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都被雪封了不好走,趙大頭,你等會兒多砍些細樹枝回來,紮成掃把在前頭把路掃出來,我們跟在你後頭慢慢走。”

許清眠懶得搭理趙大頭,在她心裡這貨價值還沒二餅一半高:

“路上都結了冰,摔一跤這裡可沒大夫給治,等會兒精神點。”

“甚?!”

趙大頭聲音都拔高了幾分:“這冷的天,讓俺去掃雪?!那,那,俺還要拉車哩——”

要知道掃雪可不是什麼好活,棉鞋踩在雪裡頭,一踩一腳雪,能冷得人渾身發顫不說還凍手。

要是一個不注意踩進雪窩子,連人帶掃把都能摔進去,跌個大馬趴!

“車上東西不多,三娘跟大妮一個拉一個推就行,反正下雪路滑也走不快。對了,小木棚也不用拆,留著給後來的人落腳。”

許清眠笑笑:

“你要是不願意也行,我現在剖開你的肚子,把昨天你吃的魚肉大米全都挖出來,我秤一秤,這雪就不用掃了,怎麼樣?”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在發亮,琥珀色的瞳孔緩慢地眨了眨,有種非人的違和感。

剖開肚子那人還能活嗎?

趙大頭打了個寒噤,跳起來就往林子裡跑:

“俺幹!俺幹!俺在家的時候就最喜歡幹這活了,誰跟俺搶俺跟誰急!!”

許清眠相當滿意,她基本上已經掌握跟寧三娘一家和諧相處的方法了。

……

……

“唰——唰——唰——”

白雪皚皚,官道匍匐在林間山道中,彷彿一條被雪覆蓋的沉寂長蛇,只能看出模糊身形。

“唰——唰——”

趙大頭認命地抱著掃把在前頭開路,臉上滿是苦大仇深,偶爾樹枝上的雪落進他脖頸裡,他便緊緊縮回脖子,活像一隻烏龜。

許清眠牽著二餅隨後,寧三娘則小心翼翼地跟在隊伍最後頭,生怕滑倒摔跤:

“大頭!你慢些,千萬別摔了!”

“俺曉得!要你這婆娘多嘴哩!你看著些,仔細滑一跤!”

趙大頭沒好氣地回一嗓子,但又不敢大聲,生怕惹惱了牽著驢車的許清眠。

說是掃雪,其實就是把表面那層雪掃開,露出下頭混合著雪水的黃泥土路。

等驢車跟板車駛過,飄落的雪又會把這條路蓋起來,只有仔細看才能看到車轍印。

偶爾掃開,發現下頭是一團盤起來的“麻繩”,趙大頭就會立刻停下來:

“噫!下了雪就是好哩!!還有這東西!!”

許清眠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坨“不明物體”,實際上就是凍硬了的蛇,也不知道是在冬眠還是凍死了,硬得跟柴火棍一樣。

她不吃蛇,但不會阻止其他人吃,所以只當沒看見,但這樣的“好運氣”顯然不止一次,短短半條山路,趙大頭撿了四條半凍僵的蛇。

“真是天老爺保佑哩!先是下了雪,現在又叫俺撿了這麼些子肉來吃!”

趙大頭興高采烈地把蛇塞進襖子袖筒,驕傲的像是打了勝仗,連幹活都有了力氣:

“婆娘,晚上有肉吃!到時候燉得爛爛的你多吃一些,就有奶喂娃娃了!”

許清眠抬頭看天,開始默默回憶食用野生蛇的危害:

舌形蟲、裂頭坳、絛蟲、廣州管圓線蟲、腹膜炎、敗血症、心包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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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走走停停,走了大概四個多小時,悠悠揚揚的小雪逐漸有變大的趨勢。

風也變大了,刮在人臉上跟刀子一樣生疼,呼吸間滿是冷氣,鼻孔一呼一吸像是結了冰,手腳也凍得冰涼,沒有半點熱氣。

“有廟!前面有座破廟!看起來沒人!今天晚上可以在那歇腳!”

許清眠看勢頭不大對,立馬跑到前頭觀察,勉強在一片白茫茫中找到一座破破爛爛的小廟:

“今天是不能再走了,雪越下越大,先停下來休息。”

要知道在雪地裡失溫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那是真的會凍死人。

寧三娘瞧著那破廟忍不住道:“這荒山野嶺的咋有廟呢?瞧著有些駭人——萬一廟裡有人呢?要不再走走,看能不能尋個雪窩子落腳。”

“不行,你看天色都變了,今天晚上估計是要下一場大雪,住在雪窩子裡怕是要凍死人。”

許清眠搖搖頭:“這廟門都沒了,想來也是座無人供奉的野廟,咱們進去不動裡頭的東西,只借地方取暖落腳,想來也沒什麼事,再說鞋襪都溼了,再不脫下來烤火,晚上腳都得泡廢掉。”

說著她一手提砍刀,一手牽著二餅往破廟方向走去,通人性的二餅似乎意識到什麼,邁著小碎步緊緊跟在許清眠身後:

“啊昂——啊昂——”

這果然是一座荒廢許久的破廟,門窗都叫人卸走不少,只剩下幾張破成篩子的窗戶紙掛在窗欞上,風一吹就“嘩啦啦”地響。

廟裡木製神像也被人砸爛只剩下一半,剩下半個身子歪歪扭扭倒在地上,底座焦黑一片,看著陰惻惻的,風灌進小廟“嗚嗚”作響,陰森可怖。

不管其他人如何害怕,許清眠確定廟裡出了幾隻餓到皮包骨的耗子以後,立馬去外頭砍樹做木板。

她指揮著趙大頭用木板遮在窗戶的破洞上,寧三娘跟大妮又幫著把地上的碎石頭碎木頭扔出去,在地上鋪一層木板,這才勉強把個四面漏風的小破廟收拾出來。

許清眠把那燒焦的半個木頭神像扶回神臺,剛準備繼續幹活,忽然想起什麼退回來,往供臺上放了兩顆沙果:

“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是哪路神仙,但今夜突縫大雪,咱們也好歹算是擠在一個屋簷下頭了,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既然她都能穿越了,這世上有神仙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既然借住,哪有不付房租的道理?

晚上趙大頭煮了滿滿一鍋蛇肉,就只放了鹽,聞起來發腥,除了許清眠,其他人都吃的相當高興。

到了後半夜,雪越下越大,帶著一股像是要顛覆整片天地的魄力,巴掌大的雪片紛紛揚揚落下,彷彿要把整個小破廟淹沒。

許清眠抱著被子合衣躺在火邊,一邊計算存糧一邊往記錄日期的木牌上畫橫線:

原來她在這個世界才過去十天,但她卻像是經歷了好幾年。

寧三娘一家全睡了,大妮抱著二妮睡得香甜,就連趙大頭也抱著二餅鼾聲如雷,只有許清眠對著火光,不知怎麼的,她怎麼也睡不著。

“砰砰砰!砰砰砰!!!”

一道風雪中,一道炸雷樣的敲門聲猛然響起,驟然打破了小廟內外的寂靜:

“開門開門!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