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的聖神啊,您是光明之主,眾神之父。”
“您的光輝照耀,驅散了陰影中的邪魔。”
“沐浴著您的光輝,我等凡人降生。”
“奉行您的旨意,我等才能洗刷生來具有的罪孽。”
“奉行您的旨意,我等才能得到真正的寧靜與安樂。”
“全能的聖神啊,我們歌頌您。”
“全能的聖神啊,我們讚美您。”
少年少女們的歌聲悠揚而空靈。展延的心中,也不由感到一股安靜與平和。
祈禱儀式聚集了數百人,規模不小,但也不需要什麼特殊的祭品。大家只是聚起來,用歌聲訴說著對大光明神的虔信。
歌詞裡眾人的追求,不過是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也許,這本就是人生的真諦。
每個人都會面臨死亡的那一天。即使大光明神不存在,但只要虔誠地相信著這個存在,人們的心靈就會得到淨化。而大光明教的教義,也都引導著人們真善美的一面。
或許,正因如此,人們才能安居樂業,讓這個原本科技落後的世界得到了迅猛如飛的發展。
得到神的祝福,有什麼不好的呢?
……為什麼,還要抗拒這一切呢?
“展延同學,儀式結束了。咦?你的臉色好差。”
“阿延,你,你沒事吧?”
展延身體一僵,回過神來。他放下仍舉在面前合十的雙手,擠出笑容,用乾澀的聲音回應:“沒,我沒事。”
宋婉芸和朱莉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感到了疑惑。
展延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掀開餐盤上的保溫遮罩,機械地把食物送入自己口中。他的眼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惱怒。
太可怕了。
這就是展延不在人多的時候來食堂的真正原因。
——他不想捨棄自己的以往的認知,變成一個大光明神的信徒。
在如此眾多信徒的包圍下,配合著他們進行禱告,會讓展延的思想向他們靠攏。
人是集體性生物。再特立獨行的人,也會受到集體的影響。
舉一個簡單易懂的例子,傳銷。在網路上,理智的人們很難理解,為什麼有傻瓜把傳銷者說的話當作真理。這是因為,人類非常容易被集體所同化。
如果,把一個人放到傳銷群體裡,再儘量斷絕這個人與外界的聯絡。這時,不但他周圍的人都相信著這一套,他自己也得假裝相信這些事。自然而然,他也會漸漸改變看法。極端情況下,傳銷組織的頭目本人都會逐漸對自己捏造的理論深信不疑,進而加速自身的毀滅。
對展延來說……情況更不容樂觀。他不是被綁進了什麼小團體,而是直接被放到了這樣一個世界裡。
臺前的修女、街上的路人、親切的老師、甚至是展延的朋友和家人……這個世界幾乎每個人,都深信著大光明教,信仰著以大光明神為首的神祇。每個人,都在主動或被動地影響著展延的思想。
兩年了。
展延憑藉著前世的經歷和深入的思考,儘量客觀地剖析著這個世界獨有的意識形態,並試圖以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對此作出評價。
有著前世三十多年的經歷,展延的思想沒有被這兩年的生活改造。
但,展延也是有極限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及時辨明日常生活裡的種種違和,能否時常回憶出前世的大事小情,能否維持本心的同時又偽裝著自己,能否正常融入其它人進行生產和生活……
展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被改變了。
每到深夜之時,展延也會胡思亂想。試著去接受,是更輕鬆的生活方式。
說起來可笑,往往讓展延得到安慰的,是那個離經叛道的老頭,展飛雄。
想到這老頭的滿口胡話,展延就會感到十分放鬆,然後在自己房間裡偷偷練習偷竊的技巧。
雖然偷東西是錯的,但有一件事,展延無比確信。
人生來就是自由的,也沒有揹負著什麼罪孽,除非他真正犯了罪。
試著去接受聖教,確實是更輕鬆的方式。這個社會的秩序,就是由光明教會建立的。
但,你們是老幾啊?你們說人類有罪,人類就有罪?
人類憑什麼向你們這幫腦殘神棍低頭?
展延眼神一冷,心中莫名的情緒在翻騰。
……
高三第十二班,教室。
午餐時間,只有捲紙還在座位上奮筆疾書。歷史老師下課後給捲紙查漏補缺,又畫了一堆必考的知識點,捲紙抄不完五遍不能吃飯。
顯然,各科老師對捲紙都或多或少有些針對。歸根結底,是因為居騎士跟老師們交代過,一定要對他的不孝子嚴加管教。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捲紙一邊抄,一邊露出自信的微笑。他的手裡同時握著五支筆,處於超高效工作模式。
這招不是捲紙自創,是捲紙跟展延一起被罰時學來的。展延前世上學時,從一個留級的老哥那裡學會了這一招。而現在,這個技能又被異世界的捲紙繼承、掌握。
神秘的“實用”技能穿梭了時間,跨越了空間,在另一個世界繼續發揚。
這就是人類的傳承,星火不息。
或許,捲紙手中的筆,正在譜寫著人類的讚歌。
“呵,完事。”捲紙自信地寫下最後五個句號。他的手掌微微律動,帶動手指,讓每個句號看起來都略微有所不同。這就是工匠精神。
完美。
“那個……這位好學的同學……”
捲紙正欣賞著自己的“大作”,一個畏畏縮縮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剛才太投入了,居然沒發現身邊有人。
“操,嚇死我了,要是老師我就死定了……呃,你誰啊?”
一個面板黝黑的小胖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頭:“我叫……我是五班的學生。”
他有些自卑地低了低頭,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教室。接著,他又小心翼翼地繼續開口:“這位同學,我想問一下您,您知道展延同學在哪嗎?”
他的稱呼好怪……捲紙愣了愣,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座位:“你找延哥?他就坐我後面。”
“原來你們是前後座啊。”小胖子明顯鬆了口氣,露出些許笑容,“我有些話想對他說,可以請求您把這封信交給他嗎?”
說著,小胖子掏出一個秀氣的信封。
捲紙瞪大了眼睛,露出震撼之色。
什麼情況?延哥被男同——學表白了?這這這。
小胖子撓了撓頭:“那個,您不太方便嗎?對不起,我放在展延……延哥的書箱裡,可以嗎?”
捲紙回過神,只得擠出尷尬的笑容:“呃,你放書箱裡吧,我一會兒會提醒他的。”
“謝謝!”小胖子拘謹地給捲紙鞠了個躬,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展延吃完飯回來,面對的就是捲紙一臉便秘的表情。
展延愣了愣:“你這是什麼表情?餓的?還是想拉?還是兩者都有?我建議你去廁所,兩個問題可以一併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