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廢太子又被暗殺了6

等黎謹終於休息好，有心情去覓食時，已經是第二日的凌晨了。

朝來寒露重，旭日慶新晴。

黎謹不熟練的操控這具滑溜溜的身體爬到河邊，準備捉點晨間覓食的小動物來安撫飢腸轆轆的腸胃。

蘆葦掩蓋了爬行動物的蹤跡，從枯葉下鑽出的青蛙也在河邊進餐。

它是黎謹的獵物。

緩緩立起的蛇如繃緊的弓弦，蓄勢待發。

察覺到危險氣息的青蛙向前蹦了幾步，在系統的加油打氣下，黎謹也保持著半立的姿勢向前挪去。

這一挪，便更靠近河邊了。

河，是個好東西。

它是黎謹在故土最熟悉的地方，也是青蛙逃往生路的必經之處。

青蛙目的明確的向河邊蹦去，黎謹因不熟悉這具身體，在飢餓與力竭之下竟生生錯過了這個獵物。

但也不是全無所獲。

比如說，黎謹從河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不魚不蛇不黑不金的自己。

那是個詭異的生物。

那是他現在用的身體。

【啊啊啊啊啊啊——】

黎謹爆發出驚恐的尖銳爆鳴。

不能怪黎謹少見多怪，畢竟任誰看到一個蛇頭上頂著自己熟悉的背鰭，而頭兩側還有像小短手一樣的胸鰭都會驚恐。

更何況本該純黑的蛇如今卻變得不倫不類，黑色鱗片的末端是耀眼的金色，這也是黎謹本體的鱗片顏色。

系統發出哧哧的悶笑，黎謹毫不猶豫調轉槍口：【你做的？】

【咳咳。】系統強行壓住笑意，故作正經：【怎麼會呢？我親愛的主人？】

黎謹被它一波三折的語氣噁心到鱗片險些炸起，盛怒之下爆發出的妖力竟直接將他變成了一個八歲孩童。

蘆葦是河岸的守護者。在此時，它也掩蓋了這大變活人的詭異場景。

第一次見到孩童版黎謹的系統倒吸一口涼氣：【嘶——】

壓倒一片雜草的孩子抬頭，亮晶晶的紅色雙眼裡裝滿了不滿：“我討厭這個身體。”

語氣還是黎謹生氣時一貫的硬邦邦，但奈何孩童的聲音本身都軟，以至於系統又倒吸一口冷氣。

【你小時候這麼可愛嗎？】系統喃喃道：【現在怎麼長成這樣子了。】

黎謹拍了拍手，從地上爬起，走向河邊，完全沒有理系統的想法。

即使蛇形——我們姑且將其稱之為蛇形——時因為驚恐向後退去了些，甚至因為變成人形的落地點在尾部。但也只需要撥開面前不多的幾根草，黎謹便能看到清澈的河面。

精怪的誕生地大多都荒無人煙，更何況沒有工業化的農業文明也很難對這種遠離城區的河造成太大的汙染。

因此，即便原身在捕蛇人的“幫助下”靠近了村落，但這條澄澈的河水依舊能幫助此時的黎謹端詳自己的面容。

……他小時候長這樣？

黎謹覺得不太對勁。

他沒有見過自己人類幼崽時的模樣，從化形開始，黎謹就是弱冠的青年人形象。即使有了系統，他使用的身體最小也過了舞勺的年歲。

忽然看到一張屬於黃口小兒的臉……黎謹難免陌生。

他摸了摸帶著嬰兒肥的臉頰，倒影中的人也摸了摸那帶有嬰兒肥的臉。

黎謹又捏了捏，有點痛。

看來的確是他的身體。

但……

【這張臉是融了原身的長相嗎？好像和他記憶中的臉也不太像……】

黎謹蹲在那裡，仔仔細細的端詳著。

【嗯……年齡不對吧。】系統沉吟片刻：【你的身體現在八歲，要不然把鱗片放出來確認一下？】

八歲？怎麼會是八歲？

黎謹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仔細想想也不奇怪，畢竟原身當時虛弱成那個樣子，而他用自己的妖力修復了這個身體，擁有足夠妖力的身體長大些也不奇怪。

不過……

黎謹皺起眉：【你想讓我半現原形？】

系統肯定道：【對，半現原形。】

看著黎謹那不願意的模樣，系統開始低聲蠱惑：【你看啊……你也不知道你小時候長什麼，也不知道原身這時候長什麼樣子。看看鱗片確認一下不好嗎？】

低垂的睫毛顫了顫，黎謹最後還是放任了自己的身體，開始半現原形。

密密麻麻的鱗片從屬於人類的面板下鑽出，像是雨後破土的新筍。

黎謹沒有放任自己的身體都被鱗片包裹，他只放出了手背及臉頰與額頭上的幾片區域。

但這幾片區域，也傷他傷的好深。

方才暴走的妖力令金色再度吞噬了大片黑色，現在黎謹身上的鱗片已發展到只有頂端那一小部分是黑蛇該有的顏色。末端與皮肉相接的部分皆是熟悉的、耀眼的金。

顯然，身為強大的妖，他的靈魂已經將這具身體幾乎完全同化了。

……所以這張臉，是他的。

是他八歲該有的樣子。

想到這裡，黎謹的臉都黑了。

他快速的將那些不倫不類的鱗片收回去，忽視系統那近乎調戲的“你小時候真可愛啊”的評價，伴著張小臉與水中的自己對視。

【我還要被賣到江南。】黎謹嚴肅的看著水中稚嫩的臉：【對吧。】

系統笑的很開心，但也沒忘記正事：【嗯哼。】

【那這個身體是不是有點太小了。】黎謹若有所思：【再大一些會不會更方便？】

系統沒跟上他的思維：【你那張冰山臉，再大一些還能讓人心生憐憫嗎？】

黎謹嫌棄的翻了個白眼：【我為什麼要讓他心疼我？】

【你忘記祁恆去江南的象姑館，最主要的目的是什麼了嗎？】

淡金色的霧氣從黎謹的身體上湧出，將其包裹住。

【他的目的，是找一個小倌去掩人耳目啊。】

系統：【？？？？？】

系統尖叫：【其實我們做任務不用這麼奉獻的！！！真的！！！】

霧氣散去，長到舞勺之年的黎謹理了理頭髮：【沒關係，反正他給了我那麼多妖力……你也給我點補償就好。】

系統：【？？？】

系統不敢置信：【我天呢……你熱愛任務到這種地步了嗎？】

黎謹笑而不語。

系統直覺古怪，但還是忍痛割了點愛給黎謹：【南疆有座山靈氣很足……我到時候可以幫你指路。】

【另外，同樣是象姑館，但你可以去百花樓。】系統補充：【那裡老鴇不錯。】

黎謹笑納了他的建議。

夜晚，村裡的一座民宅。

主人的屍體血淋淋的躺在地上，王五與其同夥張三李四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具屍體。

這是他們第一次殺人。

本來人牙子這樣的職業就夠有傷人和，他們這次還意外殺了人，更是連天和都顧不上了。

膽子小一點的趙六已經開始哭了，一邊抖一邊哭：“怎麼辦啊……殺人了……”

王五被他哭的心煩，剛要罵些什麼，邊聽到屋門被人敲響。

趙六的哭聲戛然而止，那雙倒三角眼裡閃過驚恐，他緊閉著嘴，手卻很誠實的拿起了菜刀。

長的最和善的李四被他們推到門口。

李四將眼睛貼近木門，窺視著外面的情況。看到只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這才放下心，問了句：“誰呀！要睡覺了！”

門外滿臉寫著無害的漂亮孩子抿了抿唇，猶猶豫豫的開了口：“我……我太餓了。你們能給我點食物嗎？”

他的聲音也是與臉相匹配的柔弱，聽的房內四個人有些興奮。

這是個好貨……看起來還是個孤兒。

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於是他們開啟了門。

……

黎謹擦掉唇邊的血跡，有些嫌惡的灌了口井水。

【我還是不喜歡吃人。】他吐著舌頭，想要散去舌尖上的腥氣。

第一次看到黎謹以妖的方式乾淨利落解決人的系統嘖嘖稱奇：【居然還能這樣……不過你也沒吃人啊？】

黎謹只把人咬死了，那些髒東西，他吃不下去。

多灌了幾口水，平靜下來的黎謹撿了把柴刀，直奔後院。

後院的拆房裡傳來微弱的哭聲，黎謹乾淨利落的劈開了門栓，如天降神兵般走了進去。

那群被捆住手腳，還被布堵住了嘴的孩子縮在一起。他們有些還保持著清醒，有些則因為精神與身體上的疲憊陷入昏睡，但情緒都極差。

劈門栓與踹門的巨響讓那些孩子都清醒過來，他們看著手提巨斧向他們走近的黎謹，大多都驚恐的閉上了眼，或者流著眼淚，瘋狂向後挪動著。

黎謹揪住了一個靠近他，髒兮兮的男孩。

“別動。”

他按著男孩的脖子，三下五除二的把對方手上的麻繩用斧頭割斷，又扯出對方嘴裡的布。

“腳上的自己努力一下，不行我再幫你。”說完，他又走向了下一個人。

很快，屋內十幾個人都被黎謹解開，那群孩子也不再驚恐，而是小心翼翼的看著黎謹。

“你……是來救我們的？”衣著最華貴的那個男孩問道。

黎謹撇他一眼，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就像一個高冷的世外高人。

那個男孩膽子還挺大，又開口問道：“那你會把我們送回去嗎？”

黎謹不是很想接這個差事，但他必須接，於是又點了點頭。

“太好了！”男孩興奮的臉都紅了：“謝謝你……”

黎謹搖搖頭，惜字如金：“不用謝。”

因為能回家，本以為自己死路一條的孩子們開始此起彼伏的歡呼，黎謹卻沒有被氣氛感染，依舊望著窗外的圓月。

……本來該是個團圓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