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剛剛失去腦袋的屍體,身體還在抽搐著顫抖。
大家看著這血腥可怖的一幕,一時間忘記了言語,忘記了呼吸。
攤主的屍體緩緩向前倒下,鮮血飛濺。在其身後,顯露出一個猙獰可怖的“怪人”。
說它是人,因為它有手有腳,有著人類的形狀。但它全身上下都包裹著黑黃相間的流線型甲殼,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
它的腦袋最為詭異,那繁雜的漆黑複眼、顫動的長長觸鬚,還有染血的嚼吸式口器,彷彿拼接自一隻超大號的馬蜂。
它的右手,或者說右爪子,此刻還舉在剛剛攤主腦袋的位置,向前虛抓著。看來,它就是用這猙獰的黑爪,硬生生抓爆了攤主的腦袋。
“啊!!”宋婉芸發出驚恐的尖叫。
“這他媽是什麼?”捲紙抓緊頸上項鍊的吊墜,一副見鬼的表情。
展延肌肉緊繃,目光不敢從這隻“蟲人”身上移開:“這是哪來的?周圍的人都tm死了嗎?”
“好像,是的!”朱莉的聲音顫抖,“我們周圍,已經沒有其他活人了。”
展延瞳孔微縮,小心翼翼地側頭,用餘光看向附近。在其他的攤位,赫然也陳列著其他人的屍體。熱氣從屍身蒸騰,鮮血緩緩在地面流淌。
這片繁華熱鬧的攤市,變成了一片血腥的人間地獄。而展延等人剛剛專注地看著投球攤,居然對此毫不知情。
真的可能嗎?就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造成如此高效的殺戮?
展延微微失神。難道現在,還在夢裡?
就在這時,蟲人動了。
它身體微微一沉,腿腳如同彈簧般收縮、彈動,讓它直直地向展延襲來。雖然它的身體如人般大小,但速度卻真的像夏日亂舞的飛蟲一般,裹挾著龐大的動能,轉瞬間便拉近了和展延之間的距離。
“展延同學,小心!”宋婉芸驚恐地大喊。
展延來不及思考,將手中的彈力球奮力投出,攔截在怪物的前進之路上。
以物理學的角度,高速前進的飛機即使撞上飛鳥,也會受到巨大的損傷,因此,展延下意識的應對並無不妥。但蟲人的行動軌跡卻似乎違背了物理規則,先是硬生生停下,繼而用漆黑的利爪猛地把彈性球切開、彈飛。
“跑!”展延大喊一聲,提醒同學快跑,自己則是死死盯著這個詭異的怪物,試圖爭取更多時間。
然而,剩下三個人裡,只有一個人邁腿跑了起來,是捲紙。
而且,他並不是向遠離這裡的方向跑,而是毅然決然地跑向展延身邊。
“捲紙,你瘋了?”展延向他吼道,“往回跑啊!”
“延哥,我——”
捲紙邊跑邊握著脖子上的吊墜,神情焦急,就要解釋什麼,但一陣尖銳刺耳的怪鳴打斷了他。
不遠處的蟲人怪物張開雙臂,口器震顫,用它的語言霸道地蓋過這些孱弱人類的嗡嗡聲。接著,它重重一踏,再次以恐怖的威勢衝向展延。
展延心中一緊,雙手各扔出一個彈力球。但這次,蟲人似乎是確認了這彈力球不會對它產生什麼威脅,居然直接用軀體撞了上來。那兩枚彈力球接觸到蟲人流線型的甲殼身體後,就以更快的速度向一旁彈飛了出去,根本沒有對蟲人造成一絲絲阻礙。
此時此景,展延彷彿正面對著高速撞來的轎車。雖然以展延的眼力,能夠勉強捕捉到怪物的動作,但展延的身體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了。
展延恍然。
原來,他又要死了。
在最後的片刻,展延沒有恐慌,沒有不甘,而是嘴角放鬆,平靜地接受這第二次的死亡。
雖然不明不白地,就要死在這裡了。但人生,可能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
展延不由得聯想,一些戰爭時被轟炸而死的平民,或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被火光吞沒。現在的展延,也算是有了個更加新奇、有趣的體驗。
這也挺有意思的。畢竟,對展延來說,這已經是第二次的人生了。那就,不再說什麼遺憾了。
作為異界來客,展延在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牽掛……吧?
展延不由得微微出神。
將受牢獄之災的弟弟,他應該是被冤枉的。如果展延死了,會有人為他洗脫罪名嗎?
那個來歷不明、神出鬼沒的老頭。他到底是想要和展延說些什麼呢?說到底,他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收養了展延和展武呢?最讓人搞不懂的,就是這老東西了。
展延身邊的幾個朋友,他們沒有跑掉,難道也要和展延一起死在這嗎?這對他們太不公平了。跟展延不一樣,他們還是第一次來到人世間,還沒有體會到各種各樣的快樂、辛酸、悲苦,沒能更深刻地探索世間的種種奧秘。
看來,穿越者無牽無掛,也只是展延的錯覺。在這個世界生活,展延不但留下了自己的痕跡,也讓其他人進入了自己的內心。
但……一切都無法改變了。接下來展延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這樣去死。
不甘心……原來,還是不甘心。
但無論展延電閃而過的思緒如何,蟲人也不會改變行動。它的身影越來越近,張開右爪,就要貫穿展延的胸膛。
就在這時,展延耳邊響起了一聲沙啞的呼喊。
“福萊妥思,薩姆(我身為盾)!”
陡然間,夜晚被點亮了。
光。
劇烈的光芒閃耀爆發,如同陸上太陽,將整片街區吞沒。
短暫的目盲之後,一副更加奇異的景象出現在了展延面前。
那是什麼?蜥蜴的鱗片嗎?為什麼,它們是如此的透亮耀眼,像是由光製成的?又為什麼,這些光之鱗片密集緊緻地貼在捲紙身上,不但沒有詭異之感,卻像是護身的甲冑?
渾身覆蓋著“光之鱗甲”的捲紙,背對著展延,用力張著嘴巴,彷彿正無聲地咆哮著。他的手中正橫握著光芒鑄成的巨劍,抵在了蟲人的右爪前面。
巨劍通體透亮如琉璃,劍刃寬大而厚重,完美地結合了力與美。一股金黃的光之流蘇在雪白明亮的劍身流轉、聚集,接著湧向了蟲人的右爪。彷彿與之呼應,蟲人的爪上也湧出陰毒的紫黑之氣,與金光抗衡。
眾人徹底被這景象震懾,失去了言語。宋婉芸腿腳發軟,無力地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