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朝臨坐在小凳上,背靠牆壁,一腳屈著,膝蓋上是一個比成人腦袋還大的盤子,盤子裡的魚肉晶瑩剔透,看不見一絲血絲。

他抓起了一片,認真看了看,又聞了聞,那是一種淡淡的青草的香味。

“別怕,能吃。”嶽晚棠的背後像是長了眼睛。

霍朝臨想說自己不怕,可又把話嚥了回去,好吧,其實有一點點怕。不過這個肉那麼香,更像水果,應該不難吃吧?

霍朝臨沒有遲疑太久就把肉片送進了嘴裡,不重口腹之慾的他,在魚肉入口的瞬間,也不由雙眼發亮。

這是迄今為止,他吃過最美味的東西。

一盤肉很快見底。

“再來一盤?”嶽晚棠問他。

霍朝臨把盤子遞過去,“煩勞了。”

“這是最後一盤。妖獸肉中含有能量,吃多了,我怕你消化不了。”嶽晚棠道。

霍朝臨看著盤子,又去看偌大的魚,有些心疼,“留到明天就不新鮮了。”

“一會兒給那位柳姑娘和那個叫文昭的修士送去一些。”嶽晚棠道。

“好。”

霍朝臨吃了兩盤,嶽晚棠吃了三盤,留了兩盤給趙柯,剩下的魚肉,嶽晚棠處理之後,全都送到了文昭的房間,並麻煩其幫忙給柳白絮送一份。

文昭愉快應下,“行,我這就送去。”

正好有理由去尋柳師妹。

嶽晚棠:“那就謝過仙師了。”

仙師是凡人對修士的尊稱,看在對方救了趙柯一命的份上,他可以虛心假意地稱呼對方一句“仙師”。

“你們這個魚肉不錯。”文昭聞著肉香,神情愉悅,“下次再有這樣的東西,別忘記給我送來,我不會讓你們吃虧。”

“仙師說的是哪裡的話,就憑您救了趙柯一命,我們給您送什麼都不為過。”嶽晚棠一本正經道。

文昭哼哼兩聲,很滿意嶽晚棠的識時務。

嶽晚棠回到房間時,趙柯已經醒來,正靠著床頭,端著盤子享受美味的魚肉。一看見嶽晚棠,他立即咧嘴笑了,“嶽公子,您可真厲害。”

“厲害不敢當,不過最弱的一階妖獸罷了。”嶽晚棠道,大咧咧坐在蒲團上,“以後想去護欄邊,記得叫上我。”

“嗯嗯,我記下來了。”想起海里的妖獸,趙柯心有餘悸。

霍朝臨看著嶽晚棠,欲言又止,最後化作無奈嘆息。

當晚,嶽晚棠睡得香甜,霍朝臨和趙柯兩人卻感覺有火焰在體內燃燒,燥熱得他們只能不停灌水,直到天微微亮時才睡過去。

接下來,嶽晚棠每天都要去獵一條魚,有時候是普通的魚類,有時候是妖獸。不論是普通的魚類,還是妖獸,它們的味道全都不同。吃了二十多天,霍朝臨和趙柯愣是沒吃膩。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自己似乎變強了。”趙柯道。

“不是錯覺,應該是魚肉的能量改善了我們的體質。”霍朝臨道,他沒有變強,但傷口的痛自從吃了魚肉之後,就再也沒有犯過了。

趙柯和霍朝臨對視一眼,又雙雙朝幾米外,附在欄杆上的少年看去。如今船行到了大海的深處,妖獸變多,趙柯和霍朝臨兩人沒事的時候,便不會出門,即使出門,也由嶽晚棠陪著。有一回,趙柯去水房時,差點被一隻飛鳥叼走,還是嶽晚棠發現得及時,把鳥趕跑了。

這一日,嶽晚棠廢了好大一番功夫從水裡搞了一隻一階巔峰的大魚上來。大魚上船板的瞬間,嶽晚棠也癱坐在地,大汗淋漓。

“別愣著,快將它弄到水房去,不然一會兒該有空中飛鳥來搶食了。”嶽晚棠道。

“好嘞,我這就將它拖走。”趙柯力氣變得更大,這樣一條魚對他來說沒有半點壓力。

霍朝臨則給嶽晚棠送來了水壺,“喝了水,回房間去。比起魚,你或許更合飛鳥的胃口。”

白白嫩嫩的,還有香味。

嶽晚棠身上有香味,這是嶽晚棠揹他的時候聞到的。他沒聞過那樣的味道,淡淡的,不知是什麼香,沁人心脾,是一種會讓人上癮的味道。上船之後,這股味道越來越濃了。

大家住一起,彼此的小動作都瞞不過對方,沒有薰香,那味道只能是體香。

一個男人也有體香麼?

霍朝臨不懂。

嶽晚棠對霍朝臨的話不置可否,喝了水之後,力氣也恢復了一些,“我去水房那邊幫忙,你呢?”

霍朝臨:“.......去吃魚肉。”

這一次是一隻一階巔峰的妖獸,嶽晚棠自己吃了滿滿五盤肉,直到吃不下才停下來。

“你們兩個體質變強了,可以多吃一些。”嶽晚棠道。

趙柯和霍朝臨聞言,二話不說,埋頭苦吃。嶽晚棠一不注意,他們兩個就吃撐了,一個吃了五盤,一個吃了六盤。

晚上,嶽晚棠睡得香甜,他們二人再次失眠。

翌日,嶽晚棠沒有出房門,並讓趙柯和霍朝臨也留在房內。

趙柯:“發生了什麼事情?”

嶽晚棠神情嚴肅,“有大批妖獸正在靠近我們的船。”

霍朝臨往窗外看去,海面平靜,天空蔚藍,萬里無雲,一副祥和的模樣,不見妖獸的影子。

不過有前幾次的經歷,他們知道嶽晚棠不會說謊。

“我們能做什麼?”霍朝臨問。

嶽晚棠搖頭,“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拂光宗那些人的身上。”

依靠別人的感覺不好,可目前除了依靠別人,他別無選擇。

兩刻鐘後,蔚藍天際突然變得昏暗,天邊的黑色不斷蔓延,彷彿要吞噬整片天空。

“長老,那是什麼?”榮錦一眺望遠處,心中十分不安。

“是妖獸群。”金丹期長老蹙眉,那些妖獸等級最高不過三階,大部分妖獸只有一二階,然則等級不高,數量卻多得嚇人。

一聽是妖獸群,在場的拂光宗弟子臉色都變了。

“別怕,我會開啟陣法,到時你們安心待在船上便是。”這些弟子第一次面對妖獸群,金丹期長老對他們的要求不高。

一聽到有陣法,眾人暗暗鬆了一口氣。

黑色越來越近,大家也漸漸看清了黑色的真實面目。

“那是烏鴉?”趙柯問。

“不是黑色的鳥就是烏鴉。”嶽晚棠見過這種鳥,“它們在修仙大陸的名字是食腐鳥,最喜歡吃腐肉,不過新鮮的肉它們也吃。確切一點說,只要是肉,它們都吃。”

趙柯打了一個寒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它們的弱點在哪裡?”霍朝臨道。

“它們的嘴和爪子異常鋒利,翅膀也很有力,其他地方稍稍弱一些。”嶽晚棠回答,換做巔峰時期的他,他根本不會將這些妖獸放在眼裡。

“王爺,我給您多套幾件厚衣服。”趙柯道。

霍朝臨沒有拒絕。

“咦,陣法升起來了。”嶽晚棠朝窗外看去,看到了橙色的光圈。

趙柯和霍朝臨也朝窗外看去。

“只是淡淡的光膜,能擋住那麼多妖獸麼?”趙柯對所謂的陣法不是很有信心。

嶽晚棠:“約摸是五級陣法,應該行吧。你們看,船加速了。”

船速很快,快到肉眼看不清船外的景物,但能聽到物體撞擊在陣法上的聲音。

“船體微微傾斜,海平面變了?”霍朝臨懷疑自己感覺出了錯。

“海面本來就是傾斜的,只是傾斜得不明顯,不容易發現罷了。”嶽晚棠道,“修仙大陸所處的位置,比其他大陸更高一些。”

“那個光膜在變薄。”趙柯緊張起來。

嶽晚棠也發現了這一點,“妖獸數量太多,陣法要撐不住了,拿好武器。”

霍朝臨和趙柯的臉色一變,二話不說,紛紛抓起身旁的武器。

又過了一刻鐘,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起,陣法被破,妖獸群瞬間把整艘船淹沒了。

然而下一刻,金丹修士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籠罩著整艘船,那些妖獸瞬間失去行動能力,簌簌往下掉落。

“諸位拂光宗弟子聽令,全力斬殺妖獸。”

“是。”

掉落地上的妖獸被拂光宗弟子收割性命。

看到這個情景,趙柯鬆了一口氣,“還好有那位金丹長老在。”

霍朝臨沒有附和趙柯的話,他扭頭去看嶽晚棠,發現對方臉上的表情依舊凝重,他當即知道,情況只怕沒那麼簡單。

果然,在拂光宗弟子收割了一波又一波低階妖獸的性命後,一道和金丹修士不相上下的威壓出現了。

兩相碰撞,船上眾人只覺氣血翻騰,頭暈目弦,而趙柯和霍朝臨兩個凡人,更是直介面吐鮮血。

唯有嶽晚棠面不改色。

“霍朝臨去床底下,趙柯你守視窗,我守門。”嶽晚棠飛快下令。

霍朝臨和趙柯二話不說照做。

轟隆!

二三樓被重力攻擊,塌了一半,嶽晚棠三人的房間也塌了一半。

趙柯被木板砸中,顧不上檢視傷口,急忙退到床邊,守在床前。嶽晚棠依舊在門口,他一手匕首,一手長劍,每次出手,必取一隻妖獸的性命,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又是轟隆一聲,房間又塌了一小半,此時,已經成了三面漏風的模樣。無數妖獸襲來,趙柯咬牙,迎了上去。

趙柯的武力不低,但那僅僅限於凡人世界。他的速度快,但妖獸比他更快;他的力氣大,可卻比不上僅有他腦袋大小的妖獸。

他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到最後,為了不讓妖獸靠近他身後的床,他甚至用身體擋住了妖獸的利爪和尖嘴。

鮮血汨汨流下,浸溼了地板。

床下的霍朝臨不知何時爬出來了,他坐在床上,單手匕首,雙目泛著森森殺意,對上妖獸那黑幽幽的眼睛,氣勢竟是半點不輸。

當趙柯再次用身體去當妖獸時,霍朝臨一把將他拉開,速度又快又狠,將匕首刺向妖獸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