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在空氣中眼花繚亂地飛舞碰撞，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展延面色平靜下來，越發專注。他的目標很簡單也很卑微，就是夾走一塊菜吃。但老頭的技藝精湛，不但能根據展延的身體姿態和視線判斷出展延的真正目標，還能巧妙地化解展延的力道。
展延沒見過這個世界有什麼超凡的力量。但面前這位暮年的老人，不止一次讓他懷疑這兒其實是超凡世界。
見二人“玩得熱鬧”，弟弟也咯咯笑了兩聲，伸出筷子去搶白菜。很快，筷子對決演變成了三人混戰。
展延心中一動，總算有了破局的思路。他抓準弟弟和老頭的筷子交疊的時機，手腕一轉，讓筷子夾向另一邊的炒肉。
眼看著就要夾到，啪的一聲，一雙木筷再次攔在展延筷子前方。
“哈哈哈。”爺爺大笑起來，“就知道你要耍小聰明。誰說我另一隻手不能再拿一雙筷子了？”
“是嗎？”展延露齒一笑，把左手放在桌上，緩緩張開。他的手心裡，已然趁機抓到了一把雞塊。
老人可以用另一隻手拿筷子，展延也可以用另一隻手去抓取真正的目標！
爺爺張嘴愣了愣，繼而惱道：“你不講衛生！”
展延輕蔑一笑，把雞塊塞到自己嘴裡，邊嚼邊說：“我剛才洗手了。武子進屋時你也抓了，你洗手了嗎？”
弟弟在一旁咯咯傻樂，爺爺無語地攤了一會兒手，也笑了起來。
“你小子頭腦靈活得不行，但在某些地方又死板得不行。”
見老頭不再搗亂，展延連忙把好幾塊肉夾到自己碗裡：“你覺得，我不願意偷東西，是死板？”
“不是嗎？你如果想要到達我這樣的境界，沒有真實經驗是不夠的。”
“然後呢？靠偷東西謀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沒有風險，哪有收穫？”
“好好學習、考試，這才是普通人出頭風險最小的路。”展延掃了一眼展武，他這話是說給弟弟聽的。
“那可未必。”老頭顯然還是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別以為我成天在家不看新聞，多少大學生找不到工作的？”
“一時找不到，不代表永遠找不到。而且，那些考到帝都大學的，你見過找不到工作的？”
“哎呦，口氣不小啊。你能考帝都大學？看給你能的。就算你能考到吧，你覺得小武能行嗎？”
“我只是舉個例子，又沒說必須考帝都大學。以武子的悟性，加上我幫忙，考個不錯的大學不是啥問題吧。到時候選專業看武子興趣，也有我分析利弊，錯不了。”
老頭輕蔑一笑：“哈，你分析就沒風險了？我也可以說如果有我指導，偷東西也沒風險。再者說了，高考就沒有考砸的風險？”
“我靠，風險哪有那麼大？我邊拉稀邊考，也不至於跟目標差得太多吧。不都是保乙衝甲？”
“就你會拉稀？最後考戊的也不是沒有。”
展延深呼吸了幾下，喝了口水。讓自己儘量保持一個平和的心境。
又開始了，跟這老頭的無效辯論。展延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離譜的家長。別的家長都是勸孩子好好學習，這老頭在幹啥？反向勸學？
“老東西，哪邊風險大哪邊風險小，是顯而易見的。我畢業後給你養老，給咱家改善生活，都不是啥問題。武子要怎樣做，讓他自己選。”
老頭臉色突然沉了沉，筷子重重摔在桌上：“小東西，你覺得我養你倆是為了給我養老？我呸！我告訴你，我早就活膩歪了！”
“哎別別別，我沒這麼說。”展延連忙安撫起來，讓老頭別生氣。
老頭繃著臉不說話，默默悶頭吃起飯。
活膩了你還吃啊——展延當然不可能這麼說。
蛋疼無比的展延也怕飯一會兒涼了，只好一邊吃，一邊誇獎起老頭平時的辛苦與不容易。
直到吃完飯坐在沙發上，展延才反應過來——老頭是演的，就為了把剛才討論的事糊弄過去。
“操，老東西，你演我？”
“哎呦，我不行了。”老頭扶著腰子，踉踉蹌蹌地走進自己的臥室，“人老了，一到晚上就犯困啊。”
演技浮誇得一匹，展延還想再噴兩句，老頭已經關緊房門自閉了。
“行了哥，消消氣。”展武把碗洗完了，這時也坐到沙發上，看著一旁的展延，“別看爺爺那樣，你剛才哄他的時候他可高興了。”
“可以啊武子，這都能看出來？”
“爺爺剛才衝我擠眉弄眼了好幾次。”
“……”
“哥。”展武突然語氣變得認真起來，“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嗯？你說，我聽著呢。”
“那袋炸雞不是我同學給我買的，而是我用了參加比賽的獎金。舉辦比賽的攤主說要當我的朋友來著，還拉著我聊了半天……所以我沒說謊。”
“哎呦，牛啊。啥比賽？”展延語氣輕鬆。
“偷東西比賽。”
“？”
展延猛地扭頭，對弟弟發動了死亡凝視。
“哎不是不是。”展武連忙揮舞起雙手，“就是個小活動。攤主把道具放身上，讓挑戰者想辦法偷，偷得多的贏。”
這什麼奇葩活動……展延眯了眯眼：“這個攤主，你以前見過嗎？”
“沒見過。聽口音確實是咱們這塊的，但從來沒見過他的臉。”
“嗯。應該不用我說，這人可能有點問題，你得注意了。”
“對，我也是這麼覺得。”展武松了口氣，“所以我回家時才猶豫著沒說清楚。以後我見到他儘量躲著點吧。”
“也不用躲著，正常點保持警惕就行，他找你就推脫。”
“知道了哥。那我回屋總結總結考試的錯題去了。”
展延欣慰地點了點頭，看來這小子把展延飯桌上說的話聽進去了。
“啊對了，你有不懂的題嗎？”
“老師都講了，放心。”
“行，別有壓力，加油。”展延揮了揮手。一老一小都回自己屋了，現在客廳裡就剩展延一個人了。
展延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邊伸了伸懶腰。
窗外燈火通明，對面住宅樓有很多間都亮著，很多攤販還沒有收攤。
攤販素質倒是挺高，沒有在晚上瞎吆喝的，不會吵到附近的住宅樓。
可能這要歸功於這裡的宗教，大光明教。
信教的要崇拜那個大光明神，展延對此是嗤之以鼻的。但整體來講，這宗教還挺符合展延的價值觀的。宗教的主旨是倡導人們和諧友愛地互幫互助，沒有太奇怪的地方。
也許正因如此，這個世界科技能夠正常發展，展延也可以像前世一樣便利地生活著。如果穿越到拉屎都要用柳條擦的古代……光是想一想，展延就感覺菊花有股惡寒。
唉，別想穿越的事了。都兩年了，該習慣了。今天就做一小會兒題，早點休息吧。
展延抿了抿嘴，轉身走向屬於自己的房間。爺仨每人都有自己的臥室充當個人空間，這三室兩衛的房被他們利用得很好。
順帶一提，這兩衛裡，只有一個衛生間在正常用，另一間衛生間被老頭私自改造成了儲物間。老頭說是用來存放練習道具，神神秘秘的從沒讓兄弟倆進去過。
展延瞥了一眼那個上著鎖的儲物間入口。有一說一，這鎖，根本防不住展家的兩兄弟。防君子不防小人屬於是。
老頭應該不是故意誘惑我們撬鎖進去吧……
展延笑著搖了搖頭，關緊自己的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