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君回來的那日距離宮宴只剩不到三天,這三天他好像很忙,除了剛回府的那晚上黎謹幾乎沒再見到他。

黎謹本以為到了宮內才能再見大忙人楚翎君。但在宮宴那日,楚翎君又像定點NPC一樣在他院門前重新整理,甚至前往宮宴的路上,他都與楚翎君同乘一車。

只是這次,換黎謹坐楚翎君的馬車。

與黎謹的簡樸馬車不同,楚翎君性子張揚,他的馬車也是格外鮮亮。

不僅內裡用繡著蘇繡花鳥魚樹的紅色絲綢做裝飾,就連外部都綴著亮眼的裝潢,整個看去活像豪門貴女扮家家酒用的精美玩具。

黎謹一上車就被那大片紅色給晃了眼,同樣一襲豔麗紅衣,更襯得膚白如雪的楚翎君見他愣住,直接伸手將人拽到了自己那邊。

楚翎君的力氣很大,那一下險些把黎謹直接拽到他懷裡,好在他反應過來又伸手把黎謹給扶穩了。

“你剛才是看呆了嗎?我的馬車怎麼樣?”坐在紅軟墊上的楚翎君向黎謹的方向挪了挪,眼睛亮晶晶的。

黎謹今日換了身月白色的衣裳,成為這豔紅色的馬車內最大的異端。

這位異端此刻剛收回盯著牆上饕餮浮雕的目光,對楚翎君露出一個清淺的笑:“翎君馬車繁美,倒令在下自慚形遂了。”

同簌國冰天雪地,不比明陽國富碩,黎謹又不受皇帝重視,來了三年一共見了兩次皇帝。而原身的記憶裡,他也是三五年才能見一次父親。

皇帝不捨得給黎謹花錢,他的馬車也主打一個純天然。車內空間不大,坐兩個人就開始擠了。

但楚翎君的馬車卻很寬敞,此時坐了兩個人,還放了一堆有的沒的的東西,卻依舊有極大的活動空間。

更不要說這些紅綢上的蘇繡與刻滿圖案的木頭,以及嵌在木頭上點綴的亮眼寶石了。

美不美另說,總之一看就很有錢。

被誇了的楚翎君笑的更開心了,他偏頭盯著黎謹的臉,忽然極小聲的說了句什麼。

黎謹沒調整聽力,因此只聽到楚翎君出了聲。他毫無防備的湊近問道:“翎君方才在說什麼?”

楚翎君臉唰的一下紅起來,向後挪去些,極小聲的答道:“沒什麼……”

他只是方才在想,如果黎謹也換一身紅衣就好了,這樣坐在掛著紅綢的車裡,他們便像成親路上……只是不知怎的給說了出來。

聽到系統惡意複述的黎謹臉上空白一瞬,好在並未被楚翎君捕捉到。他也很快撤回了自己的位置,繼續端坐在那裡,捧著要獻給皇帝的寶匣。

【所以男主那裡,你要怎麼弄死他?】

黎謹垂眸,凝視著寶匣:【我已經準備好了。】

系統:【?】

它檢測了一下盒子裡的東西,這才明白了黎謹意思:【有毒?】

黎謹應了一聲,指尖摩挲著精美的寶匣。

寶匣裡裝的是一顆巨大的夜明珠,只是這並不是真正的珍珠,而是用同簌國特產的礦人工製成,也的確有夜明的作用。

只是有毒,劇毒。都不需要長年累月,哪怕只是同處一室,最少一年最多五年,便能將人帶離這個世間。

這個年份不長,畢竟原作中陸憑靠了十二年才從楚翎君手裡將權利搶奪回來,而兵權又另外耗了五年。

陸憑是個無權皇帝,但終究還坐在皇位上,名正言順。因此驟然駕崩,定然會讓明陽國大亂。

屆時黎謹只要派人在暗地裡煽風點火,便可以直接人明陽國亡,中原再度改朝換代。

只是因為這“寶物”毒性實在大,黎謹便在寶匣上下了禁制,以防沒毒死皇上先毒死自己,畢竟他的身體並不可靠。

今天也算是把這燙手山芋甩出去了。

金碧輝煌的馬車駛入皇宮,黎謹聽著車輪行駛的聲音,心下有些雀躍。

他的任務,終於又有進展了。

……

明陽國的皇宮金碧輝煌,先帝老年喜好奢華,恨不得連牆上都鋪滿金子。

黎謹剛探出頭便被那大片的金色衝擊到,他回首看向馬車內正紅的裝潢,感覺自己明白了楚翎君為何喜愛用這樣誇張豔麗的顏色做大片裝飾。

原來是老皇帝的鍋啊!

已經躍下馬車的楚翎君拍了拍衣襬,瀟灑的轉身向黎謹伸出手。

那身精美的紅色勁裝在楚翎君身上真真是鮮衣怒馬,那雙亮晶晶的黑色眼睛比金子更能吸引黎謹的目光。

或者說,他不僅吸引了黎謹的目光。

似乎是黎謹愣的時間有些久,楚翎君不解的偏頭,又把手向前探了探。

“你怎麼不握我呀?”

楚翎君坦率的問道,只是語氣有些像撒嬌。

他們在皇親國戚停馬車的位置,此刻這裡不只有楚翎君一人,也有不少貴族剛從馬車上下來,然後就看到一舉一動皆引萬眾矚目的楚王殿下對車上人這般道。

“嘶——”

不知是誰倒吸了口涼氣。

黎謹垂眸,換單手捧著寶匣,空出來的手搭在了楚翎君掌上。

楚翎君毫不猶豫的握住,扶著黎謹下了馬車,旁若無人的拽著他行走在宮道上。

那群暗戳戳圍觀,生怕被楚翎君發現給他們惹麻煩的貴族們又吸了口涼氣。

被楚翎君拽下來的人一襲月白長袍,飄逸的廣袖上繡著詭譎的大片白花。長髮只有末端被髮帶纏起來,上面鬆鬆垮垮,束成一個在他們眼中不倫不類的髮型。

但這是很經典的同簌國國民會束的頭,哪怕忽略與那人寸步不離的楚翎君,也足夠猜出他的身份。

——被楚翎君半路劫走的同簌國質子,大公子謹。

同簌國國姓是上官,但據說這位大公子被其父換了漢姓,不過除了皇帝與楚翎君此時應也無人知曉他現在姓什麼。

直到在大殿上,他親口唸出了他的名字。

“同簌質子黎謹,叩見明陽皇帝陛下。”

他跪的端正,卻又不卑不亢。寶匣被他捧在掌心,吸引了皇帝的目光。

“不必如此,黎卿快請起。”

頂著楚翎君堪稱兇惡的目光,皇帝再好奇黎謹帶了什麼也只能先將他喚起,再說些場面話。

“此來明陽國,黎卿住的可還習慣?路途遙遠,真真是辛苦你了。”

近侍奉皇帝的命令,給黎謹送去本就準備好的幾箱禮物,以彰顯宗主國的富碩與大度。

黎謹將那一小寶匣也順勢遞了上去。寶匣被宮人小跑著盛到皇帝面前,黎謹溫聲介紹著。

“這是同簌國海域採到的夜明珠,於昏暗處可自明。百年難得一遇,父皇命臣此來務必要將其獻給明陽皇。”

其實同簌國皇帝根本沒準備,更沒打算要送。

但黎謹一來清楚現在的陸憑就是個傀儡,沒有渠道和同簌皇交流。二來又清楚那個蠢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絕對會毫不心虛的昧下這份功勞。

宮人小心翼翼的開啟寶匣,恰好讓皇帝看到了那顆夜明珠由亮轉暗的過程,不禁驚訝的睜大了眼。

但皇帝終究是皇帝,即使陸憑只是個傀儡,他在短暫的驚訝後也很好的保持了風度。

陸憑笑著收下了這份禮物,又和黎謹客套了幾句,便讓黎謹入座休息了。

黎謹行禮道謝後便走向他的位置,在楚翎君的以權謀私下,他這個本該上不得檯面的質子坐在了明陽國最位高權重的攝政王身邊。

黎謹低眉順眼跪坐在軟墊之上,忽視楚翎君和那些貴族們令他不習慣的目光,注視著鋪著亮色餐墊的木桌。

悅耳的絲竹音從宮內樂伶的指尖流出,一盤盤菜像流水一樣送上宴席,黎謹卻食不知味。

什麼時候能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