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漫!思漫!你不記得師父了嗎?”

明菀試圖喚醒她,她可以對自己“無情”,自己卻不能對她無義。毫不猶豫收起誅邪劍,擔心劍鋒會不小心傷到她。

而思漫只是橫衝直撞,劍招凌厲,既不怕傷了自己,也絲毫沒有手下留情之意。

聞人破下令,三十六洞洞主務必拖延時間,阻止明菀進入結界,只可活捉,不可打殺。

但蜂王心心念唸的就是為女兒報仇,又豈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自從取出凌越體內的妖丹,收為己用,她就信心大增,以為這一次憑藉一人之力一定就可以親手打敗明菀,為女兒報仇。

萬萬沒想到還是失敗,只能退而求其次,將思漫這顆棋子擺了出來。

而這顆棋子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一連數招,將明菀逼得節節後退,

又唰地一下,思漫的劍鋒深深劃過明菀的手臂,出招時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蜂王見了大為爽然,樂得拍樹叫好,震得滿樹的樹葉紛紛飄落。

但很快又惋惜道:“真可惜沒有將這個女人一劍封喉!”

然而,當鮮血染紅了明菀的衣袖,思漫卻驀然停止了出招的動作,就這麼定定地望著,血跡順著她的劍鋒滴落,雙眉微蹙,眸光閃動。

明菀就站在思漫的對面,彼此只隔了三把劍的距離,當看到思漫的雙眼隱約閃著淚光,她不覺心生喜悅,激動地叫了一聲:“思漫!你記起師父了嗎?”

邁開腳步慢慢靠近,思漫持劍的手在微微顫動。

蜂王發現異常,急忙又發出哨令,思漫猛然閉上雙眼,彷彿受到了極大的痛苦,明菀頓時煞住腳步,一臉擔憂,正要施法將她奪回。

思漫忽然睜開雙眼,又變回了那副冰冷無情的面孔。

“快出劍!殺了她!殺了她!”

蜂王喊叫著,思漫聽到指令,將身一縱,揮劍而上。

明菀旋閃身軀,躲開劍招,同時施法試圖將她困住。

可思漫雖迷失了自我,反應卻變得比從前敏銳許多。

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意圖,以蠻力強行抵抗,幾次讓明菀的計劃落空。

又十幾個回合後,思漫的體力明顯有些減弱,明菀趁機將身一閃,迅速躥到身後,一掌朝她的後脖劈去。

思漫斜眼一睨,躲開了明菀的手刀。

但掌風颯然,思漫的腦後長髮一時間全都飄舞起來,某些怪異之物一閃而過,瞬間引起了明菀的注意。

雖未看得很真切,卻一下子點醒了她。

明菀思索了片刻,假裝表現出逃跑的意圖,輕似飛燕,以極快的速度往樹梢飛掠而去。

“快追!別讓她跑了!”

既已佔領優勢,勝利猶在眼前,蜂王豈肯放過,急忙命令思漫前去追趕。

思漫被明菀引到了茂密的枝葉間,到了此境,明菀就不再是孤身一人單打獨鬥了。

思漫左右檢視,四處留神,看不見明菀的身影,周身卻忽然伸出許多枝杈,就像一根根觸手。

她揮劍一斬,那枝杈便迅速撤回,待她不留神,又悄然伸出,從四面八方擠佔了她所有的行動空間,最終將思漫像蠶蛹一樣纏繞起來。

明菀這時驟然現身,悄悄來到她的身後,撩開她後腦的長髮一瞧,三個紅豆大的窟窿血跡未乾,還在往外滲血。

明菀不忍直視,眼神中透著心疼,當即施法,三枚毒刺不久便冒出頭來,破體而出,寒光一閃,嗖的一下射入樹幹。

一陣巨痛如閃電般在思漫的腦中閃過,忍不住叫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自己被樹枝捆住四肢,渾如雲霧,眼神茫然。

“師父……”

蜂王在外聽見一陣吃痛聲,但被層層枝葉遮擋,看不清楚,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還以為思漫到底還是敗了。

正懊惱時,卻見明菀嘴角淌血,捂著胸口飛躍而出,半跪在地,而思漫冰冷著臉隨後出現,劍上帶有血跡。

蜂王頓時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走了過去,望著明菀得意地大笑:“你終究還是栽在自己徒弟的手裡!”

話猶未盡,身旁的思漫面色忽然一變,揮劍朝蜂王的後心狠狠一刺,而明菀則猛然躍起,朝她的胸口飛來一掌。

蜂王腹背接連受創,仰面栽倒在地,口吐鮮血,。

將明菀狠狠地瞅了又瞅,又將思漫細細地瞧了一瞧,一個胸口無傷,一個好似恢復了神志。

“你們?”

十分震驚,連忙顫抖著手拿起口哨再吹,一連吹了好幾次,直吹得臉色漲紅,都不見思漫有任何聽令的舉動。

思漫冷哼一聲,斜了她一眼:“想不到吧,你想借刀殺人,刀鋒最後卻揮向了你自己。”

明菀手中銜著一物,嗖的一聲,飛擲於她的跟前。

“還給你!”

蜂王低頭見到三枚毒刺,不勝驚愕,頓時又吐出了一口鮮血,臉色慘白得嚇人,口中悲啼:“功虧一簣,功敗垂成,我終究無法為自己的女兒報仇。”

明菀聽她這樣說,只覺得既可悲又可恨。

“你是個好母親,可惜不辨是非,執迷不悟,若是心存善念,潛心修煉,未嘗不能修成正果。”

“住口!假仁假義的東西!”

蜂王竭力喊了一句,臉上隨即表現出痛苦的神色,眼神渙散,很快沒了氣息。

思漫見她死得這樣快,連具屍體都沒有留下,心中覺得不夠解恨。

“師父,真是便宜她了!”

明菀嗟嘆不已,但當轉身看到思漫,已經變回了從前那個熟悉的敢愛敢恨、心直口快的姑娘,又由衷感到高興,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她不知在何時,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這樣一個生動活潑的少女陪伴。

“思漫,你跟我來。”

思漫一聽到這平靜的語調,如當頭棒喝,頓時從對蜂王的憤恨中清醒,微低著頭,小心答話。

“是,師父。”

斂容屏氣,心中忐忑地跟了過去,以為自己又犯了什麼錯。

天將交午,陽光灑滿林間。

明菀望著思漫一臉關心地說:“你過來,我看看你身上還有哪處有傷。”

就要準備為她施法醫治。

思漫猛然抬頭,一臉的意外,眼神裡既有驚喜,更有藏不住的自責。

走近一步,卻撲通一聲跪在面前,低垂著腦袋,十分羞愧:“師父,徒兒罪孽深重,實在不配!不配得到您的關心,更不配做你的徒弟。”

明菀聽她哽咽著聲音,又是驚訝,又是愛惜,連忙將她扯起,可思漫卻執意不起。

“如果你是在為我受傷的事自責,那與你無關,是我的大意,才會害得你被人抓走。”

是的,一路走來,不知道為何,思漫忽然感覺腦袋劇痛,竟漸漸想起了在京城大街上發生的事,自己不僅背刺了師父,還眼睜睜看著她受到國師非人的折磨……

可即便如此,師父不但並不責備,還一概歸罪於己,面對這樣的寬宏,思漫心中更覺不安。

“師父,你不要對我太好……”

剛剛還暗下決心,一定要將父親威脅自己的事和盤托出,而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只是哽咽著,有口難言的痛苦和自責最終化作一顆顆淚珠,無聲落下。

思漫不是害怕坦白後會像蜂王那樣死去,而是害怕自己一旦說出真相,好不容易得來的這份溫暖,就會永遠離自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