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一片耀眼的金銀色。

兩人出現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中，正前方是金燦燦的寶座，上面端坐著一

位身材魁梧，面貌粗獷的帝王。

李明霖身穿大領衣，腰束寬頻，下身著裙，翹尖鞋。

蔣一枚身著有華飾大衣，寬腰帶，頭編長辮子，盤至頂，帶冠卷。

環顧四周，瑞靄紛紜，祥光繚繞，白玉階前列文武，沉檀八百噴金爐，珠簾高卷，蘭麝氤氳籠寶扇，雉尾低迴。

兩人正不知所以，忽見一長臉束冠的中年男子入殿，向上行禮畢。

寶座上的帝王說：“御妻偶發沉痾心痛之疾，唯玲瓏心可愈，皇叔有玲瓏心，乞借一片做湯，治疾若愈，此功莫大焉。”

“玲瓏心！”蔣一枚和李明霖同時說道：“比干！紂王！”

比干直身問道：“心是何物？”

紂王說：“乃皇叔腹內之心。”

比干怒氣頓生，對奏道：“心者一身之主，隱於肺內，坐六葉兩耳之中，百惡無侵，一侵即死。心乃萬物之靈苗，四象變化之根本。吾心有傷，豈有生路？今昏君聽新納妖婦之言，賜吾摘心之禍。只怕比干在，江山在，比干存，社稷存！”

紂王說：“皇叔之言差矣！總只借心一片，無傷餘事，何必多言？”

蔣一枚低聲道：“一會兒定要摘心了，怎麼辦？”

李明霖悄聲回：“他從家出來時，已經喝下了姜子牙留給他的符印水，能護住五臟，咱們等等看。”

然後他對蔣一枚耳語幾句。

這時，比干厲聲大叫說：“昏君！你是酒色昏迷，糊塗狗彘！心去一片，吾即死矣！比干不犯剜心之罪，如何無辜遭此非殃？”

紂王大怒說道：“君叫臣死，不死不忠。臺上毀君，有虧臣節。武士，拿下去，取了心來。”

比干大罵：“妲己賤人！我死冥下，見先帝無愧矣。”

然後，他喝道：“左右，取劍來與我！”

奉御將劍遞與比干，比干接劍在手，望太廟大拜八拜，泣曰：“成湯先王，豈知殷受斷送成湯二十八年之天下，非臣之不忠耳！”

比干遂解帶現軀，將劍往臍中刺入，將腹剖開，其血不流。

他將手入腹內，摘心而出，望下一擲，掩袍不語，面似淡金，徑下臺去了。

李明霖此時忙拉著蔣一枚，隨後追趕。

比干出了殿門，一個將軍模樣的人迎上來，高興地問：“老殿下，身體如何？”

比干不語。

他低首速行，面如金紙，李明霖和蔣一枚緊緊跟隨，三人經過了九龍橋，出了午門。

午門外有一眾常隨，牽著馬匹等候。

李明霖搶了最前面的馬匹，將蔣一枚抱上馬，一拍馬屁股：“快出北門，找到賣無心菜的婦女。”

比干也騎上一匹馬，急急前行。

李明霖忙拉過另一匹馬，飛速騎上，跟在比干之後奮力追趕。

將至北門之時，他將比干的馬攔下，在馬上施禮道：“老殿下，有禮了，您不必講話，且聽我說，姜子牙託我給您帶話，您這一路上不可騎得太快，宜攬轡徐行，否則容易有危險。”

比干也不言語，伸出手示意他讓開，然後又是一路快行。

李明霖見他不聽勸說，又加快拍打自己的馬匹，在後面追趕，再次見他攔住：“老殿下，有道是忠言逆耳，那妲己迷惑昏君，讓你受了剜心之刑，你需保重自己的身體，不可急躁前行。”

這廂裡，大約行了五七里路的模樣，蔣一枚開始四處尋找路旁賣無心菜的婦女，找來找去，果然發現一個婦人手提筐籃，筐藍中裝著翠生生的無心菜。

蔣一枚忙翻身下馬，掏出一把貝幣：“大嬸兒，您這菜我全要了，您趕快回家去吧，別賣了。”

那婦人見她出手闊綽，欣喜萬分：“那感情好，那這菜就都交給姑娘了。”

她接過貝幣，知道數目足夠，也不點數，將筐籃往蔣一枚身邊一推，轉身而去。

蔣一枚擦擦頭上的汗，立在路旁，向北門方向眺望。

片刻之後，她看到來路上塵土飛揚，開始大聲叫賣：“無心菜！無心菜！”

比干的馬和李明霖的馬同時到達。

比干本想快馬跑過，忽聽到“無心菜”三個字，空空的心堂下不由得一緊，勒住馬韁繩，馬前蹄騰空蹬了幾蹬，方才落地。

比干問道：“你這姑娘，怎麼叫賣無心菜？”

蔣一枚回答道：“我這就是賣無心菜。”

比干疑惑地問：“人若是無心，如何？”

蔣一枚微微一笑，回答：“菜無心得活，人無心一樣可活！”

比干空空的心堂忽地輕鬆下來，他輕輕撫摸了一下馬匹，開始向著自家的方向緩轡而行。

李明霖看到比干從容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

蔣一枚笑道：“亙古第一忠臣得以不死，實在是值得慶賀！”

李明霖下了馬說道：“其實救他還真不太費事兒，想當初如果不是賣空心菜的婦人答錯了話，說無心必死，他也就不會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