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欸,得讓家裡的娃兒讀書,要能像陳言那麼會讀書,以後可就不愁沒肉吃了哇。”

張大哥雙眼發亮,羨慕極了。

陳言家孤兒寡母,陳母向來不與村裡的婦人一起,自陳言十五歲起就未做過辛苦活,村裡哪家不羨慕陳母的日子的。

“你們老張家的種能和人家比嘛,肉!肉!肉!一天天的短你吃短你喝了,饞死鬼投胎!不過那幾個皮厚皮得很,狗都嫌,老孃才懶得給你們帶!都給我送學堂去,男娃學回來教女娃,省的天天在我眼前晃,晃得我眼煩頭疼。”

女娃也得學,不求多厲害只求能識字,將來嫁到夫家也讓人高看一眼。

王春花說的嫌棄,但張大哥聽明白了,這是讓都送去呢。

嘿,玉柔妹子說的真沒錯,她娘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張大哥樂顛顛一陣風似的跑出門。

王春花心裡琢磨,現在日子可比之前好過多了。

家裡的女眷除了做些輕省的活,空閒時間都打絡子繡帕子。男人們長得壯實都是幹活的一把好手,伺候田地和吃飯喝水似的,種的糧食雖沒餘糧但也夠一大家子吃喝,加上時不時能在山上打到獵物賣,兒子們還有木工手藝。

這加起來賺的可比以前多了,還是多虧玉柔不藏私願意教她們,不然哪還能有這進項。

把娃都送去讀書會過得緊巴巴,可勒緊褲腰日子還不是一樣能過,只要能把孩子給供起來,給供出個名堂,這都值!

玉柔在村裡素來不與人結怨,陳言知道村裡有些人見不得別人好,存著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如果沒有利益糾葛,他們不會主動去害人,何況是殺人……

張大栓久不回村裡,怎就突然回村?回村也不先歸家而是目的明確地將玉柔擄走進而消失,彷彿是事先謀劃好的。

那麼是誰與張大栓聯絡,這個人必然是熟知張大栓底細且認識並仇恨玉柔的人,知道張大栓近來欠了外債,被逼上絕路,所以能夠下狠心鋌而走險來拐賣婦女。

畢竟在新朝的制度下,拐賣婦女一旦被發現便是重罪。

陳言思索著,驀地女人猙獰嘶喊的畫面一閃而過。

玉柔此次遭難,始作俑者原是我啊……

陳言眼睛發酸,心臟內疚的痠疼。

說好的會護著她,再不讓她在受苦,到頭來反而是因為他才讓她受到這些磨難。

男人手攥得發白,可見用了多大的力度。

至於玉柔現在的蹤跡,暫且擱置一旁,想來玉柔如今也不想見到他。

以玉柔與張家的關係,玉柔定會再與張家人聯絡,屆時只需多注意張家人的動向,張家人世代在村裡生活,關係人脈多在本村本鎮,若有生人必有異動。

抽絲剝繭,總能露出蛛絲馬跡。

陳母搬了個杌子在樹下的陰涼處縫補衣物。

這柳玉柔她雖不太喜歡,卻沒想著讓人家出什麼意外,畢竟她家阿言就看中她了,知道訊息後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

不過阿言在書院裡應是還不清楚的吧?陳母也不太自信。

少年情烈,在兩人情濃時就被迫分離,還是以這種慘烈的方式,這時二人最是難捨難分的時候,這段感情就被迫終止,隨著時間的流逝,活著的那個就會忘了嗎?絕不會!

哪怕最後又遇到了別的喜歡的女子,朝夕相處久了感情也會在柴米油鹽中漸漸平淡,夫妻相處本就是要處處磨合,難免會有矛盾。

有一個死了的白月光處在中間,時時拿出來比較,只會更讓人可惜念念不忘。

柳玉柔從此就被烙在陳言的心上。

唉……

“娘,兒回來了。”男人音色微啞。

陳母手一歪,手指被針紮了一下,血珠汩汩冒出,陳母沒管,起身快步走向陳言。

“言兒啊,怎麼回來了?”

等陳母抓著兒子的手打量,心中酸澀極了。

“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在書院裡吃不好,哈?還是讀書太辛苦了,你——”

陳言看著母親小心翼翼的樣子,母親髮絲梳攏地一絲不苟,銀絲突兀的在一頭烏髮中,早些年母親一個人帶著他,孤兒寡母的日子難過,但母親也沒想著放棄他,一個瘦弱的女子撐起了這個家,心中滋味難言。

陳言從懷中掏出手帕,小心地將母親的手包紮。

“娘,兒子沒事。”

“你,那個……”

陳母說的結結巴巴,她呆在村裡自然知道的訊息比較多。

張家為“玉柔”的喪禮辦的低調匆忙,陳母早上還去弔唁了,想著到底鄰里一場,何況她兒子對人家那種心思,兩人的關係雖沒過明路,但陳言與母親說過只等鄉試結束,在陳母這也算過了明路了。

於情於理,陳母覺得自己都得來一趟。

不知天意還是如何,巧的是母子二人沒碰上,自然不知道陳言暈倒的事。

陳言猜到母親要說什麼,安慰道:“兒子沒事,不過近日忙著讀書,先生特批了假叫我回家歇息。”

“哦,哦那就好。”陳母吶吶,沒拆穿兒子,說出來難免不讓人悲痛。

“言兒,你餓不餓呀?要吃什麼?娘去給你做。瞅你在幾日不見,怎就清瘦許多!在家裡這幾日,娘給你好好補補身子。”

陳言雙唇蠕動,終是沒開口。

罷了,先安了孃的心再去。

張小翠,他是不會放過的,人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瞧,張大栓不就已經付出了代價。

陳母的背後,陳言眼中洩出一絲戾氣,恐怕陳母也沒想令她驕傲的、她清風朗月的兒子也有這樣的陰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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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

嗒嗒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闖入了熙熙攘攘的鬧市。

“讓開,都給我讓開!”

道上的行人被馬蹄聲驚的慌不著路,人們驚呼聲四起,推攘著散開。

人們站到道旁發現來人是兩個策馬的華服男子。

有人不忿想要開口,被身邊的拉住。

低聲提醒:“別出聲,這可不是我們能惹的起的。”

“一看就是第一次來京城的吧,這些少爺們出身可不簡單,不想死就別作。”

男人自是怕死,當即閉嘴跟著往後一躲。

這時又傳來一聲馬蹄聲,眾人紛紛側目。

男子一身紅色騎裝,騎著一匹棗紅的高頭大馬,頭髮被紅色髮帶束成高馬尾,英氣逼人,肆意張揚,好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籲。”

男子拉住韁繩的手骨節分明,馬兒揚起蹄子朝天嘶鳴一聲停下。

“裴三,可算來了,可讓我們好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