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延一邊喝著餐館白送的水，一邊默默聽著大媽的講述。
大媽名叫鄭娟麗。她兒子叫鄭楷弘，乳名叫丸丸。
她十四歲就懷了孩子，接著，騙她上床的男人就跑路了。於是，她只好獨自在下城區外圍的農村把孩子拉扯大。
雖然見識不廣，但她對孩子的教育可謂是傾心傾力。而鄭楷弘也還算爭氣，最後考上了個不錯的大學。
大學畢業之後，鄭楷弘在尤安市的一家大公司工作。由於公司的薪資待遇不錯，他不但交了個漂亮女友，也在中城區貸款買了房。可就在這一切都蒸蒸日上的時候，鄭楷弘突然失蹤了。
“最後目擊者是誰？”展延忍不住問。
大媽立刻回答道，最後目擊到小鄭的是他的幾位同事。三個月前的某天晚上，小鄭和他們一起喝過酒。據小鄭的女友說，小鄭那天晚上根本沒有回家。也就是自那時起，再也沒人見過小鄭。
鄭大媽不死心，請求憲兵和居民區的安保調監控。
那個時候殺人魔事件已經出現了很多起了，街上的攝像頭加裝了不少。
可邪門的是，那天小鄭真的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他不但沒有出現在他所住的居民區，酒館附近街道的監控裡也沒有他的身影。
據大媽說，那家夜間酒館的生意都因為這件事受到了很大打擊，所以酒館老闆也巴不得早點找到她兒子，一直都很配合她。
接下來，展延掏出手機，讓鄭大媽發過來一些關鍵線索的情報，比如小鄭的住址，公司所在地，女友、同事照片之類的。
“那輛玩具小車，你知道下落嗎？”展延又問出一個自己關心的問題。
大媽臉上露出一些迷茫之色：“那個玩具本來被丸丸從鄉下帶到城裡了，應該是一直放在他家裡的。可他失蹤後我去他家裡看過，沒有看到這個玩具。我一直都有些奇怪這件事。”
展延狀似隨意道：“他帶走這個玩具做什麼？”
“嗨，他從小就拿這個玩具愛不釋手，沒事就拿出來玩。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玩的，不過他開心就好。”
又是個重要的線索。或許玩具輪胎之所以有著神異的效果，正是因為小鄭常年累月的喜愛？
展延眯了眯眼：“如果他真的這麼喜歡……那玩具小車的消失就有些蹊蹺了啊。他的女友一直跟他同居嗎？”
“對。”大媽點了點頭，“我問過那個姑娘，她說沒見過那個玩具。”
展延微微一愣：“沒見過？他們同居了多久？”
大媽皺起眉頭，露出回憶之色：“好像……兩年了吧。”
“現在的房也是兩年前買的？”
大媽又點了點頭。
展延頓時感到有些棘手。如果玩具小車在兩年前就不在小鄭手上，那要追查起來可就麻煩了。
“他的女友有沒有可能說謊？”
“啊？”大媽愣了愣，不確定道，“應該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撒謊吧？”
展延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大媽說的也沒錯，如果那輛玩具小車真的是個普通玩具，小鄭的女友無論如何都沒必要撒謊。
但展延知道，這玩意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難道他的女友知道了什麼特殊的隱密？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暗自在心中把小鄭的女友標記為調查物件，展延繼續問道：“什麼時候有空，我可以去他家裡調查一下？”
“呃……”大媽露出尷尬之色，“那所房子現在是他女友小劉在住，具體什麼時候有空得我問問她。”
“您手裡沒有鑰匙嗎？”
大媽搖了搖頭。
展延皺著眉道：“這間房是您兒子買的吧？”
大媽目光閃躲：“是他買的，但所有人寫的是他的女友。”
操。
展延心中一冷：“您之前住哪？還在鄉下？”
大媽又點了點頭。
“那您現在進城找他，也沒住在他家？”
“……嗯，我在外面租了個小民居。”
“牛。”展延淡淡點了點頭。
沒想到失蹤的是這種人。說不定不管他讓他自生自滅，對這位母親更好一點。
鄭大媽似乎察覺到展延的眼神不對勁，連忙道：“害，我就臨時在城裡待待，用不著住他家。小劉也不容易的。現在丸丸不在了，小劉自己一個人付的月供，一個月四千多呢。”
“她付得起？”
大媽不確定道：“她應該，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存款吧。”
有意思……
見大媽不太願意聊這位女友的事，展延也沒有再多問，而是轉而問起小鄭公司裡的事。可惜，大媽對兒子所在的公司瞭解不多，展延也沒問出更多資訊。
展延又轉而問了問二十年前購買玩具時的事。大媽不知道展延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一五一十地跟展延說了很多。
臨了，大媽又向展延詢問關於展飛雄的資訊，看樣子也想盡己所能為展延幫忙。沒有辜負她的好意，展延也象徵性地給了她一些資訊。
回到家，展延先是給自己灌了幾杯酒，再次穿越到夢境裡。這一次，他直接出現在了王宮內部。
王宮中央的青石臺座上空空如也，那枚玩具輪胎已經消失了。這樣一來，展延就沒辦法像科幻遊戲裡那樣，透過反覆調查超夢獲取更多線索。
但展延反而鬆了口氣。
這超夢幻境只發生了一次，從側面證明了，輪胎的神異與展延在超夢中附身的小鄭絕對脫不開干係。也就是說，展延調查的重心繼續放在小鄭上就行。
沒有在王宮裡流連太久，回到現實的展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再次整理起手頭的情報。
現在，展延的首要目的，是調查清楚玩具輪胎的神異之處，並以此為鑰匙解開諸多超凡現象的秘密。
而玩具輪胎的所有者小鄭在三個月前失蹤了；玩具輪胎又在一個月前出現在了幽魔的脖子上。
小鄭、玩具輪胎、幽魔，這三者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聯絡。
最有可能的是，幽魔透過某種方式提前知道了玩具輪胎的特殊，並從小鄭手中奪走了輪胎，進而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小鄭的失蹤。
當然，在展延心底還有另一個猜測。或許……小鄭就是幽魔。因為他們都對玩具有著別樣的執著。
但第二個猜測其實從邏輯上是站不住腳的。
最重要的一點，時間對不上。小鄭在三個月前失蹤，而殺人事件早在半年前就出現了。如果幽魔是小鄭變的，那小鄭失蹤前的案件是怎麼發生的？
在軍官的說明裡，幽魔的轉化程序是不可逆轉的。他總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向展延撒謊吧？
此外，還有一點也很重要。根據軍官的解釋，幽魔在現身殺戮之前，確實會偽裝成人類。但展延在經歷超夢幻境時，少年的童真，對母親的依戀和對小車玩具的喜愛，都是無法作偽的。因此，展延其實比鄭大媽還要確信，二十年前的小鄭不可能是殺人的怪物。
當然，不排除小鄭在某一天被怪物掉包了。但這是讓人更加毛骨悚然的猜測。
不過，思來想去，這些也都是猜測。可供判斷的情報還是太少了。
之前那位軍官在介紹幽魔時，有很多語焉不詳的地方。為了弄清楚小鄭和幽魔之間的關係，必須獲得更詳實、更可信的幽魔情報。
而現在展延也不可能去找出來第二頭幽魔來。幽魔的情報來源只可能是那所對抗幽魔的組織，神聖裁判所。
拿出一張新的白紙寫寫畫畫，展延最後重新圈定了三個新的目標。
1.加入神聖裁判所（首要）。
2.調查鄭楷弘的女友，劉新柔。
3.調查鄭楷弘的公司，庫利通汽車股份有限公司。
正好，明天就是週六了，展延可以去教堂接受資質檢查。
雖然還不知道要檢查些什麼，也不知道身上的奇異之處會不會被檢查出來，但展延已經沒得選了。這個機會，展延等了快一個月了，最好別出什麼岔子。
抬頭看了眼時間，展延揉了揉眉心，放空大腦，準備過一會兒就洗洗睡了。
……
在展延與大媽道別並踏上地鐵的不久前。
紅門街區的某家小餐館裡，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大漢走進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漢只是淡淡向服務員點了點頭，接著用兇惡的眼神在餐館內掃視。與他對視的人沒有堅持超過三秒，就都移開了視線。
餐館側後方，一個戴著貝雷帽的女孩縮著頭，整個身體趴伏在桌上，盡力把自己的腦袋藏起來。但在別人眼裡，她這副模樣才是最可疑的。
大漢龍行虎步，蹲坐在女孩邊上，從桌子底下跟女孩對視。
“大小姐，真是讓我一番好找啊。”大漢的眼神裡寫滿了幽怨。
“呃……”女孩尷尬地呆滯了一會兒，突然坐直身子，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撲克臉。
“阿奔，你找到我了啊，不錯。”
“……”大漢嘴角抽了抽，無奈地站起身，瞟了一眼桌上的飯菜。
“您喬裝打扮偷跑出來，就為了在這家店吃飯？”
“是的。我比較好奇庶民平時吃什麼。”
掃了眼這家冷清的門店，大漢略帶疑惑地問：“所以呢，好吃嗎？”
白綺月露出苦澀的微笑：“……挺難吃的。”
大漢憋住笑意：“……我想也是。所以您到底為什麼這麼久還不回家？在我的印象裡，你對地鐵的使用已經很熟練了。”
“我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人，你一定想不到。”
“因為您旺盛的好奇心，我已經受了夠多罪了。希望您可以剋制一下。”
“你不好奇嗎？”
“我……”大漢不禁想到了白先生給他打電話時的場景。他本來成功搭訕上了一個漂亮女人，酒店都想好去哪開了，就要和對方深入交流。但僅僅一通電話，他就搖身一變，成了個滿城找人的大傻逼。
如果不是他有三教九流的關係，訊息靈通，他一晚上都別想找到這位好奇的大小姐。
見保鏢不說話，白綺月好奇地問：“怎麼了？”
“呵呵，沒事。”大漢嘴角抽搐，擠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好了大小姐，我們先回去吧。”
“等一下，阿奔。我有個問題。”
大漢深吸了一口氣：“您請問。不過可以邊走邊問嗎？”
“那好吧。”白綺月站起身，跟在大漢身後，“庫利通汽車公司，應該是我父親的吧。”
“是的，這是您父親主要持股的公司。您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那個有趣的人，好像提到了我家的公司。”白綺月露出回憶之色，“雖然聽不太清楚他後來具體說了些什麼，但之前的一些話我聽到了。他好像在幫助一個母親尋找失蹤的兒子。”
“失蹤……”大漢突然繃緊身子，回頭嚴肅地看向白綺月，“大小姐，你應該知道什麼事情是我們不能碰的吧？”
“我知道，父親跟我說過。”白綺月淡淡點頭，“但失蹤者的媽媽好像很擔心。”
“別管。這種事自然有憲兵們操心。”
“哦。”
“大小姐，真的，咱消停消停吧。”大漢哭喪著臉，在路人眼裡像是鬼神一般，說出的話卻是大窩囊級別的，“我叫您娘可以嗎？”
“阿奔，你的表情好有趣。”
“……我謝謝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