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她頓了頓,垂下眸,面露苦色,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如果當年她沒有替桑榆擋下那一刀,興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也不會被有心之人揣測,害得爹孃含冤入獄,最後慘死。

“好了!”

李媽媽停下了手中的筆,笑吟吟地轉過身去,將身後的鏡子露了出來。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毀容了再怎麼畫也不過如此,卻不曾想李媽媽卻恰恰利用她這個缺點。李媽媽先用粉餅遮住一部分的疤痕,又在首尾點了兩隻蝴蝶,畫上好看的眼妝,乍一看,真的挑不出毛病來。

“李媽媽,這不合適的……”

“什麼合不合適這是殿下的意思。”李媽媽撇撇嘴,眼見著她不同意,便把桑榆搬了出來,然後二話不說為她戴上面紗,換好衣裳,臉色沉了許多,“今日,上場的舞姬忽然生了病,上不了檯面,殿下讓你去頂一頂,沒問題吧?”

她一怔,桑榆讓她穿舞女的衣服去臺上跳舞,博百國歡喜?

呵,到底是在羞辱她啊,堂堂將門之女被貶為最低賤的女婢不說,如今,竟要扮作舞女去博得百國歡喜!

可她會跳什麼舞,唯一會的還是母親教給她的軍中劍舞。

末了,李媽媽湊在她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姑娘此去萬分小心,要好生提防平昌王,娘娘說了,若此次任務成功,可以考慮幫褚家翻案。”

李媽媽說著還往褚非晚的手裡塞了一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笑:“機會難得呢,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平昌王是晟國勢力最大的諸侯,其手中掌握了皇城大部分兵權,不僅如此,他還私通南國,企圖謀反,取而代之,她爹的死和他脫不了干係!

呵,這是打算拿她做餌,順勢剷除平昌王麼,不得不說,這步棋下的真是非同凡響。

她最終還是妥協了,手執寶劍,一襲紅衣上了臺,如同當年的褚夫人一樣,一眼驚羨萬年,一朝劍舞動四方。

也是那一瞬,她彷彿看到了桑榆眼中的驚詫之色,不知是在驚訝她的容貌還是在驚訝她竟會低頭來做這舞女。

果不其然,桑榆在看到褚非晚後臉色唰地就白了,他偏頭看了眼坐在高臺上的皇后,頓時就明白了一切。

如此,桑榆是半點賞舞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期望褚非晚別做傻事。

可他還是想錯了。

皇后讓褚非晚登臺舞劍本就不懷好意,哪裡會給她留活路,眼見著褚非晚並沒有如她所預料的那般刺殺平昌王,便朝潛伏在一旁的殺手使了個眼色。

殺手頷首低眉,握緊了腰間的劍,只是須臾間便已拔劍而出,直朝褚非晚刺去!

然而,還未近身,劍身忽然打滑,一條遊蛇倏然竄出,只是眨眼間便已纏住飛來的利刃,一劍封喉。

此劍既出,四座皆驚。

褚非晚渾身打了個激靈,抬眸間卻見桑榆一臉焦急地四處張望著。他大抵是很糾結吧,究竟是先救她還是先殺敵。

出乎意料的是,桑榆先救下了她。

就在眾人驚歎於劍法之妙時屋樑四周忽的出現了許多蒙面殺手!

宴席座上,也不知是誰,忽然喊出了一句:“是山鬼門!”

頓時,驚慌四起,不少名人修士大驚失色,拿劍的手都止不住地抖,更別說那些武功不濟的草包國君。

桑榆頓時怒從心頭起,狠狠地瞪了一眼皇后,卻發現皇后一臉驚恐,好似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外。不過,也的確在她意料之外。

她的確僱請了山鬼門的殺手,但只為了殺褚非晚和平昌王,至於其他的她就一概不知了。或許,她從想過,山鬼門隸屬於南國。

殺平昌王就是和南國作對,只有傻子才會接這個單子。

為首的是一名白衣女子,女子的身側跟著無數的殺手,今日出現的殺手無一不是殺手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可他們卻偏偏被一柄莫名飛來的匕首打的落荒而逃。

“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擱了,來晚了些。”

來人挑了挑眉,順手接過飛回來的匕首,咧嘴一笑。

桑榆一怔,這位便是最近聲名鵲起的明嵐將軍?據說,他帶領的烈風軍只三日便踏平了敵人的軍營,還俘獲了不少降兵。

至少在百年前,烈風軍還是百國心裡揮不去的陰影,本以為老將軍死後無人能再重現烈風軍往日的風采,卻不曾想這麼快就有人繼承了老將軍的衣缽,還一戰成名!

“喂,小……心……”

桑榆一頓,瞳孔驀地收縮,收回了剛伸出去的手,趕忙回頭呵斥道:“愣著做什麼,護駕!”

還不等他出劍,一抹身影快速掠過,三下五除二就捏碎了那些殺手手中的利劍,還順走了他桌子上的酒,仰頭猛灌一口,擦擦嘴,咧嘴一笑:“太子殿下,許久不見了啊。”

桑榆微微一笑,也收了手裡的利劍,聲色柔和:“二殿下怎麼也來了?”

坐在屋頂上的少年朗聲一笑:“你們難得請一次客,我當然要來湊湊熱鬧啦。不曾想,剛來就看見一群炸了毛的刺蝟橫衝直撞,傷了人事小,家底沒了事大啊。”

一旁的白衣女子氣的渾身一顫,揮劍就朝溫澤砍去,恨不得把這個嘴欠的傢伙大卸八塊。

劍刃劃喉而過,還不等眾人驚歎便已瞧見屋頂上的少年翻身躍下,躲過襲來的劍刃。還不等白衣女子收回手裡的劍,一道迅猛的劍勢猛的襲來,硬生生壓下了女子的劍,直叫她不得動彈。

溫澤縱身一躍來到溫晝身前,偏了偏腦袋,眼角噙著笑:“哥,我這應該不算拖後腿吧?”

溫晝斂起眉眼間的戾氣,拍了拍溫澤的肩膀,低聲回道:“自然不算。”

“那我這次偷跑出來的事可不可以不告訴父王啊?”溫澤眯眯眼,套起了近乎。

“你覺得呢?這麼多人,難不成都眼瞎了?”溫晝也是皮笑肉不笑,搞得溫澤心裡一陣發毛。

溫澤撇撇嘴,抬眼望去,一群人正盯著自己看,彷彿是在看一件稀世罕見的物品一般。

隨後,那些人乾脆翻著白眼扭頭看向一旁,要麼直接裝死裝作沒看見,一副我沒看見你儘管鬧的模樣。

“……”

溫澤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順手從腰間摸出一張黃紙小人,只是眨眼間,黃紙小就穿過人群順利地爬到了皇后的衣裙上。

桑榆眼尖,頓時就明白了,他剛想走向前去弄清楚一切時卻被溫澤板住了肩膀:“都這種時候了你還相信你那位看似人畜無害的母后麼?”

桑榆腳步一頓,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她母后是如何勾結山鬼門策劃的這一場戲而是溫澤是如何知曉她母后的佈局。

“哎呀,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真是的,你這倔驢的性子遲早得改改。”

溫澤無奈地擺擺頭,也不等桑榆回答就自顧自地往下說:“其實也不怪你,畢竟她一直待你很好,可惜,她應該不知道山鬼門其實隸屬於南國,她想要殺平昌王奪回兵權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桑榆頓時眉頭緊皺,一臉不悅:“你說什麼便是什麼?空口白牙的,誰信你?”

溫澤挑了挑眉,掏出同剛剛一模一樣的一張黃紙小人來,遞給桑榆,喉間溢位一聲低笑:“信不信由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你,很瞭解南國嗎?”垂眸了許久,桑榆終於問出了這句話,這也是他心底的疑惑。

他只聽史官說過,在百年前,古鉞國和南國還是世交之國,可自打那場叛亂後,一切都變了。

據說,百年前,古鉞國的永陵殿下一人一劍守國門,獨戰邪師三軍,最終身隕。而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卻並不是這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而是那位永陵殿下親手斬殺南國國君的故事。

無論是畫像,還是劍術,溫澤都與那位永陵殿下很像。

雖然百國之中早有傳言,古鉞國有不死長生之術,可他怎麼也不會信。因為他知道,天地萬物都終有衰老的一刻,什麼不死長生,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可溫澤卻愣住了,良久,他才緩緩抬起眸,輕笑一聲:“你也覺得我像他,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