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的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她努力維持著自己大家閨秀的形象,嘴角僵硬地抿著,但眼中的憤怒與恨意卻難以掩飾。

“悅兒,你快上來呀。”見沈悅站在原地沒動,沈竹又說了一遍,沈悅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上去。

沈竹面帶微笑,緩緩蹲下身,用腳鏈貼著沈悅衣裙環了一圈她的腳腕,而後滿意地點點頭:“大小正合適。”

沈悅整個人僵在原地,她沒想到沈竹竟然會親自幫她試大小。她知道沈竹一直沒怎麼關心過原主,所以對沈竹的轉變很是懷疑。

沈竹越是對她好,她越覺得背後藏著一個大陰謀。

沈竹起身,將腳鏈裝回木盒遞給沈悅,眼含笑意道:“悅兒,這是特意給你準備的新年禮物,和別人的都不一樣,獨一份的。”

此話一出,堂中一片譁然。

“竟然真的是給沈大小姐的。”

“不是說她就是一不受寵的庶女嗎?”

“或許是我們弄錯了。庶女是不假,可不受寵,怎麼看都不像。”

“只要沈大人喜歡,庶女又如何?照樣能找個好人家,許門好親事。若是不被父親喜歡,嫡女恐怕也比庶女好不了多少。”

“你看永安郡主,生母葉氏不過是承徽,可偏偏太子殿下喜歡郡主喜歡得緊,縱著她追陸小侯爺追到了永州,還向陛下要了個永州郡主的封號。”

“那沈大小姐生母不在,都能得沈大人青睞,若是有生母做靠山,會不會府中地位比過沈公子?”

“呸呸呸。她再受寵也不過一女子,沈公子可是嫡子,哪裡能比!”

眾人面色各異,竊竊私語。

聽著眾人的議論,沈寧臉色鐵青,再也笑不出來,連裝也裝不下去。她盯著沈悅,嘴唇微微顫抖,眼中怒意有如實質。

她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直至開始往外滲出血絲,才勉強控制住了自己。

她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要是再發生一次剛才那樣的事,父親真的會對自己失望。

一旁的林氏面色也不怎麼好看。

林氏知道沈悅對沈竹有用,必須完好無損把她嫁進宋府,才能換來宋家經濟上的支援。

但她不理解的是,沈竹為何要當著眾人的面送腳鏈給沈悅,這不是當眾下沈寧的面嗎?

沈悅仍舊呆愣在原地,直到沈竹強硬地把盒子往她手裡塞,她才如夢初醒。

“謝謝父親。”沈悅僵硬地接過盒子,又僵硬地向沈竹行了個禮,轉身回了自己席位。

“悅悅,剛剛寧妹妹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沈悅剛一坐下,顧斐便湊了過來。

“我沒放在心上,表哥多慮了。”沈悅回答得乾脆,倒是顯得顧斐小心眼了。

此刻沈悅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串腳鏈上。她拿起腳鏈反覆檢視,甚至咬了一口外面墜著的珍珠。

有沙沙的感覺,還落了一圈白色粉末下來。沈悅心下大喜,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珍珠!

一般來說,真珍珠形狀大多並不規則,但這串腳鏈上的珍珠,每顆都是珠圓玉潤,光澤色多,品相是上乘中的上乘。

一定花費了大量時間精力,才找齊了這麼多圓潤的天然珍珠。這麼算來,這腳鏈上珍珠的價值,竟比黃金主體還高。

“丁香,咱們要發財了。”沈悅迫不及待把丁香喚了過來,又小心翼翼地收好腳鏈,遞給丁香,吩咐道:“等一下晚宴結束了,你就去打聽一下附近的當鋪,咱們明天就把它賣了換錢!”

丁香一臉震驚:“小姐,這可是老爺專門送給您的,怎麼能賣了呢?”

“他送給我了不就是我的了,我的東西我還賣不得嗎?”

“可是,小姐...”

丁香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沈悅塞了粒剝好的葡萄到嘴裡。“別說了,我不愛聽。吃水果。”

見沈悅態度這般堅決,丁香也不再說什麼。

宴席的氣氛逐漸恢復,人們回到各自席位,吃著水果喝點小酒,不亦樂乎。

這次的事像是塊石頭擲入了平靜的湖面,層層向外擴散。

來客們面上看著不顯,心裡卻都有了各自的想法,視線也時不時裝作不經意從沈悅身上飄過。

沈悅坐在自己席位正吃著水果,暢想著以後的生活,卻突然發現對面一位陌生公子正舉杯對著她微笑,看姿勢是在敬酒。

他一襲綢緞衣衫,舉手投足間不失書卷氣。長眉入鬢,眉眼之間似有桃花盛開。

她左右看了看,發覺那公子確實是在與自己打招呼,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疑惑。

我?

沈悅指了指自己,對著那男子皺了皺眉,而後將腦袋一歪。

那男子輕笑出聲,重重點了點頭,又用手指了指沈悅和她面前的酒杯。

沈悅心中雖有疑惑,但也舉起杯盞,衝他遙遙一敬。

那公子衝她笑了笑,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只是他手中杯盞還沒放穩,竟然就開始咳嗽了起來。身旁僕人忙不迭的遞過手絹,他掩著唇輕咳幾聲,又將手絹收回,對著沈悅無奈地笑了笑。

沈悅瞭然,對方應當是因為這個腳鏈,誤以為自己很得沈竹心,有心向自己示好,想要藉此攀附上沈家。

沈悅淡淡一笑,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小口,只要對方沒有惡意,她並不介意賣個好。

等眾人都聊得差不多了,沈竹又站起身開始說些場面話,無非是感謝大家來參加自己兒子的生辰宴云云。

沈竹場面話說的有模有樣,眾人也都點頭應和,沈悅卻心不在焉。

她只想趕緊結束這場宴席,回去好好休息。

當日晚宴結束後,林氏院裡熱鬧了好一通。

“父親為什麼要把腳鏈送給沈悅那賤人?還有夏姨娘的事,父親不知道外面人都在傳嗎?憑什麼外人說得我聽不得!我不會放過沈悅的,我一定要讓她好看!”

沈寧嗔目圓睜,一把揮開桌上所有物品,碎片飛散一地,甚至濺了一小塊碎片到忍冬腿上。

忍冬咬牙皺了皺眉,沒有出聲。

林氏輕輕拍打著沈寧的背,言語間透出心疼與哄慰:“我的寧兒啊,你可是沈家嫡女,那女人再怎麼風光,也不過是一時的。你可千萬不能衝動,你父親幾次三番叮囑過,不要去招惹她,你別再惹你父親生氣了。”

“可是,我忍不下這口氣...”沈寧咬牙切齒,“我可以不傷她,但也不會讓她過得舒坦!”

林氏攏了攏自己的髮髻,又從梳妝櫃裡取出一對女觀音形狀金耳環和一對珍珠嵌碧璽耳環,遞給沈寧道:“母親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好孩子,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都清楚。”

“這是我嫁進沈家時帶過來的嫁妝,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可不知比那腳鏈珍貴多少!好了好了,你就再忍忍,等她嫁進宋家就好了。”

聽林氏這麼一說,沈寧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反握住林氏的手道:“母親,我有分寸的。”

是夜,林氏床上。

沈竹抱著林氏,低頭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道:“今日的事,你和寧兒可不能怪我。這都是宋家的意思,就連那腳鏈,也是宋家給的。為夫也是沒有辦法。”

“那宋家官場雖無人脈,可畢竟也是永州有頭有臉的人物,該給的體面咱們還是要給的。趁著這次宴席,讓眾人知道悅兒在我們沈家的地位,也算全了宋家的臉面。”

林氏聽罷,也明白了沈竹的難處,既然有求於宋家,總要受制於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