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的城外。
那些人灰頭土臉地跑回臨遠縣,第一次,這些野獸一般的人感受到了恐懼。
被殺的恐懼。
他們寧可被劊子手一刀斬首,也不想再去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了。
紅褐色的泥土,粘在樹上的血肉,一幕又一幕,如同揮之不去的噩夢,深深烙印在他們的靈魂深處。
“開門,快開門!”他們像是驚弓之鳥,奮力敲打大門。此刻起了風,風聲被他們誤認成進攻的號角,一個個更是雙腿抖動,神情懼悚。
一時鬼哭狼嚎,城上計程車兵冷眼相待,搭弓欲射,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立在人群中,靜靜看著一切。
城下的人看到上面搭弓,立刻撒腿就跑,可惜這回沒那麼走運,城上幾輪箭雨過後,城下站著的人已寥寥無幾。
“為……什麼……”一個人杵著兵器,氣息粗重地質問,“為什麼趕盡殺絕,我們明明有交易,為他做事,赦免死罪。”
老者聽到質問瞬間哈哈大笑,好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
“交易?你們也配與老爺做交易,說到底就是一群廢物,還敢狺狺狂吠!”
說完手揮下,說道:“放箭。”
最終,城外所有人都倒下了,他們死不瞑目,怨恨地看著前方……
城上的老者哼了一聲,指著身邊的一個士兵,“你,帶十個人,把地上這些穢物處理掉,別讓他們礙了縣令大人的眼。”
不一時,地上的屍體都消失了,只留下一攤褐紅色痕跡證明之前發生的事。
老者見事情已了,正打算離開,一個聲音從門下傳來。
“縣使大人,請開門,我有信件要轉交縣令大人。”
…………
縣令擺弄手中的信件,放在桌上,問道:“軍師怎麼看,此子不過區區千人就想與我對敵。”
“縣令大人何必憂心,二十里外是一片寬敞的平地,沒有樹林也沒有山崖,不可能會有伏兵。”老者自信地分析著,“再怎麼樣也只有一千人,縣令大人帶三千人出城,定可一舉殲滅。”
“屆時大破敵軍,不僅可以揚我國威,您也可以從中獲得軍功,加官進爵,更何況對上比自己少的敵人還要防守,豈不是讓別人輕視我們?”
“嗯……言之有理,傳我的命令,厲兵秣馬,準備出發。”
“對了,大人,那個回來的小子……”
“替叛軍送信自然是叛徒,本縣令事務繁忙,沒時間處理,就交給你了。”
“遵命。”
輕鴻待在腐臭潮溼的監獄有一段時日了,自從送回信件,他就被押回了這裡,曾經的死囚牢室。
此時的他坐在一堆乾草上,心中懊悔不已。
怎麼一念之差,就為叛軍送了信。
“完了……”輕鴻喃喃自語,雙目無神。勾結逆賊可是抄家誅族的大罪,他為叛軍送信,本質上就已被打為逆賊的一份子。
自己的性命已是風中搖曳的殘燭,不知何時,就會有人把他提出死牢論斬,想到家中未盡孝道的父母,悲傷霎時間湧上心頭,使他情不自禁的流淚。
“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你也知道自己不孝?”突然的話語驚了他一身冷汗,抬眼望去,一個年輕的看守正舉著火把,眼睛盯著自己。
輕鴻警惕起身,“你是誰?”
看守嘆息道:“看來我的身份比你的命還重要,難道不想問問你的活路嗎?”
“和你一起的那些死囚已經死了,對,被縣府所殺。”
“對於他們而言,你們的性命微不足道,你們的冤屈也不值一提。”
“你,是一隻替罪羊,可沒人在乎你的冤情,沒人為你發聲,就算知道你是冤枉的。”
輕鴻越聽越驚,心臟劇烈地跳個不停,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強壓住心驚,他看向眼前人,“你到底是誰,說這些有什麼目的?”
“目的……”看守頓了頓,目光深邃,“我要你加入我們,如何?”
輕鴻大驚道:“你,你是……”
年輕的看守去掉妝容,露出俊美的面龐。
“叛軍……”輕鴻咬牙切齒。
“怎樣?考慮一下。”道乾若無其事地坐下,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來人啊!這裡有叛軍,快來啊!”輕鴻大聲叫喊,道乾似笑非笑,只是繼續看著輕鴻。
輕鴻喊了一刻鐘,嗓子啞了都沒人出現,他面如死灰,盯著眼前的男人。
道乾笑了一聲,“我既然敢來自然有準備,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輕鴻放棄了繼續喊叫,頹廢地坐在地上,“為什麼是我,你千方百計想要拉我入夥是為何?”
道乾站起來,走到牢門前,憐惜道:“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是殺人如麻的野獸,不該這樣死去,你的心中記掛的老父老母,死在這種地方他們又該怎麼辦?”
“他們只有你一個孩子啊。”
輕鴻搖頭,澀然道:“加入叛軍是死路一條,我死不足惜,但絕不能拖累家人,你走吧。”
“可笑……”道乾來回踱步,說出的話使他心口一緊。
“據我所知,你的罪行就是通敵叛國,留著你,是因為明天要砍了你祭旗。”
“你的父母被人唾罵,家裡財產遭人搶奪,上門的官吏肆意侮辱。”
“現在奄奄一息,無人敢幫。”
輕鴻眼神凌厲,好像是殺人的劍,直指道乾,“一切都是你,不是那封信,我不會身陷囹圄,我的至親又豈會受此劫難?”
道乾拿出鑰匙,開啟牢門,為他卸去枷鎖,正然道:“你可以說這是拜我所賜,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就算我不讓你送信,你也依舊活不了,城外的屍體忘了?”
“無論如何,你都只有一死。”
“可你不該死。”
道乾收回鑰匙,轉身,“選擇給了,你自己決斷。”
輕鴻呆在原地,不知是離開潮溼的監獄,還是回去等死。
當上反賊,夷其九族,不止父母,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也都難逃一死,可如果回去……
那又如何?
自己已經被當做反賊處理了,該來的還是會來。
自從他被關進這裡,就已別無選擇。
“你們的性命微不足道,你們的冤屈不值一提。”
輕鴻叫住離去的身影,低聲道。
“算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