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括雙拳緊握。

他不知道自己在掙扎些什麼,此時此刻自己明明應該高興才對。

眼下的情況要比他計劃的好上太多了,他甚至都沒有親自動手,只是略微做了一點小手腳,她自己就栽了。

多好的事啊,從此這裡就屬於他一個人了,所以他應該高興啊……

他咧嘴笑了,笑得有些猙獰。

殺個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在這個地方實在太正常了。況且整個過程自己只是略施了些小手段,根本算不上殺人。

他將頭微微別向一邊,都到這裡了還這麼天真,能怨得了誰。

只是眼角的餘光卻總是忍不住關注著那邊,關注著那條即將被巨浪粉碎的游魚。

北斗的身體已被拉扯到了火龍的身前,火龍身上的火焰此刻已經熄滅了,顯現出了土黃色的破敗身體。

它張開闊嘴,那滿口的獠牙竟似鋒利的刀刃,琥珀色的眼眸中兇光閃動,隨後猛地一口便朝著北斗吞噬而去。

雲括緊緊閉上雙眼,雙拳捏得噼啪作響。

火龍的巨口已經將北斗整個身子籠罩,眼看著便要狠狠地咬了下來——

“草啊!”

雲括猛地睜開雙眼,大罵了一聲,隨即空間扭曲,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北斗的身旁。

隨後兩人同時消失,只留下一陣憤怒的咆哮……

“啪!”

雲括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自己是來殺人的,現在卻莫名其妙把人救了,這不是來搞笑的嗎?

經過這一年多的淬鍊,他一直以為自己不說冷血無情,至少也不再是見不得血的懦弱之輩。

眼下的情況是他從來沒有設想過的。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他手捏劍訣,“第一柄”一聲嗡鳴,頓時飛射而出,懸於昏迷之人那蔥白的脖頸之間。

雲括咬牙切齒,雙目怒睜。

只是良久,飛劍依然沒有寸進。

幾番掙扎之後,最終,“哐當”一聲,飛劍無力跌落。

隨後一聲苦嘆響起,雲括頹然跌坐在地。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下不去手?明明是處於絕對對立面的生死之敵。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想笑,就這樣的自己竟還妄想著擊敗所有人,活到最後?

憑著自己的善良去感化眾人麼?

“啪!”他再次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只是這時,身旁卻傳來一絲微弱的動靜。

“七曜?”

虛弱的聲音傳來。

雲括微微轉頭,發現北斗已經掙扎著坐了起來,正帶著有些複雜的眼神望著他。

他趕緊回過頭,隨後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來。

“你這邊……蚊子還挺多的。”

說完他轉過身,朝著斷崖的方向走去。“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回去了。”

說罷,“第一柄”已經出現在他身旁,他輕輕踏了上去,“第一柄”微微亮起青光,載著他朝著前方飛去。

“七曜。”

北斗的聲音再次響起。

雲括微微一頓,卻沒有停下。

“謝謝……”

雲括一陣苦笑,這聲謝謝,此刻聽著可真是有些刺耳啊。

無間之地。

整座島嶼依舊陰沉一片,周圍的黑色海洋緩緩湧動,相較於一年前,海岸線上升的十分明顯。

一眼望去,整座島嶼竟是一片風平浪靜的景象,似當初雲括想象中的那般四處戰火紛飛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也是,大家都是現代人,沒人是傻子。當普通人淘汰完之後,剩下的都是傳承者了,誰也不願貿然冒頭,風險性太高。經過一年時間的篩選,那些跳得很歡的棒槌已經大都被淘汰出局了。

剩下的,自然都是些深諳苟道之精要的老陰逼了。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

這個世界總會有這麼一種人,明明又張狂,又囂張,自己還沒什麼本事,卻偏偏沒人拿他有辦法。

某山頭,一個燈火通明的巨大山洞裡。

兩側並列數坐,皆以平滑的石板鋪成。最前方有一低矮石臺,其上同樣有一坐,上鋪獸皮,規格要比其它精細很多。

整個架勢看起來竟像一處山匪堂口,當然,是低配版的。

特別是當看到坐在上面那些衣衫襤褸之人時,更是讓人如此覺得。

不過雖然這些人穿著破爛,但他們卻都是地地道道的傳承者,是凌駕於普通人之上的超凡存在。

“天市大哥,多謝你引領小弟加入青駝山,小弟敬你一杯。”

右排最末位,一個穿著破爛襯衫的年輕男子端著一個竹製酒杯,朝著身旁一個滿臉鬍鬚的中年漢子開口說道。

“八井兄弟客氣。”那名叫天市的中年漢子微微一笑,舉起了酒杯。“前日偶遇,你與弟妹聯手本可輕易將我拿下,但是兄弟你敞亮,給了我一個公平戰鬥的機會,哥哥我也不會枉作小人,好處自然要與兄弟一同分享。”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能遇到天市大哥這種重義之人,我八井算是沒有白來這一遭。”

說罷,兩人繼續推杯換盞,一邊飲著杯中那暗黃色的不明液體,一邊惺惺相惜的互相讚揚。

“對了天市大哥,上面那位就是我們的龍頭嗎?我需不需要過去敬一杯酒表個忠什麼的?”

天市聞言,不禁啞然一笑,“表哪門子忠,你是電視看多了吧。”說完他朝著上座方向瞥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厭惡。“最好還是別去了,這個人……”

說到一半他又突然頓住,搖了搖頭,隨即朝著洞口處看了看,忽然壓低了聲音。“我之所以讓弟妹不要跟著你進來,便是因為咱們這個龍頭……”說著輕輕咳嗽了兩聲,表示不宜多言。

八井心中詫異,朝著首座之人打量而去。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胖子,穿著一件獸皮製作的簡易背心。其滿面油光,正在大口吞噬咀嚼著石桌上的不知名肉塊。一邊吃著肉塊,一邊還時不時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暢快低吟。

八井心中微微疑惑,再仔細打量了一番,果然發現了問題,那面被獸皮遮擋住的石桌之下竟隱藏著一個人。

一個年輕的女子……

他頓時秒懂,這小胖子玩的挺開的啊。

現在的無間之地,普通人基本已經徹底滅絕了。當然,也有例外,年輕漂亮的女人就是例外。

傳承者也是人,也有需求,所以實力強橫的傳承者大都會圈養一些年輕漂亮的普通女子。

這種情況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此刻小胖子的身旁,站著一個彎腰駝背且滿臉皺褶的老頭,正一臉討好的跟他說著什麼。

“廢什麼話!”

小胖子忽然猛地拍了下石桌,惡狠狠的瞪著身旁的老頭。“這些事情你自己辦好不就行了,你這老東西什麼事都在我耳邊叨叨,要你有什麼屌用!”

臺下眾人見此情形,頓時一陣安靜,片刻之後又是各說各話,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乖孫孫,莫要生氣、莫要生氣……”老頭輕輕撫著小胖子的背,滿臉疼惜,臉上的皺紋都擠做了一團。

小胖子卻是不依,猛地踹了一腳,石桌之下一個衣衫半裸的女子頓時摔了出來,趴在地上一臉痛苦。

小胖子站起身來,露出了髒兮兮的下半身,隨即轉過身,“啪”的扇了老頭一耳光。“你這老不死的,你說你有什麼用?這都多久了,一個傳承玉簡都沒給我找回來,真的是廢物!”

老頭被打,表情一絲都沒變,只是一個勁的勸著他消消氣,莫動怒,氣大傷身。

八井有些詫異,向身旁的天市問道:“傳承玉簡?那東西多了有什麼用?咱們這龍頭難道能同時修習多門功法?”

天市微微搖了搖頭,望著臺上正在發飆的小胖子,滿臉鄙夷道:“說了你可能不信,咱們這個龍頭,其實還是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