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趙府門庭若市,白淺兮內穿一襲白裙,青紗遮面,外搭一件紅色狐裘披風,素雅中又帶著幾分高貴,在這銀衣素裹的天地間,便仿若那朵開的最盛的臘梅,讓人眼前一亮,不由猜測這是誰家的姑娘。
而門前熱絡的陪同三夫人迎客的趙雅然看到女子時,悄悄碰了碰三夫人的手臂。
“娘,你看那件披風。是不是大伯母得的那件!”趙雅然憤恨地看著她,不滿道,“上次我還跟大伯母要來著,結果她說要送給一個重要的人,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丫頭!”
趙三夫人見此,心中也是不快,趙家孫子輩就她女兒趙雅然這麼一個女兒,所以各房長輩有什麼好東西,都是率先給她。
沒想到得了這上好狐裘披風,竟然不給雅然,給了一個外人!
白淺兮自然不知道因為一件披風,就這麼被記恨住了。
她走到府門前,剛示意白妄七將請帖給門口的管家,就聽一旁女子故作驚訝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披風穿在這位姑娘身上還挺合身的,當時我試的時候就沒那麼合適了,還好沒丟了,不然就浪費了!”趙雅然一臉可惜,但話中的意思,無非就是她身上的東西無非就是撿的別人不要的。
這也讓周圍剛才還誇讚她穿著的人都變了表情,看向白淺兮的眼中都帶著審視與不屑。
白淺兮,一旁的白妄七便貼耳將剛才聽到的母女對話,簡單講給了她。
白淺兮心中瞭然,不由冷笑了一聲,隨後開口道,“這位姑娘的意思是,貴府送禮都是送的自家不要的東西嗎?“
“……“趙雅然一愣,這話好說可不好聽啊。
趙府畢竟是侯府,地位口碑都是貴門上層,若真是承認她的話,豈不是在打自家臉!
可若是不承認,那剛才她說的話,豈不是就要自己反駁自己了!
就在她暗暗的掐著手掌不知道說什麼時候,趙三夫人卻是和善一笑,連忙說道,“姑娘怕是誤會了,是因為大嫂說姑娘的身量跟然兒的差不多,讓她幫忙試試。“
白淺兮看著眼前跟剛才女子長相相似的臉,聽著她的話,臉上並沒有因此好看多少,卻也懶得理會。剛準備抵請帖進府便聽身後再次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
“白淺兮?還真的是!“李妙妙走上前,目光中都是陰狠。
眾人聽到她的話,不由議論出聲。
“白淺兮?就是那個剛回皇城任職的那個白家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前段時間不是一直盛傳,白家兩女,一個才女白淺依,一個草包白淺兮嗎?這倆可同樣有名,不過……聽說白家與趙家雖有姻親,但好像有什麼恩怨多年未走動的啊!”
賓客議論紛紛,李妙妙的臉上更是神奇起來,得意洋洋道,“趙三夫人可要看好了,別把那些沒有請帖,一心只想攀附權勢的小人放進去,擾亂了賞梅宴啊!”
趙雅然見有人找白淺兮麻煩,臉上的喜悅險些藏不住,還是找三夫人提醒了她,她這才收住。
只是眾人目光帶著的鄙夷並沒有讓白淺兮有任何不適,她姿態輕鬆,只是輕輕瞥了一眼李妙妙,隨後接過了白妄七手中的請帖,在她面前亮了亮。
“請帖嘛,我肯定有啊,只是可能跟李姑娘手中的帖子應該不太一樣!“白淺兮說著,一雙水眸落在她手中的普通帖子上,傷害不大,侮辱性卻極強。
“你……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帖子,我丞相府都沒有!“李妙妙不可置信的大吵道!
白淺兮卻道,“那自然是我比你們丞相府更加討喜啊!不過你最好不要大吼大叫的,我帶著面紗都聞到了一股腥臭味呢!”
說著白淺兮還誇張的用手扇了扇風。
李妙妙瞬間面目漲紅了起來,她豈會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
一想到她竟然喝了七天的童子尿,她就再次泛起了一陣噁心,若不是她心血來潮看到他們配藥,她現在都還被蒙在鼓中呢!
“賤人!你還有臉說,還有你這請帖,一定是偷的!不然這貴賓請帖怎麼會給你這麼個野丫頭!“李妙妙再次說道。
周圍人也都從剛才的怔愣中回過身,紛紛認同了李妙妙的話,畢竟現在在場的人哪一個都自認比白淺兮身份高啊!他們都沒有,憑什麼她有!
就在這邊勢如水火一觸即發的時候,院中疾步走來一個丫鬟,見到白淺兮後臉上頓時揚起了一個笑容。
“白五姑娘原來你在這,大夫人見你遲遲沒來,所以派奴婢來看看!”
見來人正是那日送請帖的丫鬟,白淺兮點了點,“勞煩了。”
白淺兮沒有再理會眾人,最後衝李妙妙挑了挑眉後,跟著丫鬟走進了府。
留下身後一直看熱鬧的眾人,紛紛驚訝的瞪大了嘴巴。
而她並不知道,在她進去沒多久,白家的另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安氏與白淺依盛裝打扮,當遞出普通請帖時,卻被眾人或打量或鄙夷的目光看的莫名,原本洋溢在臉上的笑容都硬生生的僵住了。
……
白淺兮在丫鬟的帶領下,很快便到了賞梅宴,趙大夫人見她來,頓時眼睛一亮,大步地走到了她身邊,熱絡地牽起了她的手。
“你還別說,這衣服就是配你,還有這釵子,好看!姑娘家家的就應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這裡又新定了一副頭面,等出來了,就給你送去!”
趙大夫人臉上滿是笑容,看向白淺兮的眼中都是疼惜與滿意,這番熱情不僅讓白淺兮不適應,就是一旁早就當場的客人們,都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趙大夫人雖然為人爽朗,也很熱情好客,但從來都是有進有退,熱絡又帶著鋒芒,還沒有見她對哪個人這般過,不知道的,說她是親生女兒都不為過!
“這人是誰啊?竟讓趙大夫人如此看重!”
“不知道啊,這帶著面紗也看不清楚,這打扮怕是哪家高門大戶不常出門的貴女吧。”
“這趙大夫人不會是想將這姑娘當成自家人來培養吧!”說話的夫人眼中帶著性質,與旁邊的夫人對視了一眼,八卦意味呼之欲出!
趙大夫人卻好似沒有聽到眾人議論,拉著白淺兮的手走到了一眾人跟前,滿臉笑容的介紹道,“這位是青州調配回來的白家五女白淺兮……”
趙大夫人的話,頓時讓眾人炸開了鍋。
“白家五女?聽說白五娘不僅容顏醜陋,還不學無術,草包一個,我剛才見她打扮儀態還以為是哪個高門大戶家的女兒!原來都是裝的啊!“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丫頭名聲可不好,又是小官之女,怎麼趙大夫人也有聯絡,還如此熱絡?“
“這你都不知道,白家離皇城之前,本身就是與趙家有姻親的,只是這些年好像有了矛盾不聯絡了而已,人家突然又聯絡起來,想必是解開誤會了唄!“
“可是……就算聯絡,也不應該是同一個才貌不揚的小庶女親近吧,怎麼說也是同白四姑娘啊!畢竟人家可是在賢聚堂留過墨寶的才女啊!“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上次在程家宴會就見過這姑娘,那機靈勁兒與膽識可不是隨便姑娘家能比的!“
眾人異說紛紜,唯有話題主人公雲淡風輕,趙大夫人見白淺兮如此,心中的讚賞便更濃了幾分,但對其他人就沒有了什麼好臉色,只見她逐漸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本長相大方溫婉的臉不笑時,竟有了幾分反差,變得鋒芒畢露。
“勞心各位記掛著我趙府同誰來往了,只是這姑娘能以貴客身份來可不是因為她是白府的,而是因為她是我家婆婆的救命恩人,更是我趙府的大恩人!當然我喜愛她那是因為她值得!”
她說著又看向白淺兮,臉上又恢復了笑容,開口道,“說來也怪,我見你第一面就覺得親切的緊,若是丫頭不嫌棄,以後就同你家那三個哥哥們一樣叫我一聲大舅母!
若是有人故意找你麻煩,欺負你,也可以隨時找舅母說!舅母就算拼了命,也定不讓那些人好過。“
她話雖是對著白淺兮說,但眼睛卻掃向剛才幾個嚼舌根的人,滿是凌厲。
趙大夫人本是郡主出身,年輕時更是隨父從過軍,那抹多年沉澱下來的威壓自然不適尋常夫人可以比擬,於是剛才還指指點點的眾人,都不由靜了聲。
而有些沒有說話的人,見此情景,也開始全部變成了恭維。
趙大夫人對這些早已司空見慣,但還是擔心白淺兮不適應,拍了拍白淺兮的手,牽著她直接走到了上位。
賞梅宴雖然是在室外,但卻也如同大殿一般,位置主次分名,所以越接近主位的位置便代表著地位越高。
而主位自然是留給趙老夫人的,主位右側便是大夫人,而白淺兮便被安排到了她的身邊。
這無異於向眾人表達了對白淺兮的重視。
賓客陸續到場,安氏與白淺依見到坐在前面的白淺兮,不由一愣,想到剛才受的白眼,滿目怒意,不過礙於場合,還是壓了下去,朝著白淺兮旁邊的位置走去。
卻被丫鬟攔住了去路,“這位夫人,姑娘,你們的座位在哪裡!”
白淺依看著丫鬟指著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頓時質疑道,“你讓我們去哪裡?”
安氏見此指了指白淺兮,解釋道,“我們是白家的,跟她是一起的,想必你弄錯了位置!“
丫鬟看了一眼白淺兮,隨後又是一臉沉著的說道,“奴婢沒有弄錯,白五姑娘的位置是我家大夫人特意安排的,你們的位置確實是那邊!還請跟奴婢過來吧!”
白淺依頓時石化到現場,剛要發怒,卻被安氏拉住了手,看著眾人投來的異樣眼神,只能安撫著白淺依一同跟在了丫鬟身後。
但轉身的時候還是憤憤的瞪了一眼白淺兮,白淺兮卻彷彿沒有看到,與白妄七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桌上的果子。
讓她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難受了。
當然看到白淺兮坐在那裡不爽人還有緊隨而來的李妙妙,只是在李夫人的警告下,她也只能壓下性子,不情願的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隨著一聲通傳,老夫人在下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步屢穩當,一張被歲月沾染了的臉,面板雖不算年輕人平滑白皙,但卻透著紅潤,眉眼帶笑,五官不難看出年輕時定是個美人!
“見過老夫人!”
眾人見來人紛紛站起了身。
老夫人年輕時便有盛名,嫁給趙侯爺後不久便被封了誥命,在這裡的不論是身份還是輩份,這一禮倒也見得!
“來了這裡就當是自家,不用客氣,老婆子我身體爽朗了,便來湊個熱鬧,你們不要嫌棄啊!”
找老夫人笑道,眉眼透著和藹。
“白家丫頭來了吧!”老夫人說道,一旁白淺依一喜剛要起身,卻見趙大夫人連忙上前扶著老夫人得手走上了主位,隨後拉過白淺兮介紹道。
“母親,她就是上次在街上救你得那個姑娘!”
“見過老夫人!“白淺兮上前,俯了俯身,姿態得體。
“老婆子我年齡大了,沒能親自登門謝謝小恩人,不會怨老婆子吧!“
”老夫人說哪裡話,我不過是恰巧路過,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掛在心上!“
白淺兮連忙開口,抬眸正好與那雙和藹的眼睛對上。
卻不想對上視線的片刻,老夫人卻瞬間瞳孔微縮,原本隨意的臉上多了幾分異色,令白淺兮不解。
“老夫人怎麼了?”
老夫人回過神,臉上再次恢復了笑容,不好意思道,“哈哈,我老婆子老了,這許久沒有沒有見到如此澄澈漂亮的眼睛,一時出了神,這氣質也好!”
老夫人說著點了點頭,隨後拉過白淺兮的手,神情和藹親切,不帶絲毫應承,緊接著便將手中的鐲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老身見你就喜歡的緊,你又救了我,這鐲子雖然不貴重,但是老身的心意,定要收著。”
“祖母……你怎麼能把鐲子給她!”就當白淺兮要拒絕時,只聽趙雅然的聲音響起,便見她與趙三夫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祖母,這鐲子可是你的嫁妝,帶了幾十年的,怎麼能隨便給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頭!”趙雅然走到老夫人身邊,拉著她嬌嗔地說著。
老夫人卻罕見地黑了臉,“休要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