的武功心法,但難得有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指點,所以他們很高興。”

“到了巫山,初次離開父母的我,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了。七歲的我不明白,也不懂,父母為什麼要這麼做。枯燥的武功,孤單寂寞的山居生活,我便忍不住開始恨他們!”

明月說到此,風中嫵魅的臉上似乎有一絲恨意,不過一閃即逝,嘆了一聲,才繼續說道:“現在想來,父母當時都是為我好,他們一直都在深愛著我。”

“有一年冬天,母親突然病重,我急忙回去,最終還是沒來得及。當我看到母親那張美麗的臉龐,她的眼神靜靜地看著房門。我伸出手去拉母親的手,可是再也感覺不到以前的溫暖,而是冰冷。這種冰冷迅速傳遍我全身,最後彷彿全都匯聚到心底……”

李龍看著明月,清淚悄悄滑過眼前這個訴說著的女孩臉龐,他的心也被碰觸了一下,他彷彿也看到了一些畫面:一位頭髮全白的老婆婆躺在病床上,全家人亂作一團,他第一次那麼真切地感受到死亡,親人離世……

李龍想去安慰一下眼前的這個女孩。可是,女孩又開始訴說了:“從此之後,本來已經沉默的我,變得更加沉默了。努力學武功,幫父親打理事務,我努力學著懂事,學著堅強。”

李龍見明月平靜了一些,也不再那麼擔心了,想換個話題,便問:“那你後來又怎樣到李,我家了呢?”

“那一年,父親邀請武林中幾位前輩探討武功。其中有一位伯父帶著他兒子來了,他那個兒子傻頭傻腦的,我看到他,覺得好玩,彷彿我的童心在沉睡幾年之後,又甦醒了。我就逗他玩,直逗的他臉一陣紅,一陣白,可他卻不生氣,相反,倒很開心。可不曾想我的貪玩,卻帶來了麻煩。”

“幾年後的一天,那位伯父居然帶著他的兒子來獨孤城提親,說那個呆頭呆腦的兒子一定要娶我。”

“可笑,我和父親當然不肯答應。雖然那位伯父家也是武林大派,可是我怎麼說也是一城之主的女兒,怎麼會願意嫁給他一個呆子,況且我根本不喜歡他。可是,兩家交情深厚,也不好直接拒絕,父親便推託說我已經許配給人了。這樣,那位伯父也不好再說什麼。”

“本以為這樣就好了,可是,有一天那位伯父好像聽說了什麼,便藉著和父親切磋武藝的幌子,再次來到獨孤城。當時,李老爺也來了,席間,話趕話便說到了我的婚事上,那位伯父便問我的夫家是誰,我父親情急之下便說是你家——李家。”

“事後,李老爺也明白我家的難處。老爺說,婚姻大事也不能勉強,如果我和你大哥合得來,那最好不過了;倘若我們都不喜歡對方,李老爺就把我當女兒看待。”

明月說完,看著李龍,好像已經放下了什麼負擔,神情也變得輕鬆起來。

可是,李龍還有些疑問,正要問,見明月已經起身,這時才發現:不知不覺雨已經停了。

“我們回去吧,不然天都黑了。”

明月站在風雨亭外,看著西邊的天空,那裡有一道晚霞。

李龍笑了一下:“看我把時間都給忘了。”

走在山道上,雨後的山裡,空氣特別清新,一條幽徑旁的樹葉上還有雨滴在墜落,滑過葉尖的剎那,在夕陽下一串兒金光耀眼。

聽了明月的身世,李龍對她更加了解了,也覺得更親近了,想到自己已經來這裡這麼多天,自己最親近的人恐怕便是眼前的這個女孩了。

而明月訴說了心中的這些事後,突然就覺得很輕鬆,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向李龍訴說這些。

李龍想了又想,還是想搞清楚疑惑,正欲問。

“龍兒?”明月此時也向他看來,卻發現他也要說話。

“你先說。”李龍笑著看向明月。

明月“哦”了一聲,隨後卻吞吞吐吐起來,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李龍擔心地問。

“其實,其實我……”明月此時已經停了下來,看了一下李龍,又低下了頭。

好像臉也有點紅紅的,這時的明月彷彿褪卻了雍容高貴,突然好像變成了一個害羞的小女孩。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李龍關切地問。

明月抬起頭,眼裡竟然閃著淚花:“我……”

忽然,明月的眼神由散亂瞬間變成了警惕。

“小心!”明月驚呼道,隨即攬著李龍向路邊跳開。

李龍正吃驚,忽聽“轟”一聲,回頭一看,見一頭龐然大物從剛才自己站的地方呼嘯而過。

“好險!”明月驚說,回頭看了看李龍,“龍兒你沒事吧?”說完便緊盯著前面的怪物。

李龍搖搖頭,便轉頭看那頭怪物:

只見那怪物豬不像豬,象也不是象,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和明月;巨嘴裡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兩根獠牙又尖又長;全身通黑,周圍的環境彷彿也被它渲染的一團黑,吹來的山風也變得陰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