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夕懵懵懂懂:“什麼巧合?”

姜韞姿沒再打趣下去,正色道:“真不是我歧視,只是聽聞他因常年征戰,心理創傷很重,腦子不太正常,失手殺人是常事,還是離他遠些為妙。”

否則以封伯宴頂頂的身世權勢和樣貌,不可能到如今都討不到媳婦。

姜韞姿的話正合衡夕心意,“我也喜歡有臉的。”

姜韞姿被逗笑,滔滔不絕地介紹圖冊裡的其他候選人,她勢在必得的架勢,就仿若衡夕一點頭,姜韞姿就能把圖冊裡的人揪出來綁進衡夕的婚房。

衡夕挺怵的,急時打住:“阿韻,我與你說心裡話,我不高嫁。”

姜韞姿想了想,“因為徐立清?”

衡夕搖頭:“不全是。你也知道,我娘只是商戶之女,在我幼時的記憶裡,她有苦不敢言,受氣無處宣,生生被一個妾室逼得抑鬱而終,我不想步她後塵。”

姜韞姿握緊衡夕的手,“你有我啊。況且,你怎麼說都是勇毅伯府的嫡長女,誰敢輕看你?”

衡夕不語。

她受過無數次委屈,碰過無數次壁才懂,娘沒了,爹又不疼,這樣的侯府嫡長女,誰都不會敬你半分。

後來又出了徐立清那件事,衡夕對後半生的何去何從早已心灰意冷,已有削髮為尼的打算。

“阿韻,你說過不逼我的。”

姜韞姿一時語塞,收好圖冊,寬慰道:“無妨無妨,雍都小官家也有不少才俊,我總會找到與你相配的。”

衡夕都有些佩服姜韞姿的毅力和她勢必要將衡夕嫁出去的決心了。

就在姜韞姿激情介紹到武員外郎家二公子時,三位美麗的宮娥來到姜韞姿與容家姊妹面前,“太后娘娘請姑娘登船同遊。”

獨獨漏過衡夕。

容沛胸中一口惡氣頓時舒暢了,甩下一句諷刺:“有些人哪怕費盡心思進了這杏園又如何?照樣上不得檯面。”

姜韞姿一時進退為難,太后那裡她是萬萬不敢得罪的,可又不能丟下衡夕一人。

“去吧,我一人逛逛,或許就和哪家公子看對眼了呢。”衡夕捏捏姜韞姿掌心的軟肉,俏皮地彎唇一笑。

姜韞姿心疼地抱了抱衡夕,“等我回來。”

“好。”

才子佳人悉數被太后請上了船,餘下之人則散落在長亭與花樹下。

衡夕一人品了半晌的茶,倏然籠下一道黑影,她澀生生地抬眸,粲然的俊朗容顏就這般不防備地跌進視線。

“你是?”

冉凌在案前隨意盤腿而坐,孟浪勾去衡夕握在手中的茶杯,“梁王世子在欺負你那跋扈的繼妹,想不想去湊個熱鬧,出口惡氣?”

衡霓出門很早,衡夕進園後一直未曾看見她,“她在哪?”

冉凌指了指遠處的桃林。

離月湖和長亭頗遠,無禁軍巡邏,沒有人跡。

衡夕本有些懷疑冉凌的目的,可一想到衡霓痴迷梁王世子到瘋狂,便不由得擔心兩人會做出荒唐事。

“煩請帶我去。”

冉凌魅唇一勾,很樂意引路。

行至桃林深處,愈發靜寂,衡夕停下腳步,眸色透著冷:“衡霓到底在何處?”

冉凌靠近一步,“衡姑娘,你比我想的,要好騙得多。”

衡夕暗罵自己犯蠢,後退折回。

身後的腳步聲緊跟而來,衡夕躲閃不及,後頸狠狠捱了一手刀,她頓時頭暈不已,倚靠著一棵花樹才穩住身子。

“太后娘娘眼皮底下,你到底是何人,未免太放肆了。”

冉凌彎腰貼近衡夕,嗓音低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要怪就怪你這張臉。”

說罷揚手朝衡夕淬火的眼睛灑了一小包白色粉末。

衡夕的雙目登時火辣刺痛,眩暈更重。她拼命揮開腰間無恥亂摸的手,如墜深淵的恐懼一如四年前,她被徐立清騙進寺院禪房那日。

可她這次沒有大喊大叫,沒有痛哭流涕,而是摸準了對面之人的脖子便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冉凌吃痛,猛地推開衡夕,“瘋子!”

衡夕跌倒在地,掌心被尖銳的碎石劃破,她不覺疼,似抓住救命稻草,揪起石頭便朝一團模糊中的黑影狠狠砸了過去。

黑影踉蹌退後幾步,轟然倒下。

衡夕握緊了石頭,摸索著朝長亭的方向走回去。眼睛如火燒般巨痛難忍,淚水直淌,半點也抑制不住。

猛然撞著個結實的物體,衡夕以為是樹幹,正欲側身路過,卻不想摸到了挺闊的布料。

她頓時如炸毛的野貓,揚起石頭便砸。

應鴻雪本站在一旁當笑話看,卻見擋住衡夕去路的封伯宴動也不動,石頭砸過來他連眼皮都不眨,急得應鴻雪上前,生生用後背替封伯宴的臉捱了一石頭。

疼得應鴻雪吱哇亂叫,也不忘奪了衡夕手裡的石頭:“我說衡姑娘,你叫一聲便會有禁軍過來,何必髒了自己的手呢。”

衡夕縮著,衣衫髮髻微微凌亂,淚痕如露,身軀那麼瘦弱,不盡悽楚。

“笑話看夠了嗎?”

冰冷的質問不禁讓應鴻雪一愣,她居然知道他和封伯宴一直在遠處看著她。看著她被引來,看著她被欺負,看著她走投無路。

“衡姑娘,你別生氣,不是我故意不幫你,只是我身邊這傢伙不相信你曾拿劍傷了欺負你的徐立清,我想讓他瞧瞧你的魄力,這才沒有——”

“夠了。”衡夕冷冷擦過封伯宴的胳膊。

面前這二人到底該多冷血,才能把她去找徐立清欲和他同歸於盡那次說的這麼輕鬆,好像她是得勝的將軍。

“衡姑娘,欺負你這傢伙被你砸死了。”應鴻雪輕笑一聲,聲調頗高。

衡夕腳下趔趄,渾身血液凝住。

“不過你放心,”應鴻雪踢了一腳冉凌的屍首,“就算有人查到你,我也會為你作證的。今日之事,多了兩雙眼睛,不怕你說不清。”

“不必。”衡夕斬釘截鐵地拒絕,“我不需要你們作證,這件事也不需要你們向任何人提起,查到我我自會一命償一命,用不著你們假惺惺。”

應鴻雪望著衡夕孤傲的背影,莫名心疼,但也無可奈何。他走到一直沉著臉緘默不語的封伯宴身邊,欠欠地撞這位殺神的胳膊,“是不是很有血性?”

這份遇事的果敢,在一群嬌滴滴的女娘中,實在難得。

封伯宴很後悔被拉過來看了這場鬧劇,心底無端煩悶,“一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