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

初堇茗指了指男子,可陸祈朝只是轉身看了一眼,沒有反應,祈朝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個人,可他不是祈朝哥哥手下的人嗎。

“你沒事就好”

“站住,小崽子,想往哪跑”

陸祈朝帶來的侍衛按住了想要逃跑的張珩。

“你放開我哥哥!”

張桐踮著腳去拍著面前的侍衛,淚水吧嗒吧嗒掉。

“放開他”

初堇茗走了過去,那侍衛看了看陸祈朝,遂鬆了手。

張桐趕忙抱住了張珩,爹爹和孃親都不在了,她不能再失去哥哥。

陸祈朝看著初堇茗過去跟那個小子不知說了些什麼,他轉過身走到阿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冷聲道,

“回去記得上藥”

“……謝殿下”

阿林拱手道,他本不奢求殿下還能再關心他,畢竟自己曾經做出了背叛他的事情,殿下還能把他留在身邊已是仁慈,只要餘生能留在殿下身邊贖罪,他就心滿意足了。

“反正我話就說到這,你回去想一想,覺得我說的沒問題,你就帶著桐桐來找我”

陸祈朝走過去,就聽見小姑娘小大人一般的言論,不覺有些忍俊不禁。

他擺擺手,示意讓那兄妹二人離開。

“哥哥你笑什麼?”

初堇茗轉身就看見陸祈朝笑著的樣子。

“……沒什麼,你方才,和他們說什麼呢”

陸祈朝看著倆兄妹離開的方向,開口問道,剛才就是這倆人把初堇茗帶著逃出來的,暫時看著沒什麼問題。

“他們爹爹在戰爭中犧牲了,孃親也因病去世了,我是想著他們在外謀生也困難,而且張桐也還小,就說可以讓他們來將軍府做事,這樣能拿些薪資,也比外面要安全些”

初堇茗如實回答。

在將軍府做事?方才那小子看著和初堇茗年紀相仿,最多大個一歲,他看的分明,那個小子聽初堇茗說話的時候眼神很不對勁。而且……

陸祈朝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他後退幾步,讓自己清醒過來。

初堇茗如今已經十二歲,聽許瑞說女子十五歲及笄,就可以談婚論嫁了,也可以提前一兩年預訂下親事,那眼前的小姑娘……

初堇茗看著陸祈朝臉色不太好看,以為他不舒服,

“祈朝哥哥,你臉色不太好看,我們回去吧”

陸祈朝和小姑娘往山外走去,阿林帶著人離開了,剛走沒一會兒,迎面碰上了初景然。

“阿茗”

初景然趕緊把小姑娘拉到懷裡,確定沒有受傷才鬆下一口氣。

“你怎麼在這?”

初景然看向陸祈朝,目光晦暗不明。

“阿茗也是我……妹妹,許你來救,我不能來嗎”

陸祈朝開口回道。

初景然不太想回應這句話,自從徐清兒被陸祈朝帶到西晉,將軍府的麻煩事就沒斷過。

上次宮裡皇后中毒的事,還是他跟父親回府以後聽府中的奴婢說漏嘴才知道的,母親瞞著,不想讓他和父親擔心。

初肅清十分生氣,最後還是榮錦華一直勸著,事情也解決了,才肯作罷。

回府的時候,初肅清和榮錦華也是擔心的不行,只慶幸沒有受傷。

那些將士得了生計,都平息下來。初肅清沒有去見他們,但心裡終究是不舒服的,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卻對他的女兒下手。

禮部尚書把初肅清提劍闖進府邸的事情告到了皇帝那裡,皇帝大怒,更覺得初肅清是在挑釁自己,不過鬧到最後只聽說宋子澈給皇帝送了一份信,皇帝才不再追究。

宋子澈終於被皇貴妃解了禁令,得以出宮來將軍府看看。

“你沒事就好,我母妃她一直不讓我出來”

宋子澈看著小姑娘活蹦亂跳的勁放下心來。

“你給皇上送的信裡寫了什麼?我聽哥哥說,皇上都準備怪罪下來了”

初堇茗看著面前的少年不似從前張揚,只當他是太久沒出宮,悶壞了。

宋子澈戳戳小姑娘的腦門,笑著說,

“就不告訴你”

他轉身進了初肅清的書房。

其實,那封信不是他寫的,信中也沒寫什麼,只有一句“初將軍愛惜下屬,行軍有方,望皇上不要怪罪”,只是單薄的信紙上卻印了無數個血指印。

是那些將士們自發一個個按上去的聯名狀,只求保初肅清周全,而他們卻不敢再來見他們的將軍一面。

宋子澈想到來找自己的那些將士,他們身上看得出滄桑,看得出血氣,這件事他從頭到尾都很清楚,明白是自己父皇做錯了,這個他從小一直敬仰的男子,也曾是志在天下黎民的明君,可斗轉星移間,一切都變了。

他覺得很無力,父皇一直在打壓武將,可眼前這些為了西晉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他們赤膽忠心,何罪之有。

“初伯伯,對不起,我……”

他想道歉,替他父皇,也替他自己,沒能在初府需要有人相幫的時候站出來。

可初肅清打斷了他,

“子澈,好久沒下棋了,來一盤?”

兩人相對站著,屋外微風陣陣,掀起少年的髮絲,他眼神悲切,似憐憫似無奈。

最後坐在棋盤上時,他氣質逐漸沉穩下來,執棋落子,初肅清步步緊逼,他一再退讓,他執白子,棋盤上卻是大片黑子。

正當他以為自己要輸的時候,初肅清最關鍵的一子卻落在了棋盤最邊緣處,他訝異地抬頭,初肅清的目光一直在棋盤上,沒有看他。

形勢忽然逆轉,初肅清步步退守,眼看就要落敗,初肅清看著少年執白子,等著他結束這場棋局,可少年的手在落到棋盤的前一秒頓住。

宋子澈把手中的白子握進掌心,只覺得手中像是握著一塊烙鐵,灼的他疼痛不已。

初堇茗來書房喊二人一起用膳的時候,發現宋子澈已經離開了。

初肅清面對著窗外的風景站立,書案上有一張按滿了血指印的白帛,而一邊棋盤上留下一場殘局,說是殘局,其實白子離勝只差一步。

初堇茗看向初肅清舒展的眉頭,那時的她還看不懂,很久很久以後她才明白爹爹那時是忍著多大的痛意割捨了他一生中除了家人之外最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