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霄的日子步入正軌,逐漸忙起來,雖然有本所根基,但畢竟是在另一個城市重新開始,剛開始總有很多事情應接不暇。

有時候回來的時間比盧喻還晚。

即便是按時下班了,也窩在書房研磨他的圖。

兩三個大電腦足足佔了大半張桌子,盧喻只剩可憐巴巴的三分之一的辦公位置。

足夠倒是足夠了,那個桌子本來就大,但盧喻看著自己小裡八氣的‘工位’,還是有點哭笑不得。

倒也不是沒其他房間,主要是沒必要。

他擦著頭髮走到季霄身邊,看他熟練地用各種軟體製圖,連自己靠近都沒反應。

等到他告一段落,盧喻俯身將他撈起,自己坐著椅子,把他擱在腿上。

順手接過滑鼠縮小介面,去看建築全域性,一個大型商場綜合體。

季霄這才扭頭看他哥,順手接過他放下的毛巾,給他猛擦頭髮,“你把我手繪圖紙滴溼了今天就別睡床了。”

“好好好,現在連床也不能睡了。”

季霄不理他,繼續猛擦,“不怕感冒嗷。”

“沒那麼嬌。”

“哪的話,咱肖總幹別人都能幹到發燒的人。”

盧喻笑意難得僵住。

輪到季霄咯咯咯笑。

開玩笑,學無止境,他也會進步的好不好?

“嗯嗯,還是咱小季總厲害,從晚幹到早第二天照樣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

“那可不。”季霄又露出那種‘也不看看我誰’的眼神。

盧喻沒說話了,撐著頭目光幽深地瞧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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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第二天季霄沒能按時起床。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

到第五天的時候,季霄已經開始往床角縮了,抱著那隻大鱷魚,企圖召喚點髒東西出來保護他。

“我昨天劃線了,你這兩天都別過來。”

真小心眼!非得把便宜佔回去!嘴上說不過就靠力氣大欺負他!

這個狗東西比他大四歲,遲早比他先不能動,到時候趁他躺在床上半身不遂的時候,他就站在他床邊瘋狂輸出,把這些年吃的憋全討回來。

盧喻越看越好笑,單腿跪著床沿傾身上前就拽著他的腳踝拉了回來,扯了他的鱷魚又扔到沙發上。

“你幹嘛老扔我魚啊!”

“想清楚,要哪條魚?”

季霄那是相當的生氣,看著橫在自己上方的盧喻,眼看著就要選鱷魚了,話頭到嘴邊他又停了停,理智地分析了一番利弊,看看鱷魚,又看看盧喻。

放軟態度,扯了扯盧喻的袖口,“要這條……”

盧喻噗嗤一笑,往旁邊倒去,把季霄整個人都撈到懷裡,跟吸貓一樣在那狂吸,“真的要被你乖死了。”

季霄腹誹,他改天一定要裝個攝像頭,把他哥這模樣拍起來給他公司的人看看。

瞧瞧平日春風和煦、精緻優雅的肖總,背地裡都啥貓奴樣。

“哥……我查過了,不能太頻繁……你年紀都這麼大了,你得……你得顧著點自己的身體。”季霄試圖跟他講道理。

盧喻哭笑不得,“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是不是都有問過‘要不要’?”

還有年紀大了什麼鬼?

季霄偏開視線,那送上門的還能不要麼。

真做起來了誰能料到最後幾次能停。

反正都怪他哥。

“今天本來也沒想折騰你,明天有事。”盧喻說。

季霄“嗯?”了一聲,“明天不周末嗎?”

週六,恰好是他倆都休息的時候。

“一起去接個人。”

“誰啊?”

“你雷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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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接雷子之前,盧喻帶他先去了另一個地方。

郊區獨棟小洋樓,不是很豪華,勝在乾淨清爽。

在門口等了會,屋內就有兩人出來。

慈祥和藹的老夫妻,微有白髮,但身子骨看起來還健碩,面色也紅潤,看著專門打扮過了,衣服都透著新衣料的光澤。

“肖總,真是麻煩你了。”雷媽說道。

“叫我小盧就好了。”

雷爸雷媽相視了下,還是繼續叫肖總,最開始確實喊小盧,那時候他看起來還不是個大老闆,一臉大學生樣。

聽說是雷子的朋友,雷子拜託他照顧他們。

他們問是雷子給你的錢嗎?

他說是的。

他們不敢收,但不收年輕人就不走,天天來,看他經常打電話,好像很忙的樣子,有點怕耽擱他工夫,就收下了。

第一次收下的時候,他們看到年輕人臉上的笑容那麼如釋重負,朝他們鞠了好久的躬,就差跪下來磕頭了那架勢。

後來每個季度都會送錢過來。

他們有時候會留他吃飯,期間也能聽到不少電話。

他們能感覺出來,最開始有幾年,這年輕人自己都沒錢了,他們實在不好意思收,但他還是很固執。

後來他們想著先存起來,到時候他要是真的需要了,還可以還給他救救急。

再後來,慢慢感覺年輕人有錢起來了,逐漸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還有人幫忙開車的,聽到那些人恭恭敬敬喊他‘肖總’。

他倆覺得也不能再‘小盧小盧’地叫了,也跟著叫肖總。

年輕人似乎知道他們不敢用他的錢,給錢的同時還多加了一種方式,老是給他們添置傢俱,大物件什麼的,比如翻新房子、摩托車、三輪車、小車……

今天好像還帶了一個朋友,第一次見。

“是我物件,叫季霄。”盧喻介紹著說。

雷爸雷媽似乎有些驚訝,不是特別懂,但是也就哦哦了幾聲,“季先生好。”

“叫季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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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坐在副駕駛,從後視鏡看著後邊的老夫妻。

看起來是真的開心,雖然坐在豪車裡可能有點侷促,但還是難掩表情裡的興奮。

到地發現不止他們,凱哥也在,還有一些之前的兄弟。

凱哥現在是一家大型裝修公司老闆,徹底地脫離了那些灰色產業鏈。

季霄主動跟他打了個招呼,“凱哥,好久不見。”

“季小少爺回來了?”可能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面相都變得和藹了。

“回來有一段時間了。”

“你兩遲了啊。”

“這不還沒出來嘛。”盧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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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秋中,陽光很好,沒過一會里邊就有人出來。

雷子並未變多少,還和當年差不多,頭髮短了點,整個人還精神抖擻的。

他有些愣怔,外面居然有這麼多人,再一看,連季霄都在。

爹孃會來他是知道的。

“兒子。”雷爸雷媽馬上擁了上去。

其餘人默契地給了他們團圓的時間,等到雷子把兩哭得稀里嘩啦的老人哄停,這才走到他們身邊。

“這麼大排場?”

“給雷子哥接風洗塵必須排場啊。”人群中有人喊。

雷子跟他們一一擁抱,這才轉向盧喻。

大概是覺得盧喻如今看起來太過貴氣,上手前稍微猶豫了下。

盧喻徑直上前主動抱了他,“怎麼雷子哥都開始忸怩了呢?”

“哈哈哈誰他媽讓你穿著這麼人模狗樣的。”

雷子又瞧向他旁邊的季霄,“誒呦,還跟著咱喻哥混吶?小破孩也長這麼大了。”

季霄笑著也上去抱了一下他。

“嘖嘖嘖,沒以前好玩了。”雷子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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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吃了飯,把雷爸雷媽送回家,大家又連忙趕赴夜間第二場。

包廂裡好一陣群魔亂舞。

不僅僅是雷子的洗塵宴,也是他們難得聚在一起的日子。

這麼多年了,一幫人早已分崩離析,但因為盧喻的關係,或多或少都得了一些資源好處,目前都混得不錯。

其實當年做錯事的遠不止雷子一個,肖家要搞盧喻,把他們翻了出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即便是周正凱也知道,他進得去第一次,遲早要進去第二次,除非把肖家那兩條狗徹底搞垮,而關鍵就是盧喻,還有季霄。

所以代替盧喻頂了那個最難頂的雷子,也變成了關鍵。

大家都對他有一股愧疚情緒,所以今天才到這麼齊,畢竟他們在外邊好吃好喝6年,雷子卻一個人在裡邊揹負了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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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最年輕的就季霄,被他們當弟弟對待,纏著唱歌。

盧喻也年輕,但坐在那就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他們不太敢鬧他。

發洩累了的雷子在盧喻身邊坐下。

“不去玩玩?”

盧喻搖頭,“年紀大了,玩不動。”

“行行行我們這全是兵馬俑。”

雷子往後一靠,“說真的,這個連鎖KTV真的全給我了?”

盧喻點頭。

“你這大手筆搞的我有點害怕啊,不說別的地方,光s市就有十幾家誒。”雷子說。

“不夠還有。”

“誒,夠夠夠,很夠,”雷子說,“我就是想說,你其實不用,我也不算給你頂罪,當年的事情我們都清楚,那種街頭混戰,誰分的清是誰組織的,就沒有組織者,而且那人,腦袋上那一下確實是我砸的。”

盧喻搖頭,“那一下也不是致命傷,沒有後面混亂的拳打腳踢,他也不會去世。”

“行吧你懂的多,但你其實是跟這事最沒關係的你認吧?你都沒在那一片打,你那時候全在另一片。”

“因為我被重新翻出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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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子說不過他,知道盧喻有時候挺軸的。

他那時候想的也不完全是幫盧喻,就覺得,去坐個牢,心裡也安定一點,那次之後,好幾年的時間,他是真的每天晚上都做噩夢,看著那人頭破血流地抬著棍子往自己腦袋上砸。

進了牢,反而不做噩夢了居然。

“我反正看挺開的,就當投資了,你瞧瞧,我這直接空手套白狼,就說投你身上準沒錯,就是有點對不起爹孃。”雷子喝了一口飲料,“但當年要是讓你進去了,我們這幫人遲早都得完蛋。現在結果不挺好,所有人都升官發財了,我雖然坐了幾年牢吧,好像也沒很大損失,反正本來就渾渾噩噩一爛人,連老婆孩子都會跟別人跑的。”

“別這麼說,雷子,有沒有想過再找一個?”盧喻偏頭看他。

“這都這麼大年紀了,不搞那些有的沒的了,而且還坐過牢,看緣分吧,有就處,沒有也不強求。”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直到季霄突然跑到他身邊,把盧喻往前面推,自己則往他身後縮。

“嘿?季小子你這就沒意思了啊。”

盧喻哭笑不得,“好了別鬧他了,最近晚上沒睡好。”

那兩人是個人精,秒懂,“你懂不懂事啊,差點壞了人家肖總好事。”

“不你先拉著人不放的嗎?”

嬉笑打鬧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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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掐了一把他的腰,在他身後小聲嘀咕了句,“臭流氓。”

雷子瞧見動作,沒聽到話,嘖嘖了兩聲,“他媽的又秀到你雷子面前了,老子不吃這套。”

說著起身又去玩去了。

“玩累了?”盧喻問他,重新靠回沙發背。

季霄順勢就粘到他胳膊上,下巴擱他肩上,“嗯……玩不動了……”

“那回家?”

“還早吧?”季霄說。

盧喻看了看時間,9點,也沒很早。

“你是不想回去吧?”

“嗯……不知道為啥,玩不動,但是還不想回去,聽他們玩好像也很有意思。”季霄說。

季霄其實知道為啥,因為有盧喻在。

他在外邊讀書不是沒出去玩過,但就跟以前初高中參加班級聚會一樣,總喜歡一個人待在旁邊,感覺沒啥意思。

但跟盧喻一塊去就不一樣,他不在的時候季霄身邊有一層隔絕外界的膜,他在了季霄就能體會到人群的興奮和快樂了,盧喻好像能化開他身上那層屏障。

明明盧喻也只是安靜坐著。

盧喻笑笑,“那就再坐會。”

季霄抱他胳膊抱得更緊,腦袋擱他肩上準備睡覺。

居然沒一會呼吸就變慢了。

盧喻失笑,不是很懂,回家安安靜靜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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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喻也知道這個姿勢靠著沒那麼舒服,脖子那樣扭著會酸。

他直接伸手把季霄側撈到了腿上。

這麼一陣動靜居然也沒醒,在他頸窩找了個好角度靠著,繼續呼呼大睡。

好在眉頭果然舒展了不少。

盧喻安安靜靜圈著他,聽那邊唱歌的唱歌,玩遊戲的玩遊戲。

季霄手上的手機螢幕亮起,盧喻拿過來看了看,他的臉也能解鎖。

是季盛發來的訊息。

“中秋節要回家吃個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