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有靠近燭無,向前的衝力帶著兩人倒了下去。

罪魁禍首倒是沒感覺到什麼痛感,而被他墊在身下的燭無則結結實實地撞到了地面,發出了一聲悶響。

而他們的動作又像是某一種訊號,喚醒了正處於沉睡狀態的花叢,消除了連綿的黑暗。

烏有看著連綿延伸而去的半紅半白的花叢,嗅了一口,感受到了淺淡卻存在感極為明顯的味道。

他的靈感愈發廣袤,一切在他眼中更為清晰,於是白的那一邊的範圍逐漸縮小,漸漸地只剩下了紅色。

“救救我們。”聲音憑空在他腦中響起,鼓譟出世界上最令人難以忍耐的聲音。

烏有跪坐在燭無身上,上身立起,扶住自己的額頭,感受到了一陣陣湧來的眩暈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牽扯著他的神經,將他的思緒攪弄得混亂不堪。

烏有俯下身子,將頭埋到燭無的頸窩中,以熟悉的白茶味舒緩精神。

縱使痛苦,烏有仍舊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種玄妙的感覺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直接地說,他所擁有的靈力正在飛速增長,雖然代價巨大,但他足以忍受。

“燭無。”烏有喚他名字,親暱地從脖頸處挨蹭到了面頰,輕巧地在唇上咬了一口。

“嘴張開點。”燭無按烏有說的做了,順道將手放在了烏有的後腦上,壓了壓,使兩人的距離更為靠近。

他又將手環了抱著烏有。他摟得緊,兩人骨頭貼到一處,彷彿要詭異地在這極冷的溫度下熔化,然後再慢慢地流到一處,凝固到一處,就好像它們原本就長在一枝。

骨頭硌骨頭,將人硌得生疼。

燭無能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下視物,看得清烏有冷白的臉上泛上的紅暈。足有一大片,極為顯眼突兀。

摩挲著,摩挲著,那塊紅顏色不減,反倒更鮮豔了一點。

它越擴越大,流瀉著遮住了一切景象,使燭無看不見烏有一邊支起的瘦削的肩,也看不見垂下的淌在自己胸口的烏髮。

只剩下一片紅,無汙無垢,無邊無際。

當烏有再次睜眼時,他正躺在客棧柔軟的床上,額頭抽痛,一片混沌。

該是他去往太一仙門的時間了。

烏有無端地有了這樣的預感,推門朝著召開迎仙大典的地方走去。

到了目的地,烏有才發現除他以外的幾人都早已站到了一處,無比期盼地等待著太一仙門來接他們去往仙門的飛舟了。

此時烏有才更為深刻地體會到了自己身上產生的變化——那些人所具有的情緒在烏有的腦中具象化成了一種刺激的訊號,就好像烏有自己生長出了捕捉情緒的觸角。

就像此時,一個人走到了烏有面前,俊秀少年,謙謙如玉。同表面截然不同的是,他所傳達的情緒一小半討好,一大半嫉妒。

烏有回憶了下,終於在記憶的角落處扒拉出了他的臉。

沈行其,水木雙靈根,本次迎仙大典中除去烏有外天資最為出眾之人,皇后母家沈氏中人,在大典前就頗有賢名,才學不俗,可以說是世家弟子的代表。

相比起烏有到來前那個僅僅用來佔著身份的程式殼子,沈行其自然顯得格外出眾,足以稱得上天之驕子。

“烏兄。”沈行其向他拱拱手,“聞名不如見面,今天我終於有機會見到真人了。”

他表情和動作的度拿捏得很好,沒有諂媚的感覺,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可惜烏有反應淡淡,頂著他為自己設計的毫無波瀾的表情回了個“拱手”動作給沈行其。

並不是烏有對於沈行其的心懷鬼胎有什麼意見,像沈行其這樣的人反倒能讓烏有產生一些興趣,而是沈行其的稱呼讓他罕見得有些尷尬。怎麼說呢,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沈行其面上不顯,仍舊一派和煦。當他正斟酌著如何往下接話時,烏有直直走過他,到了遠離人群的另外一邊。

“沈兄,這……”旁邊的人圍上來,在沈行其面前皺了皺眉。

“這也太過驕縱了。”

“現在只是測了天賦就如此眼高於頂,等真修了道,那他怕是更看不起人了。依我看,他修道之路未必比沈兄長久。”一人捧道。

他不忿烏有的態度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明顯攀不上烏有,不如吹捧沈行其讓自己露露臉。

蠢貨。

沈行其聽到那人說的話,在心裡說出兩個字。

他身份要高於其他人,自然知道的資訊也要比旁人多一點。他們只知道烏有的天賦好於他們,卻根本不清楚烏有和他們的差距究竟到了怎樣的一種地步。

就像剛剛說話的那個人,他究其一生都難以觸及的境界,烏有說不得只用一柱香就能輕易跨過了去。

“別說了。”沈行其刻意將聲音拔高,制止周圍人紛紜的議論。

“每個人個性不同,烏兄不過寡言了些,你們不要胡亂猜測。入門之後,大家就都是同門,應當相互友愛才是。”

他眼光刻意向烏有方向看,在看到烏有並未有什麼特殊反應,也沒有將頭轉過來時稍稍有些失望。不過他轉念一想,烏有大抵是能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的,就不再糾結,轉而繼續同旁人講話。

飛舟很快就落了地,從艙門裡走出一男一女,身著雲水藍道袍,姿態怡然。

這兩位就是前來接引新入門弟子的師兄師姐了。

不,還有人。

那兩人下船後對立而站,均抬手行禮舉過頭頂做出恭臨的姿態。

烏有認出後出場的那人正是他的師父——宋立瓊。

只見宋立瓊從兩人間走過,速度極快,臉上仍舊流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宋立瓊將站在舟前的一眾人都看過一遍,當看到站在角落的烏有時,他眼睛一亮,頗有些終於逃過一劫的感覺。

“快來,乖徒弟!”比起傳統印象中的神仙,宋立瓊穿著破舊,頭髮也只是用一根繩子隨意紮起,更像是一個浪跡江湖數十年的俠客。

“我們不坐飛舟。”他笑得疏朗,極為熱絡地攬住了烏有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