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池峰在家中養傷,聽得府中下人來報,有客人登門造訪。
池峰聽了,首先看向了輕雲。
輕雲知他是在懷疑自己,冷冷地說:“與我無關。”
池峰吃了癟,於是改問下人:“是男是女?可說是何人?”
下人道:“是一位年輕公子,說是老爺昨晚結識的,今日特來府上問候。”
輕雲面上不顯,心中暗想:昨晚結識的?他竟然有朋友?
池峰卻顯得有些驚愕,復問道:“他當真這樣說?”
“是的,老爺。如今人就在門外。”
池峰將信將疑,有些不安,隨下人前往。
而輕雲因為好奇,也跟在後面。
一行人走到門口,將門開啟,待客人轉過身來,夫妻倆神色各異。
“果然是他!”
“是他,他竟然看得上池峰?!”
正在夫婦倆思忖之際,“客人”旁邊的隨從上前行禮道:“池老爺,池夫人,我們我們家公子姓鏡,是新近搬來這桃李街的住戶,多日前曾與兩位匆匆一見,覺得甚為有緣,故而專程前來拜望。”
鏡攸白微笑道:“多時不見,池老爺別來無恙?”
池峰看到鏡攸白的笑容,瞬間就想起了他昨夜術法的厲害,頓時又心悸起來。
如今又聽其明知故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就想命下人關門謝客。
卻見鏡攸白將目光移到自己妻子的身上,並且還似有所指地說:“池夫人,我觀你頭上有道黑氣,小心有妖怪纏身。”
這簡直觸到了池峰的逆鱗。
輕雲聞言一怔,好奇地問:“鏡公子看起來年紀輕輕,竟也會看相辨妖?”
顯然並未當真。
鏡攸白瞥了池峰一眼,對輕雲微笑道:“略知皮毛,剛好夠用,夫人若是有需要,儘可來找鏡某。”
輕雲行禮道謝,“多謝公子好意,若是有需要,一定拜見,只望公子不要覺得叨擾。”
說著用餘光瞥了池峰一眼,笑了笑,像是在故意氣他。
不過在輕雲的心裡,是人,還是妖,又有什麼關係?
若是人做了傷天害理之事,那他便不配做人。可若那妖心地向善,從不作惡,那他值得所有人的尊重。
初見之時,鏡攸白也只是覺得池峰身份有異,並未十分確定他就是妖。
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並不想理會他。
但這個池峰實在不自量力,竟敢自曝身份無端擾他休息,找他麻煩,那他如今也要找他麻煩,讓他不自在。
而池峰,在聽到鏡攸白那句“小心有妖怪纏身”時,心裡一震,腦門冒汗。
就怕他下一刻就會當場揭穿自己的身份,又聞得他對自己的妻子說可以去找他,當下恨得牙根咬得緊緊的,拳頭攥得發白,恨不得將鏡攸白當場了結了。
可惜怒氣攻心觸發了傷勢,忍不住咳了幾聲。
驚動輕雲問他:“你怎麼了?”
雖然對丈夫失望透頂,但還是忍不住好奇他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才導致受了這一身傷。
池峰以為妻子在關心自己,心中稍感寬慰。
想到妻子還在旁邊,自己一旦做出什麼特別的舉動,可能會引起她的懷疑,只得強顏道:“我沒事。”
鏡攸白看到池峰有苦說不出,心裡暢快。
微笑道:“時辰不早了,既然池老爺身子有恙,那鏡某就不進府叨擾了,改日再會。”
瀟灑離去。
從頭到尾都一臉懵然的丁鴻,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一大早公子就說要去拜訪桃李街裡的鄰居,自己還問他要不要先準備名帖和禮品。
見公子不知道名帖和禮品是什麼,他還詳細地解釋了一通。
結果公子竟然說:“不必了,我們直接上門才是真正的禮尚往來。”
如今看來,這哪是登門拜訪?分明是上門挑釁呀!自然是不需要名帖和禮品了。
只是公子怎麼會突然心血來潮想到要去池府?難道池府裡真的出現了妖怪?
據桃李街上的其他住戶說,池夫人出身萬花樓,方才近看,雖然比不上月嬌姑娘 但也確實長得一副好樣貌。
莫非那日匆匆一見,公子就對池夫人一見鍾情?
丁鴻想不通,搖了搖頭中止了猜想。
待鏡攸白走遠了,池峰當即將輕雲拉回家裡,喝令下人馬上關緊大門。
隨即對輕雲命令道:“我們得搬家了,你有什麼想帶走的東西趕緊收拾!”
接著又對婢女吩咐:“你們幫夫人快點收拾!”
輕雲十分不解:“為什麼要搬家?你與那鏡公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池峰當然不能說出自己與鏡攸白之間的恩怨,只能藉著他的話哄騙輕雲。
“那鏡公子不是說了,見你頭上有道黑氣,小心有妖怪纏身嗎?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必須要離開這裡。”
輕雲見他神色慌張,似乎是真的擔心有妖怪,嗤笑道:“你何時這麼相信鏡公子的話了?別忘了他可是你的‘情敵’。”
但池峰現在腦子裡都是要儘快搬走,被問得有些不耐煩,揚聲喝道:“不要再問了!總之你必須要跟我走。”
“去哪?什麼時候走?”
“去哪這事你先不用管,當務之急是趕緊收拾東西,最遲明天就要走。”
到了晚上臨近二更,不見池峰的身影,輕雲於是悄悄走出房外。
看見幾個婢女聚在一起似乎在說些什麼秘密,於是出聲打斷:“老爺呢?”
婢女聞言慌忙站好,一臉心虛地說:“老爺有事暫時出去了,吩咐奴婢在此伺候夫人。”
輕雲心想,既然明日就要搬走,這會兒他還要上哪去?
走到桌邊坐下。
婢女見狀問道:“夫人可要用些宵夜或者熱茶?”
輕雲道:“給我帶一杯熱茶。”
婢女得令退去廚房準備,一邊烹茶卻又一邊小聲嘀咕起來:“聽池峰說,今天來的那位是個厲害角色,要不我們趁機跑了吧?”
“不行,要是被他發現……”
“他現在已經自顧不暇了,等他發現,我們早就跑得遠遠的了。”
……
然而,這也正是輕雲的打算,故意藉著喝茶支開她們。
卸去池峰給予的一切榮華富貴,禿髻裙布,拎著早已準備好的包袱,悄悄走了。
輕雲將包袱抱在懷裡,獨自個孤孤悽悽、冷冷清清走在街上。
不知不覺腳步往萬花樓的方向去。
她打算去投靠月嬌,在她那裡暫時躲避一陣。
但走著走著,輕雲想到:諸位姐妹如今身在萬花樓,也似水中浮萍,自個都沒個安身立命之所,我又豈能再給她們多添煩惱。更何況好不容易才脫離風塵,又怎可再入火坑?
最終沒有去萬花樓。
迷茫之際,看到前面有一片湖,走了過去。
蹲在湖邊,望著水中映月,皆是幻影,不免觸景傷情。
下一刻撲通一聲,整個人就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