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夕平白無故空了一日沒有進宮侍讀,玉煙很是擔心她。
“有些事情必須處理,耽擱了進宮,還望公主不要責怪。”
玉煙一挽衡夕的胳膊,“哪裡的話,我昨日想了許多,真怕你跑回宛陵了。”
人沒事,也沒跑,皆大歡喜,玉煙哪裡捨得責怪。
自衡夕成為她侍讀以後,亦師亦友,有時還如同阿姊一般照顧她,她已漸漸對衡夕產生依賴,不覺間心理上已經離不開衡夕了。
今日又是太后安排的騎術課,玉華和玉醉因病缺席。
昨日一場暴雨突襲,兩位公主染上風寒,需得休養至少半月。
所以今日是蕭以青親自教玉煙騎馬,他做人面面俱到,自不會選擇怠慢玉煙。
衡夕本以為這次免不了會撞見段庭林,一路上都在糾結怎麼面對他,誰曾想人家壓根就沒有跟隨蕭以青來到馬場。
心裡空落落的。
約莫一炷香後,段庭林趕著馬車來到馬場,扶出了馬車裡的衡霓。
衡夕刻意避開了段庭林的視線,眼神時刻緊隨玉煙。
她也不知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分明期待段庭林的出現,卻又非要在心裡鬧彆扭。
“世子哥哥,你累不累啊,若是累的話,可以讓段郎將來教我的。”玉煙頻頻與望過來的段庭林對上視線,察覺他似乎有話想說,便做個順水人情。
蕭以青微微一笑,“是我教的不好麼?”
玉煙心裡直打鼓,“當然不是。”
要不還是算了,蕭以青雖然在笑,但卻讓玉煙莫名發怵。而且她看段庭林和衡霓鬧得挺開心的。
又過了片刻,趁玉煙休息,衡霓騎著馬過來,朝蕭以青嬌嬌軟軟地一笑:“世子,你能教教我麼,段郎將笨手笨腳的,一點也教不好。”
這話玉煙聽了心裡不服,但忍住了沒發作。
衡霓若能叫走蕭以青,玉煙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段庭林來教她了。
蕭以青抬眸對上衡霓淺笑的彎眸,眼神發冷,他刻意沒有立刻答應,晾了衡霓許久。
衡霓在眾目睽睽之下,險些要撐不住門面識相跑開時,蕭以青偏又笑著答應了,“讓本世子瞧瞧這段郎將到底有多笨,我們衡二姑娘這麼聰明,他竟教不會。”
衡霓的心情跌宕起伏,好在最後落在了雲朵上,而非深坑裡。
段庭林如願“解脫”,他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衡夕身邊,可衡夕卻還是那麼刻意地躲著他。
玉煙瞧出了兩人之間的曖昧,對衡夕道:“我想吃桃酥了,衡夕,你幫我拿一些來吧。”
“是。”衡夕轉身走向馬車。
段庭林朝玉煙深深一拜,深表謝意,撒開腿直追衡夕而去。
衡夕取了桃酥,被段庭林堵在車轅前,左右都走不開。
“衡姑娘,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做錯了何事,能給我個改過的機會嗎?”段庭林語氣誠懇,試探地靠近了一步。
衡夕退到緊抵車轅,羞惱地抬手推了他一下,“你別裝傻,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
“我——”段庭林被質問得有些發懵,但他也並非在此事上一竅不通,“可是因為我這些時日都在陪衡二姑娘,所以你生氣了?”
他雖問心無愧,可一連半月被世子安排哄衡二姑娘開心,也多少覺察出不妥和貓膩了。
據他觀察,世子實在不怎麼在意衡二姑娘,或許只是想找人打發她。
衡夕氣鼓鼓地哼了一聲,“你明知故問。”
段庭林急忙解釋:“並非我有意接近衡二姑娘,我去接她,都是公務範疇。”
好意思提都是公務?衡夕冷道:“送我和她一模一樣的東西是公務?陪她去雷音寺掛姻緣籤也是公務?和她打鬧尋她開心難道也是公務?”
衡夕都快哭了,她也不想為這些雞毛蒜皮吃醋的,特別丟人。可是心一旦被攫獲後,就很難完全屬於自己了,逃脫不了受他人控制的局面。
段庭林想拍拍衡夕的肩安撫她,可又覺得唐突,生生收回手:“陪她哄她確實都是公務,衡二姑娘去雷音寺掛的是她和世子的八字籤,我哄她笑是因為她在和世子鬧彆扭。至於我送你的東西,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只送給過你一人,衡二姑娘身上的東西都是世子送的,並非出自我手。”
衡夕愣住,難不成真的是誤會?
“可是為何蕭世子總派你去接她哄她?”
段庭林不好意思道:“這個嘛,因為我自小跟隨世子,馬屁拍得最順口,這一順口,或許就能幫世子把二姑娘哄開心了。”
這半月來只要段庭林提到世子,二姑娘都是滿意而幸福的痴笑,他實在看不出來二姑娘到底哪裡生世子的氣了。
可世子偏偏認定二姑娘就是沒有原諒過他。
衡夕被段庭林的話逗笑,但轉瞬又斂住,“可即便是世子讓你去,你明知她是我妹妹,就不怕我多想嗎?你早點解釋,也不至於讓我胡思亂想這麼久。”
段庭林見衡夕終於肯再對他露出笑顏,疲憊焦躁一掃而空,只剩傻笑:“是我思慮不周,我這人心眼大,那日在勇毅伯府門前見你不願理我,還以為你沒認出我。”
衡夕一努嘴,“你的意思是我心眼小?”
段庭林無奈地低眸發笑:“是不大。”
衡夕氣哼哼地側過身,這人竟一點也不會哄人開心。真不知他是怎麼逗笑衡霓的。
“衡姑娘,謝謝你心裡有我,我才知道這些時日你一直在因我而胡思亂想,”段庭林由衷道:“說不得意那是假的,可我也是真的很愧疚,我保證,日後絕不會再幹這種傻事了。別人的姑娘,別人自己去哄,我以後只哄衡姑娘一個人。”
衡夕的唇角不自覺揚了起來,乜他,“你還挺會說漂亮話。”
“我是真心的。”段庭林輕輕扶住衡夕的肩,“昨日你沒有進宮,玉煙公主寫信給我打聽你的下落,我去找你才知道你家裡發生的事——衛將軍沒有為難你吧?”
衡夕輕輕搖頭,“昨天若沒有衛將軍幫忙,衡霽那個小混賬現在應該還被關在文騰閣喂貓。”
“沒有為難你就好。”城中的流言蜚語,傳進他耳朵裡的不少,若不是他真的心大,胡思亂想到爆炸的人,鐵定是他。
“我該給公主送桃酥去了。”
段庭林回過神來,莞爾點頭:“好。”
兩人走開後,衡霓從馬車後繞了出來,神色木然。
原來蕭以青這陣子突然頻繁地送她禮物,只是為了讓衡夕誤會。原來他安排段庭林日日接送她陪她玩鬧,並非因為他忙還心繫她,而純粹只是想讓衡夕誤會段庭林腳踩兩隻船。
原來衡夕喜歡的一直都是段庭林,原來費盡心機的人,一直都是蕭以青。
原來她什麼都不是。
就像個笑話。
也不是沒聽過蕭以青素愛拈花惹草,四處留情的傳言,可她實在太喜歡蕭以青了,喜歡到腦子停止思考,成了個只會花痴傻笑的蠢貨。
造成今天這局面,當然也要感謝她親孃在其中煽風點火,鍥而不捨地讓她相信蕭以青會娶她,讓她根本已忘了二人之間懸殊的身份,忘了嫁給蕭以青根本就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