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沒有再理會發狂的霍凌,而是轉身來到老夫子面前。

“老夫子,晚輩現在是替正中山執法,我問你一句,你可知罪?”李安然神色漠然的說道。

周重光現在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臉上火辣辣的疼,若是早知李安然能催動聖人禁制,他怎麼會出手?

只能無奈的嘆道:“老夫知罪,此番出手雖是迫不得已,但還是擾亂了聖人道場,老夫認罰。”

即便是承認錯誤,周重光依舊耍了一個小聰明,說是迫不得已,將自已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企圖能少受些懲罰。

李安然對這種人最為不齒,沒有顧及往日情分,直截了當的開口高聲道:“今有九黎皇朝使臣霍凌,逐鹿院春遺山主周重光,觸犯聖人威嚴,攪亂聖人道場,我正中山李安然代師執法,念及二人乃是開闢道場以來的初犯,判與兩人終生不得入正中山,斬掉百年修為,以示懲戒,告誡天下!”

隨著李安然的話語說出,整座正中山的土地上漂浮出點點星光,將這句話的內容於九天之上逐字顯化,青灰色的榜單為底,九十七個金字在上面浮現,昭示天下!

這份聖人旨意看似是懸掛在正中山的上空,實際上整個太一,乃至世間,只要是抬頭望去便能見到,聖人旨意包含空間法則,橫亙在整個世間的天空之上。

旨意落下,跪在地上的霍凌吐出一口鮮血,道基崩裂,臉色蒼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反倒是一旁的周重光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臉色蒼白,身上的修為氣息陡然下降,百年修為對於他來說不值一提,修行五千載,不過是丟了五十分之一的修為。

而霍凌今年不過三百多歲,算是修士中的青年,這一下就斬掉他三分之一的苦修,可謂是傷筋動骨了。

周重光踉蹌著起身,沒有去看李安然,也沒有去看任何人,只是低著頭向外走去,似乎是沒臉見人,只不過那張沉下的臉上表情陰狠,對這位代師執法的青年恨意十足,若是書聖親自判罰,周重光可能都不會如此怨恨,只不過換了一個小輩來懲戒自已,而且還絲毫不念及舊情,這就讓這位讀了一輩子書的讀書人懷恨在心。

幾位九黎皇朝的修士走上前,為首者乃是一箇中年。

中年看向李安然,有些心驚膽顫的問道:“李先生,我們可以將霍使臣帶走嗎?”

李安然聞言有些無奈,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幾人見狀立馬將霍凌扛起,也沒敢收到儲物空間,扛著霍凌便立馬向外跑去,生怕這位書聖小弟子反悔。

若是霍凌真的死在正中山了,那麼第一個倒黴的絕對不是審判霍凌的李安然,而是這幾位使臣隨從,受極刑都是最好的結果,八成要被護短的霍伊水當場誅其三族。

儒袍青年站在原地想了想,開口朗聲道:“剛才他們二人打鬥之時,波及到的傷者,皆可去山門下找我師兄領一份靈石,用於療傷,此乃我正中山之過,還請諸位擔待。”

一語落下,全場寂靜。

半晌後,一位散修扯著脖子紅著臉大喊,“李先生大義,正中山大義!”

“李先生大義,正中山大義!”

“李先生大義,正中山大義!”

此起彼伏的吶喊聲響徹在山腰,迴盪在山澗,這不是第一個如此宅心仁厚的勢力,但加上之前對散修、弱小修士的種種優待,正中山一脈無愧君子傳承,更無愧於對正中山向往的這些修士。

寒風吹起,立於眾人上空的青年儒修只覺心中寬闊,何等寬闊?

“能容下一番天地的寬闊。”

李安然臉上浮現笑意,伸手示意眾人噤聲,緩緩落地,轉身離去,心滿意足。

就在這時,一聲不合時宜的呼喚打破了這幅唯美畫卷,也破了青年此刻舒朗的心境。

“李安然。”

清脆的聲音像是黃翠鳥啼叫,那聲音輕柔、動聽,如燕語鶯聲,又似水如歌,僅僅是叫出一個名字,卻像是說出了一個鼓舞人心的故事。

儒袍青年聞聲一怔,頓住腳步沒有回頭,面無表情,雙拳緊攥甚至指尖都有些泛白。

“李安然...”

女子再次喚道,只不過聲音小了很多,像是怯懦,又像是失望。

青年依舊沒有回首,目光怔怔的看向前方,心頭百感交集。

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飄落,此刻的正中山似乎只剩下兩個人,其餘所有人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山巒上的兩位年輕人,還有一場雪,一場寒風呼嘯的鵝毛大雪。

“李安然......”

最後一聲呼喚,女子輕聲低喃,像是說給自已聽的一樣,細若蚊蠅。

可他聽見了,也再難以維持那份固執,轉頭看向女子。

頃刻間,世界萬籟俱寂,只有雪,漫天大雪......

紅衣女子見青年回頭,眼神閃過一抹喜色,可取而代之的是糾結,是膽怯,是無地自容卻難以割捨的愛意。

王思雨撥出一口白霧,身為修士壽命冗長,似乎他們對四季這種時節氣候觀念並不強烈,但此刻王思雨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寒冬,那種冷是心中的疼痛,是委屈,是難過,是愧疚。

“好久不見了。”

李安然神色漠然,輕聲說道。

“嗯。”王思雨點了點頭,聲音大了兩分,沒有半分敷衍的回應。

一陣寒風襲來,吹動了女子的丹紅色輕薄長裙,吹動了一頭青絲,卻沒有吹近兩人的距離,相隔咫尺,卻又像遙在千里、萬里。

良久的沉默,王思雨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李安然則是神情淡漠的看著對方,但他那向來耐不住的性子卻在此刻徹底沉下來。

直到半晌後,儒衫男子抬起腳尖,向前走了一步,不過兩尺距離。

王思雨捂著嘴巴,眼中淚水似乎下一刻就要奪眶而出,但先一步的是她的靴履,女子雙手提著裙襬向前奔跑,頂著寒風,無懼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