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當頭,已是深夜時刻。四周陷入一片詭異的寧靜。
李鳳儀蒼白著張臉縮在床上,李母躺她旁邊,李父則在坐桌子旁。
屋內貼滿了大大小小的黃符,有些是月君給的,有些是他們自己買的。
房間門口橫著一根紅線,線中央掛著一個個小巧的鈴鐺。
許是這些天因她的事過於勞累 ,李父和李母忍不住疲倦,打起了瞌睡。
這時,一陣怪風吹來,吹得房門和窗戶啪啪作響。
李鳳儀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謹慎地盯著門的方向。
沒一會兒,風停了。
一切又恢復如常。
李鳳儀見並沒有什麼怪事發生,剛才提起的那口氣慢慢鬆了下來。
還好,是自己嚇自己!
忽然間,一陣細小的聲音傳來。
‘叮叮……叮叮……”
門內紅線輕輕快速抖動,明明沒有風進來,但它們抖得厲害。
李鳳儀握著被子的手指拽緊一縮,霎時間她臉色白了幾分。
來了,它們來了!
門口懸掛著的鈴鐺拼命搖晃,啪啦的一聲,紅繩被晃斷了,鈴鐺滾落地上發出一陣陣清脆的聲音。
霎時間,屋外灌進一陣冷氣,一陣嗩吶鑼鼓奏樂聲響起。
李鳳儀耳朵感覺要鳴了。
她猛地抓著身邊的李母搖晃:“阿孃!阿孃!它們來了!”
李母彷彿暈過去一樣,不管李鳳儀怎麼搖晃,就是沒有醒來!
李鳳儀渾身發抖,從床上爬起去搖醒趴在桌上睡的李父,同樣,不管她怎麼搖晃,哪怕用手指掐了一把,這人也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她怕得大喊大叫。
她跑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死死的,一絲縫隙都不敢露。
為什麼是她呢?為什麼一定要找上她呢?她那天說的是氣話啊!怎麼可以當真?
‘咔呲’一道聲響,是門被開啟的聲音。
外面奏樂聲停了。
好冷!明明裹著被子,但李鳳儀還覺得好冷。
就在這時,李母的聲音在她旁邊傳來:“鳳儀,出來吧!它們走了!”
李鳳儀抖動的身體停了下來,走了嗎?真的走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除了冷之外,外面確實沒有任何聲音。
“阿……阿孃!它們真的走了嗎?”
“對!走了!沒在外面!”
李鳳儀捏著被子角,滿臉淚水和恐懼,許久之後,她平穩了自己的氣息,想掀開被子看。
突然,她腦子猛地想起一件事。
她阿孃不是躺在左側麼?這聲音是從右側傳來的!
她渾身一冷,掀開被子的手頓在了空中。
窄小的縫隙裡,一張紙糊的小臉貼著她被子露出來的縫隙,朝她咧嘴一笑:“嘻嘻!上當啦!李姑娘,該上花轎啦!”
李鳳儀眼珠子一黑,整個人被操控了身體從床上爬起來。
換嫁衣,盤烏髮,描妝容。
此刻,空蕩的院子站滿了紙人。
一頂通紅,兩邊掛著白花的轎子停在正中央。
月君左手抄著把桃木劍,右手握著銅錢劍,腰間還捆了好幾把符紙。
與她一起的阿莫也是一樣,左手桃木劍,右手拿著一個八卦鏡。
兩人也不知道管不管用,都把傢伙抄上就對了。
“阿莫!等會李姑娘從屋裡出來,你就衝上去攔著她,不要讓她上花轎,剩下的交給我!”
阿莫顫抖著雙腿,吃力地點點了點頭。
她此刻很想跑。
救命啊!
這滿院子的紙人好可怕!好恐怖!為什麼她家小姐不害怕啊!
“阿莫!你符紙準備得夠不夠?不夠我這還有,可以分點給你!”
“還有那個黑狗血!你瞧見方才進去那個紙人沒?等會出來,你就拿那瓶黑狗血使勁澆它!然後帶李姑娘回屋,封好門窗!”
“還有這八卦鏡……”
“小……小姐……”
月君的話被打斷,她疑惑地看向阿莫:“嗯?怎麼了?”
阿莫張大個嘴巴,手顫抖著往前指了指,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嘴巴使勁張開閉合,愣是沒發出一個字!
月君一愣,她莫不是也撞邪了?
突然阿莫兩眼一翻,眼白露出,只留給月君一個倒地的身影。
阿莫被嚇暈了。
月君這才醒悟過來,轉身看去。
好傢伙,一張臉頰糊的通紅的紙人臉湊了過來,險些貼上她的臉。
紙人嘴角一咧:“嘻嘻!發現了!嘻嘻!發現了!”
一瞬間,院子內站著的紙人腦袋全都扭向了這邊!
月君倒吸一口氣,操起那桃木劍就往這紙人頭上削下去!
咔嚓一下,劍砍到紙人頭部的時候,生生斷成了兩半!
月君眉頭一皺,隨即那把銅錢劍也紮了過去,撲通一下,劍也散了!
這下她徹底傻眼了,心裡那個悔恨啊!
被騙了,又被騙了!早該聽阿莫的,尋個大鋪子買了,至少質量有保證。
“嘻嘻!該上花轎了!嘻嘻該上花轎了!”
那紙人眼珠子一眯,紙紮的手頓時鉗住月君的雙手,紙糊的身體裡發出沙沙低啞的嗓音!“嘻嘻!這個好看!上花轎!”
月君疑惑地望著它,怎麼回事?
這紙紮人的眼睛是白長的麼?她也不是新娘子啊!
該死,難不成是因為她穿了身紅衣裳?
這紙片人哪管她怎麼想,那雙手就跟鐵一樣拽著她往院中央花轎走,怎麼掙都掙不開。
轎子門簾被掀開,一股濃厚潮溼的陰氣撲鼻而來,月君猛地咳了幾下!
那紙紮人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塊紅頭蓋,丟在她頭上,瞬間潮溼的陰氣淡了不少,入鼻都是蓋頭上的香燭味道。
忽然她後背猛地受力,她被一把推了進去。
一剎那,震耳欲聾的嗩吶鑼鼓聲頓時奏起。
那些紙人搖晃著身子抬起了轎子往院子外面走,白色的紙錢灑了滿地。
此時,
屋內的李鳳儀已經穿好了嫁衣,烏黑的頭髮高高盤起,嘴唇塗著厚厚的紫黑色唇脂。
她隨著身邊那個紙紮人的引導,毫無意識的身體僵硬地左右搖晃,往門外走去。
這腳剛邁出門檻,門框上掛著鈴鐺‘叮叮’地響了兩下,彷彿一陣隆鐘敲散霧氣,霎時間,她烏黑一片眼睛恢復了清明!
眨了眨眼睛,前頭站著個佝僂的紙紮人,是方才她看見的那個。
她嚇得猛地尖叫一聲,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不過此刻這個紙紮人也懶得管她,因為外面的花轎不見了!
新娘子還沒上花轎,花轎連著那群來接親的紙紮人都不見了。
它急得團團轉啊!
也不知道這花轎抬了多久,那陣刺耳的樂聲響了好一會兒,就在月君想著要不要使點仙法封住自己耳朵的時候,轎子停了。
外面奏樂聲也停了。
白得陰森的月色下,一隻蒼白,皮肉緊縮乾巴巴的手伸了進來!
月君有些嫌棄。
這鬼也太不懂姑娘心思了,這搶親好歹也花點鬼術把自己全身上下給搞好看點吧!
她沒理會那隻手,自己走了下去。
腳踩下去,軟綿綿的,像是踩到了棉花一樣。
月君好奇地低頭一看,只見腳底下一張紙糊的臉陰森森地盯著她。
她眉頭一簇,腳不禁猛地狠剁了幾下,把那人臉踩得凹了進去。
噁心!太噁心了!不會這滿地都是用這紙人臉鋪的吧?
月君抬手把頭上的紅蓋頭扯了下來,放眼望去,果然,周圍整片地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張張紙紮人詭異的臉。
瞧見她摘了頭蓋,那些紙紮人眼睛瞪向她,張嘴呱呱直叫:“蓋上……蓋上……蓋上……”
月君耳朵又開始疼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朝那些人臉吼了一聲,那些人臉馬上閉了嘴。
男人瞧著三十多歲,臉色蒼白髮灰,臉部瘦得皮包骨,長得不能說醜,但也不好看。
而在他身後,是一座龐大的宅子,宅子是硃紅色大門,門兩邊掛著兩個白燈籠,上面用墨寫了兩個囍字。
這男鬼看清月君的臉時候,神色頓時不悅,眼神兇狠地望向旁邊那個紙紮人。
紙紮人連忙跪下去,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堆鬼話。
月君是一個字也沒聽懂!
但大概意思也能猜到,無非是解釋為什麼接錯人。
她打了個哈欠,對那男鬼說:“早就說你們搞錯人了!既然沒我什麼事,那我先走了!”
她轉身準備要走,忽然那男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入骨的寒冷從她手腕上傳來,冷得她猛地一哆嗦。
月君有點不開心。
說話就說話,動什麼手呢?
她不滿地盯著那男鬼,只見這男鬼烏黑沒有眼白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嗓子裡發出一陣聲帶摩擦的沙啞!“來了……就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