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呢?快出來!去告訴那北鐵王,兵戈關已經被我坤靈猛犬拿下了!”
太陽曆1252年十月十七日,岱山,青玉國兵戈關守軍堅守十餘小時,被原青玉臺第七軍團坤靈猛犬攻下,其中左軍騎校尉先登城頭,身先士卒,雖受亂箭而身死,卻極大地鼓舞了其餘的坤靈猛犬將士,士氣高昂而勇攀雲梯。
起初,曾榷聽從司馬普之計,命令坤靈猛犬軍團共計兩萬人分六路出兵,將西軍處南面,不論大小城鎮皆一律快速攻下,並建立起輜重中心與軍略指揮所,隨時準備抵擋青玉國的反攻。
然而,因青城守軍抵抗頑強,來自北風高原的蠻兵久攻不下,北鐵王只好迅速調整戰略方針,令北玄武軍團先行繞開大部分中部地區城池,直撲青城而去,協同蠻兵於十月十五日攻開青門三個城門,並與其萬餘名守城甲兵廝殺,此時正是尹與馬嶽帶著皇子出逃的那一天。
並且原先攻取西軍處北部的玄犀牛軍團在奔騰關上遭遇重大挫折,其前軍大敗於城關下,於是曾榷主觀地認為戰事吃緊,遂調取精兵,留下前軍後軍中軍,合左軍右軍共計八千人,直衝兵戈關而去。
在兵戈關一戰中,即使守軍早已知曉北鐵王叛亂的訊息,但曾榷利用急行軍的高機動性,在兵戈關守軍未曾構建關下防禦之時,打了守軍一個措手不及,但兵戈關的守軍們還是以奮勇之軀,抵擋了坤靈猛犬十餘小時,傷敵五千餘人,而守軍們幾乎全軍覆沒。
此時曾榷正左腳踩在兵戈關破敗不堪的關火樓的城牆上,右腳踩著一名守軍的屍體,繼續叫喊道:
“信使呢?給我把捷報,傳到北鐵王的耳朵裡去!”
他叫喊完後,兩位士兵跌跌撞撞地跑向他,作出軍禮後,其中一位說道:
\"統領,關下戰場快要打掃乾淨了。”
曾榷聽後頭也沒抬,嘟囔道:
“這該死的青玉國軍隊去哪了?全龜縮在南水了?有沒有駐守在伏土鎮守軍的訊息?”
他追問那兩個士兵道,而兩個士兵都搖了搖頭,一位說道:
“今日傳來的訊息,蒙德克將軍聽從統領大人的吩咐,將八支偵察兵分佈於兵戈郡東南部各要道上,但沒有任何有關敵軍的訊息。”
“真是奇了怪了,你們下去,吩咐將士們儘早掃清戰場,重新開關。”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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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九日,午時。
曾榷望著兵戈關下擁擠著過關,向西逃難的難民們,心裡卻沒有任何同情的感受,他早就習慣了看著這些飽受戰火摧殘的人們了,在戰場上,同情不值一提,只有拳頭才是硬道理。
他揹著一對護手鉤,乃是六雷鍛兵器,名曰犬裂,前部開刃,寒光冷冽,因其少見於沙場之上,且其在曾榷手裡如柳絮而無律,又似落石之千鈞,故曾榷將軍此生還未逢三招之內,能攻開他的防禦之人,哪怕人稱虎躍將軍的孫繼武,在與曾榷的纏鬥下也是平分秋色,除了青玉國亙古的傳奇,龍騰將軍,錦龍。
曾經,曾榷做夢都想跟錦龍將軍一決高下,親身感受一下傳說中百戰不殆的強者的威壓,不過軍中以錦龍將軍年歲近百為由,禁止任何與錦龍將軍有關的對決。
直到百夫武會的到來,御武帝給予了青玉國軍隊一共五個名額,錦龍將軍竟然破天荒地主動提出參加,而另外的四個名額則為了照顧年輕人,因此曾榷沒有獲得參加百夫武會的資格,但是他獲得了珍貴的近距離看臺坐席,與一眾青玉臺高官們一同欣賞著天下武夫們的表演。
也正是因為可以近距離觀察錦龍將軍,在百夫武會的初賽上,他便見識到了什麼是傳奇,憑一已之力,用最快的速度席捲了整個百夫武壇,就連被譽為東膏力士,也就是後來的吞天鯨也無力阻擋錦龍將軍創下初賽最快結束的記錄。
自打那以後,曾榷明白了什麼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再尋求與強者爭鋒,而是逐漸有了一個新的目標,這個目標,曾榷將他深深地埋在心裡,無人知曉。
他看著難民人群中的為數不多的幾輛馬車,其中一輛馬車緊閉著的小窗被略微開啟,一幅戲子模樣若隱若現,曾榷沒有在意,他關注的是西南方向看不到的鳳霞關,那裡,他聽說有一位天人與青玉國的傳奇交手而不懼,這令他大為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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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五日,金石堡外
北鐵王身著鎏金黑甲,騎乘著高頭黝黑狼馬,屹立於氣勢恢宏,浩浩蕩蕩的六萬名北玄武軍團的甲士們前,沒有吵鬧與閒聊,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如聲浪般席捲著這一片寂涼的北地,甲冑的撞擊聲,鍊甲的敲擊聲時不時在某處響起,每一位北玄武士兵都神情專注地望著北鐵王的身姿,那在蒼穹下如此微小的身影,此刻卻寄寓著多少人的心緒。
熱血滾燙地流過每一位將士的臉龐,他們士氣高昂,興奮不已,激動的心躍然於臉譜之上,只見北鐵王稍一揮手,早已在他身後站立著的旗手,將象徵著北玄武軍團的黑底玄武旗揮動起來,六萬人跟從早已訓練過的記憶,霎時間以軍姿站定,成六個方陣。
整齊的步伐聲停止,北鐵王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到那急促的北風正吹拂著他的背甲,帶動著他耳邊的髮絲,他感知到了北鐵處高漲的民意,於是他振臂高呼:
“今青玉國驟戰不止,武帝好大喜功,驅使北鐵民眾而不知民之疲憊,使我澤鐵遺民們飢寒受凍,居無定所,妻兒離散,老無所依,誅我北鐵之名望豪門,盡我澤鐵之金銀錙銖,十惡不赦,萬罪可戮。我北鐵子民安肯受鞭撻而不怒,累疾苦而不憤,遂乘高天之景,順民之意,興兵而抗其暴政,為北鐵民眾之福而捐軀,總將士聽令!全軍開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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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八,
北鐵王陪同著金骨可汗在還未重建,破敗不堪的青城中游走著。
金骨可汗乘一匹極為壯碩的狼馬,自顧自的在城中瞎走,無論是倒塌的建築還是堆起來的屍體,都沒有引起金骨可汗一點關注,他像是一匹聞到了獵物氣味的狼,只有那看不見的氣味,在牽引著他往源頭走去。
北鐵王帶著一眾衛兵緊跟著金骨可汗,雖說他明白金骨可汗的為人處事,不會對任何他不感興趣的人出手,但出於保險起見以及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北鐵王還是選擇親自跟隨著金骨可汗。
在漫無目的的閒逛中,金骨可汗突然扭頭,面無表情地向著北鐵王問道:
“你們是用了什麼法子?”
北鐵王心裡清楚對方想問的是什麼,但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地說:“可汗問的是?”
金骨可汗仍舊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
“你們是用了什麼,將平波瀚龍將軍變得如此虛弱。”
北鐵王沒有答話,抬著頭望著金骨可汗高大的身軀,眼神中帶著深邃與不可知,而後者繼續說道:
“快回答我!卑劣!說好的我可以與強者交手呢!”
“你如果真想知道的話,告訴你也無妨,可汗。”北鐵王淡淡地說道:“戰爭不是一刀一劍,而是萬千甲士的搏鬥,因此為了安全起見,削弱甚至擊殺錦龍將軍是勝利必不可少的環節,因此我囑託了一小隊士兵跟隨著東青龍軍團,並給予了他們的隊首一瓶鳩相柳。”
“鳩相柳?那是何物?”
“可汗不需多知,至於它有何作用,便是你於錦龍將軍身上所見的了。”
聽到這話,金骨可汗臉上頓時起了笑意,仰頭大笑道:
“鳩相柳?哈哈哈哈!不過凡夫把戲,竟使平波瀚龍虛弱不堪,哈哈哈哈!若於我金骨可汗而言,亦不過魚刺耳!”
北鐵王也跟著大笑起來,身後的衛兵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這在他們看來是極為罕見的,因為北鐵王自從鎮北公死後便很少再有笑容,他們並不知曉主公為何於今天大笑起來。
至於金骨可汗討論的事物,就連他們,也不知道鳩相柳為何物,在場只有北鐵王一人知曉,那件物品伴隨著痛苦不堪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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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曆1238年十月三日晨時
今年的東南風異常的猛烈,溼潤的水汽從東海一路吹拂到連綿的群狼山地,金石堡秋冬交際時分,難得一遇的暴雨天氣,充沛的降水使得某些植物不合時宜的萌發於大地之上。
一隊人馬緩緩地走入金石府中,為首的一男子面容剛毅,毅重沉穩的身姿,身著鎏金黑甲配青色披風,一頭短髮乾淨利落,此刻端正地騎著一匹高頭狼馬,令人不自覺地肅然起敬。
他身後跟著一隊黑甲士兵,其中最近的兩個人,一位人高馬大,高兩米,容貌穩重,左手握黑底玄武旗,身後揹著一把碩大無比的雙刃長柄刀,著黑甲,披黑長髮。
另外一位身長一米七,著黑甲短髮,腰別短劍,有兩道傷疤於鼻樑附近,面帶笑容。
這隊人馬一路上沒有任何言語,直到進入了府中的大門,將馬拴在了拴馬柱,一行人下了馬,走進了府中,這時的短髮男子開口道:
“主公,荊棘寨有訊息傳來。”
鎏金黑甲將聽後點了點頭,示意短髮男子繼續說下去。
“據信使訊息,第七軍團和第五軍團大破荊棘寨,俘虜匪徒四千餘人,傷敵萬餘名,翟剛將軍稱,敵寇餘部正向南移動。”
鎏金黑甲將聽後低著頭,靜靜地思考。
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北鐵王鎮北公,名曰張扶北,目前澤鐵舊王室唯一血脈繼承者。
天昏地暗,踏進高聳的府門,府中漆黑一片,僕人們可能今天又忘記點燈了,鎮北公心裡想著。
“主公,”高大將說道:“我申請去武庫卸下裝備。”
“去吧,你都拿了一天的旗了,陳龔,是時候該去休息一下了,我們先去密室。”
說罷,高大的陳龔與一行人分道揚鑣,鎮北公走進了議事堂的時候,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
“雖稱匪徒,亦是我北鐵人民啊。”
其他人沒有答話,都沉默著,鎮北公帶領著他們穿過議事堂,沿著迴廊走入了一間密室。
密室中只有一扇狹窄的落地窗,兩側懸掛著深色接地窗簾,密室內也沒有點燈,落地窗面向一小園子,唯一的光源便是那微弱的穿過落地窗的陽光。
鎮北公在房間中央站定,兩名士兵自覺地分頭去點燃兩側壁上的明燈,這時短髮男開口道:
“民因戰疲,國因戰衰啊。”
可他話剛剛說完,當落地窗左側的明燈亮起來時,昏黃的燈光照耀出一位背靠著深色窗簾站立的甲士。
此人身著黑甲,臉上戴著僅露出雙眼的黑色面罩,雙手環在胸前,在被燈光照到的一瞬間,立馬箭步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撲北鐵王而去,右手從左腰間抽出了一把鋒利無比的短刀。
說時遲,那時快,短髮男面對著這一突如其來的襲擊,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抽出了自已的短劍,擋下了突襲者的偷襲,而鎮北公也反應迅速,轉身向著右手邊的門拔腿就跑。
而偷襲者左手下垂,從左腿旁抽出了一短柄狼牙棒,猛地向上一揮,瞬息之間便將短髮男的短劍激盪起來,右手短刀順勢斬斷了短髮男的右臂。
“主公快撤!”短髮男聲嘶力竭地喊道。
偷襲者在斬斷短髮男的手臂後,立馬向著鎮北公追去,而擋住他前方的一名黑甲士兵正準備擒抱住他,卻被他奮身一躍,踩在了甲兵的雙肩上,用他手中短刀前刺,馬上就要刺進鎮北公身背了。
又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短髮男用他僅剩的左手抓住了偷襲者的右腿,使其前刺的短刀離鎮北公差了幾毫米而沒能命中,這時另外幾名士兵也已經反應了過來,紛紛拔出了腰上彆著的短劍,襲擊者貌似偷襲不成,要陷入圍攻之中了。
可惜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襲擊者被短髮男拉住右腳後,身體隨慣性下沉,他選擇將身子右傾,頭也不回地將左手的狼牙棒向著短髮男扔出,右肘壓在了身下的甲兵肩上,反握短刀,猛地向著甲兵心窩處刺去。
“噗呲!”一聲,襲擊者身下的甲兵左肩胛骨處被刺穿,直插入心臟之中,身體隨即倒下,而襲擊者藉助慣性踢開了短髮男的左手,然後右手鬆開了短刀,身體向下的同時雙手往地下一撐,一個翻滾便繼續向著鎮北公追去。
短髮男因為左手剛被踢開,面對著飛來的狼牙棒只能勉勉強強地將頭偏一側,避開致命的攻擊,但身體可躲開不了,那狼牙棒像飛來的木樁一樣,猛地撞擊在短髮男的左肩處,使得他站立不穩,摔在地上。
就在鎮北公已經衝出右門,用盡氣力大喊道:
“有刺客!”
但襲擊者只是右手往左肩上一抹,一把飛刀如閃電般向著鎮北公飛去,紮在了鎮北公的背上,隨著盔甲的撕裂聲,鎮北公應聲倒地,而襲擊者用右手從右腰處,又反抽出了一把短刀,直衝向鎮北公砍去。
就在這生死攸關之際,陳龔從右側殺出,雙手握住的雙刃長柄刀帶著全身的氣力向著襲擊者橫劈過去,嘴裡大喊道:
“休傷我主!”
“砰!”巨大的撞擊聲響起,襲擊者被擊飛撞擊到了迴廊的一根石柱,陳龔立馬追擊過去,又是一記橫劈向著襲擊者飛馳而去。
但是襲擊者一個翻滾便躲開了陳龔的橫劈,陳龔一刀砍在了石柱上,襲擊者用左手從右腿旁抽出了一把短劍,右手又從左肩處抹出了兩把飛刀。
“賈晃,帶著主公走!”陳龔沒有回頭便叫喊著,繼續向著襲擊者發起攻擊,而從密室跑出來的賈晃與一眾衛兵們急急忙忙地向著倒地的鎮北公衝去。
襲擊者蹲下身子又一次躲開了陳龔的橫劈,看著即將被攙扶起的鎮北公,右手的兩把飛刀往右肩甲上部的孔位一插,隨即向著鎮北公投擲過去。
“小心!”襲擊者的動作只有陳龔看見了,他奮力大喊道,斷掉一條手臂的賈晃有所預料,拼盡全力地將身子橫過去,勢要用身體擋下飛來的兩把飛刀。
可惜事與願違,賈晃還是差了一步,他的右胸擋住了其中一把飛刀,但另外一把飛刀還是扎到了鎮北公的腹部,頓時有猩紅的鮮血噴出。
“主公!”賈晃吼道。
襲擊者看到飛刀命中後,轉身便想撤退,可當他轉頭後,就只見明晃晃的刀刃橫飛過來,他將左手握住的刀橫在胸前,巨大的衝擊力擊打在他的身上,再一次將他狠狠地擊飛出去,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這巨大的力量把他用來防禦的刀都給擊碎了。
“刺客拿命來!”陳龔怒吼道,將襲擊者擊飛後,瘋了一樣衝了過去。
而襲擊者雖然起身後步伐不穩,但還是從容地用雙手從背後抽出了一把長刀,扎馬步,向著飛奔而來的陳龔揮砍而去。
刀光劍影,白刃紛紛,可陳龔的力量還是佔了上風,他抓住了一次空檔,一記橫掃將襲擊者的腹部割開,鮮血橫流,然而襲擊者非但沒有懼意,竟然趁著陳龔回刀的功夫,箭步向前,雙手蓄力向著陳龔的脖頸處刺去。
就在這時,陳龔的身後突然冒出了提著短劍的賈晃,短劍向著襲擊者的肋下刺去,於是襲擊者只好轉換身形,手中長刀格擋住短劍,右腿猛地向著陳龔雙腿踢去。
這一腿將陳龔踢得身形不穩,揮出去的雙刃長柄刀落了空,身子隨即就要倒下去,使得賈晃分了神,這時的襲擊者又一刀將賈晃的短劍擊飛。
“嘭!”陳龔高大的身體倒在了地上,賈晃被擊飛了武器的同時因為慣性站立不穩,兩人如同任人宰割一般。
但是襲擊者卻趁他們無法追逐的時機,轉身就向著院子跑去,左手摸著腹部,右手提著長刀,敏捷地攀過城牆,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了憤怒又無可奈何的陳賈二人。
這就是那天發生的事,那時北鐵王剛滿十六歲,他穿過遍地狼藉的院子,被陳龔領著到了父親的房間,看著奄奄一息的父親,悲傷的淚水奪框而出,也就是那時,他知道了鳩相柳為何物,令他父親鎮北公煎熬了一天,隨即逝去。
“世事是非,人人相怨,人人相報,聖不仇,惡不慮,唯常人禍福相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