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百世再相聚
小殿下別擺爛了!高冷劍神形象都被你玩壞了 木阿虞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夜幕下,邵林的臉色很難看,他渾身冰冷,額頭還冒著細汗,手裡捏著一本不大不小的冊子,他呡著唇,默不作聲。
直到溫澤不耐煩地喊了他三聲。
“殿下……”他囁嚅著唇,忽然跪下,神情恍惚,“屬下有罪……”
夜間本就很靜,再加上溫澤現在煩躁的很,忽然聽到邵林忽然來了這麼一句“我有罪”腦子就更混亂了。他半耷拉著眼,扶起了邵林:“外面冷,進屋說吧。”
比起外面,屋內就要暖和許多,即便只穿了件單衣,依舊不會覺得冷。
溫澤十分平靜地看完了邵林遞過來的冊子,又面無表情地將其放到了桌子上,漆黑的眸子裡看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所以呢?”
邵林十分欣喜地抬起眸,臉上劃過一抹喜悅:“殿下不怪我?”
溫澤挑起眉頭,嫌棄地將冊子丟到了地上,就好似扔一件破爛一樣:“就這麼芝麻大點兒的小事你就覺得自己有罪?我的邵大人啊,你可是赫赫有名的武將啊,怎麼還因為這些,這些破事憂思傷神呢。”
哪知,邵林卻極其鄭重地回道:“這可是關係二殿下和大殿下的終身大事,不可馬虎!”
“……”溫澤揉了揉太陽穴,半眯著眼,實在是不想理這個一根筋的老怪物了,“扔了吧,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可是……”邵林欲言又止,也不知該怎麼勸溫澤。
“沒什麼可是,你要是再敢拿這東西來見我,我就一把火給燒了!”溫澤吹滅了蠟燭,背過身,身影隱藏在夜裡,看不清神色,“還有,我不娶妻,勞煩邵大人轉告了。”
“……”
翌日,溫澤起的很晚,幾乎是日上三竿才起床,莊聽老早就在門前等著了。
他出來時,莊聽正一手捧著兵書,一手撐著腦袋,愁眉苦臉地看著面前的推演。他的對面坐著從容不迫的邵林,看不出來絲毫的驚慌。
“……不對不對……”他暗自嘟囔著,他手裡還捏著一塊小木頭,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一隻毛茸茸的腦袋就忽然探了過來:“功勢猛,守勢弱,你應當將巧木放在這裡,這樣攻守兼備,可以以退為進,以攻為守,把敵人打個措手不及……”
得到溫澤的指點後莊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殿下,你怎的還幫明嵐小將軍,若是在戰場上,誰又能幫他呢?”邵林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雖然輸了,但輸的不服氣。輸給他家殿下那是自然,畢竟,他可是親自上過戰場的人。可若是輸給了這個後輩,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痛快。
莊聽撓撓後腦勺,嘿嘿地笑道:“前輩教訓的是,晚輩的確勝之不武。”
“也罷也罷,”邵林擺擺手,起身離開了席位,“我還有要事要處理,就不多叨擾了。”
邵林轉身離去,也就在這時,一個士兵押著一個灰頭灰臉的男子走了進來,剛進來,男子的腿便軟了,“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莊聽這才開口向溫澤解釋道:“昨日的事情陛下都知道了,連夜派人去抓,去抓他的時候他正準備跑路呢。”
溫澤沒有多說什麼,徑直坐了下來,右手撐著腦袋,半眯著眼,好似是在打量眼前這個已經被嚴刑拷打嚇破膽的男子一般。
良久,他才輕啟薄唇,那雙深沉的眸子也略顯的有幾分漫不經心:“說吧,你幾時學會的仙人術?”
“……幼時,常見李大娘用此術招攬客人,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些皮毛……”
“李大娘?”莊聽歪了歪頭,覺得很好笑,“她不是你娘麼,怎麼叫的這麼生疏?”
“才不是!她才不是我娘!”那人氣急敗壞地吼道,“我娘早就被她害死了!你們應該還不知道她為何會不受皇帝寵愛吧,因為,她根本就不能生育,哪個君王會允許這樣的女人受寵,又怎會讓她做皇后!”
這些話的確是把溫澤震驚到了,他本以為這件事也就是單純的子女不孝,外加個叛國的罪名就可以了,可這如今聽他講,李昭儀的手上還有人命啊!
可畢竟李昭儀養了他們這麼多年,和親孃沒什麼區別,誰知,奢望他們孝敬自己竟是一件登天的難事。
溫澤揉了揉眉心,腦子裡混亂的很,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那你妹妹呢,你為何要設計害她?你可知,單憑這個罪名你就足以在牢裡待一輩子。”
男人咬著唇,臉色鐵青:“我……一時鬼迷心竅……”
本來,他和妹妹離開白街的那幾年裡,日子過的挺不錯的,可忽然一日,李老太得了病,他本來就對李老頭懷恨在心,對她也不聞不問。他妹妹心腸不壞,看著李老太日漸消瘦下去也很是心疼,有時會趁著哥哥不在家的時候偷偷跑去白街給李老太送些吃的,用的。後來,他知道此事後,便提前在食物裡下了毒,妹妹渾然不覺,還是將食物送給了李老太。
後來,李老太死了,他妹妹也知道這件事,她仗著夫家的權勢要去衙門告狀,為了不東窗事發,他只好在妹妹過門後騙她來到橋上,又用仙人術逼她跳河自盡。
自此,他便愈發肆無忌憚起來。他在李老太的櫃子裡發現了一尊童男,他知道這是他,也知道李老太知道是自己下毒害死了她。於是,他又折了只童女,放在櫃子裡,把原本的白元寶全部塗成金色,又在櫃子裡貼滿了符纂,然後又遣人將她們的屍身沉入河底,又用仙人術鎮之,使的他們無法輪迴轉世。
說著說著,男人的臉上盡是嘲弄與不堪,沒想到到頭來竟然還會有人在乎李老太的生死與清白。
當真是可笑。
“罷了,”溫澤擺擺手,示意帶下去,還不等那人過多的解釋士兵就已經架住男人,把他拖下去了。
“就這樣?你不再問問別的?比如,李昭儀為何要殺了他父母?”莊聽坐在了溫澤的對面,一臉的不解。按照溫澤的性子,他最討厭叛國者了,如今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他竟嗤之以鼻,實在想不通。
溫澤翻了個白眼,不鹹不淡道:“這件案子就這樣,李昭儀也死了多年,早該魂歸故里了。改日我就啟奏父王,讓禮部按照昭儀下葬的儀式送她回家厚葬。至於她的兒子,就看邢部的決策了,我不便插手。”
莊聽“嘖”了一聲,摸了摸溫澤的額頭,驚呼道:“你發燒啦?”
“你才發燒了,”溫澤偏過頭,躲閃了一下,眼神迷離,“案子都結了你還待在我這兒幹嘛,不回你的軍營?”
莊聽頗有些不滿,好歹自己幫了他不少忙不是,現在怎的還攆人了?他撇撇嘴,氣鼓鼓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看你是燒糊塗了,回頭記得叫幾個郎中來看看。”
……
溫澤宮殿的後面有一口天然的溫泉,所以皇帝老兒就順勢建了一座行宮,那口池水就在行宮的正中央。
走到池水旁,他已經褪去了外衫,裡面薄如蟬翼的白裡子長衫凌亂地披在身上。他扯下發帶,開始解護腕。
片刻後,整個人都已經浸泡在了水裡。他靠在水池旁,眉頭微蹙,該死,又發作了!
只因他體內鎮壓著那三位邪師,每隔一段日子,他就會出現高燒不退,幾近瘋狂的表現。也正是這段日子,那三位邪師會想盡辦法折騰他,生不如死。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才徹底穩定下來。他穿好衣裳剛走出行宮就遇見了來此找他的邵林。
“又發作了?”邵林看見溫澤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輕蹙了下眉,頗有些關切。
溫澤悶哼一聲:“嗯。”
“唉,殿下,你說你,陛下本就已經為你找到了法子,你又不肯,這不白受罪麼!”邵林長嘆一聲,言語中竟有絲絲的責備。
“法子?”溫澤冷笑一聲,那雙深邃的眸子含著若有若無的冷意,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之意,“成親?呵,這種骯髒的法子不要也罷。”
“說吧,找我什麼事?”溫澤擦乾了頭髮上的水珠,隨手紮了下頭髮,額前細碎的髮絲遮住了少年眼眸裡的光。
邵林頓了頓,這才開口回道:“殿下,有個小姑娘硬闖皇宮,說是要見你。”
“哪個小姑娘?”
“白街薛氏夫婦的孩子,殿下昨日還見過的。”
“可知緣由?”
邵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那丫頭倔的很,非要見到殿下你才肯說。”
溫澤摁了摁眉心,不鹹不淡道:“備茶。”
*
偌大的宮殿內只有薛典衣一人揣揣不安地坐在那兒,她一旁的桌子上還擺放著幾碟糕點和一杯茶水。糕點她只咬了一口,茶水一口未動。大抵是她覺得這些東西很貴,要收她錢吧,畢竟她沒錢。
過了好久,門口才閃現出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趕緊跳下椅子,一把抱住溫澤的小腿,眼淚汪汪地哭了起來。
這麼一抱,溫澤倒是一怔,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孩子。躊躇了片刻,他還是揉了揉薛典衣軟糯糯的腦袋,斂起了剛才在行宮嚴厲的聲色,溫軟的氣息揉碎了空氣裡的僵硬:“怎麼了,慢慢說。”
薛典衣這才抹了抹眼淚,聲音中都帶著哭腔:“阿世他,他快死了,殿下,你救救阿世好不好?”
“阿世?你哥哥?”
薛典衣點了點頭,哽咽著聲音:“大夫說阿世沒救了,我,我不想阿世死……他還沒有陪我過生辰呢,阿世要好好的……”
“殿下……”邵林深知民間之事不好插手,萬一殿下的聲譽受損,這可不好。但這小姑娘的確很可憐,依溫澤的性子,怕是不會坐視不理。
果然,溫澤還是心軟了,他偏過頭,對邵林道:“把宮裡最好的大夫叫來。”
“可是,殿下……”
“沒有可是,”溫澤抱起薛典衣,朝屋外走去,聲色清朗,“備車。”
他們幾乎是趕著去白街的,可到了白街,卻發現薛氏門前竟已經掛起了白燈籠,鄉里鄉親披著白麻,掩面嘆息。
“多可惜啊,這孩子命不好啊!”
“可不是麼,薛娘子也是苦啊,你說,昨天還活生生的一個人,今天怎麼就……唉,造化弄人啊!”
“誒,小典衣,你回來啦,”其中一個大娘眼尖看見了一臉呆怔的薛典衣,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看看你哥哥最後一面吧。”
薛典衣垂下眸,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阿世……”
她本以為只要她在努力一點阿世就可以活過來,就可以和以前一樣,陪她聊天說話。
“阿世!”
她不顧一切地衝了進去,溫澤一愣,怕她出什麼事,也趕緊跟了上去。
內屋裡,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正躺在床上,他半眯著眼,還吊著一口氣,呼吸斷斷續續的,好似下一秒就要離開一般。
少年的嘴裡還嘟囔著:“典衣……”
“我在,我在!”她握住了少年冰涼的手,淚如雨下,“我找來了大夫,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傻瓜,”少年勉強揚起一個笑容,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畫的十分粗糙的畫來,聲音嘶啞,“你的生辰禮,咳咳,我要……失約了……”
少年又咳了幾聲,只是這一句話便已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他半闔著眼,又躺了回去,嘶啞的聲音還斷斷續續地傳來:“……別,忘了我……”
薛典衣接過少年手裡的紙,手心打著顫兒,所有的執念在這一刻愈發地平息,直至再也尋覓不到半點蹤跡。
很奇怪,她覺得很奇怪,明明背上的少年已經沒有了氣息,她竟不覺得絲毫的重,反而覺得很輕。
她親自把少年背進了祖墳,不要一個人陪。晚上的路很黑,她沒有燈籠,身後也沒有一個人跟來,她就這麼走著,長長漫路,只有她和少年兩個人。
後來啊,前面有了光,祖墳的大門已經開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給她點的燈,為她開的門。她又揹著少年進了祖墳,從始至終,她都未放棄。
白街百姓的生活又恢復了秩序,該吃飯的吃飯,該開張的開張,該吵架的吵架,與從前沒有半點不同。
薛娘子頂著紅腫的眼幫自家丈夫推車,薛典衣依舊坐在門前,髒兮兮的臉,常常望著天空發呆。
“典衣,”溫澤走了過來,儘量壓低了聲音,笑道,“你願意跟我來一個地方嗎?可以見到阿世。”
她木訥地點了點頭,鬼使神差地跟著溫澤走了,最後,他們來到一座神殿前。
神殿內有一棵巨大的桃花樹,桃花樹上掛滿了風鈴,風一吹,鈴聲就響徹整座大殿。這棵樹與外面的那棵樹不同,這棵樹是長在水裡的,樹根處是清涼的泉水,水中還有許多透明的魂魄。
溫澤靠在圍欄旁,颳了刮薛典衣的鼻子,笑道:“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
薛典衣眨巴著眼,很是不解:“你是二殿下,要什麼有什麼,你也會有害怕的東西麼?”
“當然,”少年的眸子裡藏著無法說出口的落寞,他輕蹙著眉,徹底將自己包裹在了一片哀傷的氛圍裡,“古鉞皇族一直以來都藏著一個不可言說的秘密,千百年來,每每閉上眼我都能看到那一幕幕殘忍的弒殺之戰。”
少年捧起池子裡水,水倒映出少年黯淡的神色,他輕輕嘆了口氣,抬起眸,忽然又笑道:“我說了要帶你見阿世,怎麼能食言呢。”
言罷,他就取下樹上的一隻鈴鐺,鬆鬆地掛在食指上,紅繩一起,濺起朵朵水花,緊接著,一道虛影便慢慢地浮現在水面上。
水面上的少年睜開了眼,囁嚅著,他不能開口說話,因為他已經死了。
“阿世!”薛典衣說著就要去拉水面上的少年,卻被溫澤一把攔住了。
“如今,你們天人相隔,身處不同世,不可擅自靠近。”
“那阿世他……”
溫澤垂下眸,眸裡帶著光,輕揉了下她的腦袋,將手中上鈴鐺遞給薛典衣,瞭然輕笑:“等等他吧,百年生魂,百年生骨,再百年可生皮肉,待到重逢時,你們自會相知。”
“所以,你得好好活著。”
水面上的少年嗚咽了一聲,轉身就扎進了水裡,再無蹤跡。
“殿下,你又胡來了。”
聞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華服的女子走了過來,她的手裡還託著一個透明的瓶子,瓶子裡的魂魄正安靜地睡著。
“瑪雅大祭司,你這是?”
瑪雅摁了摁眉心,一副疲憊的模樣,眼眶下還纏著一絲黑眼圈,看樣子是許久都未曾休息了。
她將手裡的瓶子的塞子擰開,然後將魂魄倒進了池子裡,這才緩緩開口道:“殿下若沒什麼事還是少來這裡,免得髒了手。”
“怎麼,還在慪氣?”溫澤挑了挑眉,“阿朗自願跟著蕭將軍離開,我只不過成其人之美罷了,再者,你猜我上次去姜寧國見著誰了?”
“阿朗?”瑪雅已經專心致志地盯著池水的動靜,直到看見那縷魂魄徹底融入池水才鬆了口氣。
“不止,我還見到了蕭將軍,他呀,明明幾年不見卻好似老了十幾歲一般,鬍子都一把了。不過,周老頭兒對他也算是不錯,封了大官,阿朗也可以少吃些苦了。”溫澤一邊說一邊觀察瑪雅的神情,他本以為瑪雅會瞪他一眼,哪知,竟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轉過身,離開了。
“……”
離開神殿後,溫澤就派人把薛典衣送了回去,自己則獨自回了宮殿。
剛回到宮殿,一個冒冒失失的宮女就撞了過來,水盆裡的水潑了溫澤一身。
“殿下……”邵林拔劍出鞘,指著那名宮女,厲聲喝道,“放肆,你是哪個宮的宮女!?”
“罷了,不必嚇唬她。”溫澤蹲下身,扶起那名宮女,語氣鬆軟:“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宮的?”
“奴婢,奴婢叫雲袖……”那宮女結結巴巴地回道,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招惹來了殺生之禍,“奴婢是嬤嬤吩咐來伺候二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