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翳天並非天生蛇身。
在兩千年前也是一介凡人,正是有餘村的一名村民,凡名叫餘二小。
當年,二小一家突發不知名的疾病,全身起了紅疹,還發著高燒。
其他村民害怕是瘟疫,便將二小一家都綁住了手腳,狠心投到了海里。
也是二小命大,大難不死,隨水漂流,最後漂到了幽絕島,泊於沙灘之上。
本來身患重病,難以進食,又加上多日漂流,二小醒來時覺得肚子餓極了。
可看島上荒無人煙,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才能找到吃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棵香蕉樹,可是樹太高,二小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夠到。
最後實在沒有力氣,就靠在樹上休息,絕望之際,手不小心摸到了一顆圓圓的東西。
二小轉身看去,那東西就像一顆蛋,可是比他的兩個拳頭都還要大。
他東張西望,左顧右盼,不知道這是誰家的蛋,又是什麼蛋。
眼巴巴地看著,因為實在太餓,還是忍不住拿起來,破開吞入腹中。
肚子填飽後安心地睡了一覺。
不知睡了多久,忽地渾身發熱,就像身處無邊烈焰,痛苦難忍。
二小第一反應跑到海邊,起初以水沃面,炙熱卻未解分毫,便往海里越走越深,直至全身都浸泡到海水當中。
終於漸漸感到暢快了許多。
除此之外,他還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在水中自由呼吸。
二小欣喜若狂,像魚兒般在海中肆意遊玩。
或跳入三級巨浪,看魚兒變化,或潛入萬丈深淵,看蝦鱉潛游。
有了這個本領,二小多麼希望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人啊,哪怕是一具屍體。
然而遊遍四方,一無所獲。
他不敢返回村子,只得孤苦一人,留在了島上。
但接下來,各種奇怪的跡象,在二小的身上接踵而來。
先是身上逐漸長出了蛇鱗,接著雙腿腐爛,皮肉脫落,繼而又像麥芽糖一樣粘合在一起,怎麼也分不開,最後下半身完全變成了一條黑色的蛇尾,只有肚臍以上還是人的模樣。
這樣駭人的變化,讓二小猶遭晴天霹靂,久久不能接受。
他不斷地拔掉那些令人噁心的蛇鱗,以至於痛暈過去。
待醒來時,他忽地想到了那顆曾經被自己吃下去的蛋。
難道那是一顆蛇蛋?!
環顧四周,淨蕩蕩,荒陰陰,沒一個人影,二小懊悔地捶打著沙灘,無比渴望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但當游到海里時,那些從前會親近他的魚蝦竟然害怕得迅速四處逃散。
在那一刻,二小感覺自己真成了人人厭棄的瘟神,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傷心欲絕地躲回到了島上。
某一天日暮時分,失魂落魄的二小忽然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腥臭之氣。
他扒開草叢看去,遠處海岸上,一條大蛇從海中游出了水面。
長七八丈,身有花紋,昂頭擺尾,兩眼似燈盞般放出金光,像一艘大船停泊在沙灘上。
平生從未見過這樣大的蛇,二小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悄悄轉身逃走。
一路窸窸窣窣,有些慌不擇路。
沒跑多遠,一道黑影就閃現在了二小的面前。
許久未與人接觸的二小竟未認出立在那兒的是一雙腳,被驚得半死。
掉轉頭再跑,雙腿卻如同被定住一般,不聽使喚,動彈不了。
他壯著膽子睜眼偷偷瞄去,一個年紀如他爹一般的人樣立在那兒,雙眼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頗有些邪惡之氣。
二小顫抖著聲音問他:“你是人,還是妖?”
那人嘴角勾出一抹怪異的笑,反問道:“你覺得我是人是妖?”
二小被他這一問,將他打量了片刻,又不自覺低頭比照了自己。
比起他,我才更像妖。
這麼想著,面色越發慘然。
那人見狀,蹲下身子仔細看他。
當從二小的身上感知到了殘存的凡人氣息時,眉頭微皺,輕蔑笑道:“原來是個雜種!”
二小聽他這般語氣,心中無名火騰騰高起三千丈,朝他罵道:“我才不是雜種!我才不是雜種!我不是,不是!”
攢著勁兒往那人的身上撞去,用手打他,張嘴咬他。
這時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已經可以動彈了。
只是還未下得手,在與他對視的那一刻,二小被一張突然閃現的血盆大口驚得靈魂震盪,把手指著他,戰戰兢兢道:“你……你就是……剛才那條大蛇?”
蛇妖高傲一笑,笑他愚蠢:“你說呢,小雜種!”
二小立時又被這句“雜種”給激怒了,也顧不上害怕,一邊打他,一邊叫道:“我不是!我不是!……”
蛇妖被他吵得煩了,把手一伸,嘭地一聲,二小整個人就像被人打中一著,釘到了樹幹上。
“你為何會在這座島上?說來聽聽。”
二小雖然生氣,但現下也奈何他不得。
便將自己被人扔進海里、流落荒島、誤食蛇蛋、長出蛇尾的經過對他一一道來。
蛇妖聽罷,只輕飄飄說了一句:“真是可憐!”
二小盯著蛇妖看了半晌,鼓起勇氣道:“妖……大王!我求你,求你幫幫我,幫我像您一樣把這蛇尾也變成人的雙腿……”
以為蛇妖是真的可憐他。
蛇妖轉過身來,將他放下,注視著他,幽幽地說道:“這可不是說變就變的,需要修煉至少五百年。”
“凡人想要變成妖,很容易;但妖要想成人,卻千年難遇。”
“即便修煉了五百年,也僅是能化出人形,本質上還是妖。再往後繼續修煉,若造化好,有朝一日或許可以成仙,脫離輪迴,不死不滅,與天地山川同壽;不然就是同凡人一樣衰老死去,再入輪迴。最慘的是遭遇意外,修為盡喪,灰飛煙滅,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二小仰頭望著他,認真聽完,爬過去抓住他的雙腿,依舊瞪著一雙大眼睛懇求道:“你可不可以教我?”
但見蛇妖垂眸俯視道:“我可以教你。”說著停頓了下來,又幽幽問道:“但,你是想做人,還是做妖?”
二小與之對視,雙眼眸光閃動,暗含著恨意,堅定地回答:“我要做妖!”
蛇妖聞言,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如果這小孩回答的是“做人”,那麼他會毫不猶豫動手殺了他。
這蛇妖名喚覆雲,從此便收了二小作為徒弟,教他修煉,授他神通,還給他另取了“翳天”這個名字。
可惜覆雲一語成讖,一千年後化龍失敗,臨死前將所剩修為都傳給了翳天。
而翳天后來仗著修為以及師父覆雲的餘威,在幽絕島一呼百應,乾脆自封為王,建起了一座如龍宮般的殿宇,時不時帶著手下眾妖為非作歹,彰顯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