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管是誰，他都是一條好漢

翌日，御史大夫府邸，後花園，水榭。

兩個如花少女圍坐在大理石凳上。一個是皇上最寵愛的孩子，平蝶公主。一個是御史大夫的親妹妹，歐陽婉。

平蝶公主年方二九，水滴滴，嬌嫩嫩，臉上帶著輕浮刁蠻之色，胸部恰如其名，妥妥的青春美少女。

歐陽婉比公主大一歲，姿色比公主稍遜半籌，發育得倒符合國人的審美，只是神情惆悵，似有憂色。

“你那肥嫂嫂又欺侮你了，婉婉？”公主嘟著嘴，雙手叉腰，小胸脯起起伏伏。

歐陽婉慌得擺手否認。

“本公主在，你無須怕她！”

“她真的沒有兇我…她…她……”歐陽婉紅了臉，垂頭避開平蝶公主的灼灼目光。

“她怎麼了？”公主湊到歐陽婉近前，好奇地觀察。“你還拿我當朋友嗎？是，如實相告。不是，我拍屁股走人！”

“公主息怒，我…我說……”歐陽婉拉住作勢欲起的公主，臉頰刷的一下紅了。“兄長和嫂嫂深夜大吵一架，直言休了嫂嫂……”

“這是好事吶！”公主雙眼冒光，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御史大夫休妻，我看皇上的臉往哪兒擱！”

“兄長哪有膽量休嫂嫂。”歐陽婉輕嘆一聲。

“跟我講講，御史因何事休周敏芝？”

“這…這……”歐陽婉支支吾吾，不敢直視公主。

“哎呀，我最討厭你說話說一半，忒沒勁！”怒氣在公主的臉上一閃而過，她笑嘻嘻地說：“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公主能猜…猜到？”

“《戶婚律》，七出：一無子，二淫佚，三不事舅姑，四口舌，五盜竊，六妒忌，七惡疾。七者，你嫂已佔三四六，不佔一二五七。”

“你嫂有子，休妻所謂者二五七。御史夫人盜竊，荒謬！惡疾？呵呵。以此推之，御史休妻，概因你嫂不守婦道，紅杏出牆！”

“你…你胡說！”歐陽婉不自在地扭扭身子。

“被我說中了？”公主喜上眉梢，拍手叫好。“你嫂在何處？我得親自拜訪她，向她取經學習。”

“她半夜歸來，與兄長大吵一頓，便回房睡下，至今未起。”

公主眯起眼睛，點頭稱讚。“不管與你嫂勾搭者何人，能將她那般肥碩之人服侍得下不了床，他都是一條好漢。厲害，佩服！”

……

御史大夫府邸，臥房。

“姨娘，小蝶來看望您了。”甫一進門，公主有意提高嗓門，堪比海豚音，尋常人決難睡得著。

御史夫人翻身下床，腳下一軟，險些跌倒。旁邊的兩個婢女慌忙上前扶持，著實費了一番力氣才幫她站穩。

“沒用的饢糠蠢貨，改日將你們賣去平康坊，還能換幾兩銀錢！”她虎著臉喝罵道。

婢女倉惶跪倒，磕頭如搗蒜，苦苦求饒。

“滾一邊去！”御史夫人踢了婢女一腳，勉強走到公主近前，喘了一口粗氣，衝她控背躬身。“吳國夫人拜見公主殿下。”

“昨日我派侍女告之姨娘外甥今日來府上一敘，姨娘遲遲未起床，忘了，還是…日理萬機，累得下不了床？”

平蝶公主眨眨眼睛，不懷好意地望著面紅耳赤、氣喘吁吁的御史夫人，沒有讓她起身的意思。

“……”御史夫人深吸一口氣。“這幾日姨娘略感不…不適，故而起…起得晚些了。”

公主繞著姨母轉了一圈，嘻嘻笑道：“您面色紅潤似桃花，雙眸泛光恰春水，想來昨夜睡得十分香甜。”

“……”御史夫人雙腿綿軟無力，左搖右晃，一個踉蹌，歪向地面。

“哎呀！”平蝶公主跳到一旁，裝作十分關心的樣子。“姨娘哪裡不舒服？我派御醫給您瞧瞧？”

“還不趕快扶我起來！有眼無珠的賤婢！”御史夫人丟了顏面，將一腔怒火傾洩到婢女身上，又似指桑罵槐。

這次，公主沒有搭腔，看熱鬧似的望著姨娘在四個婢女的努力合作下爬起來。

“公主可想知道姨娘為何這等虛弱？”御史夫人稍作喘息，似笑非笑地問。

“為何？”

御史夫人衝婢女們揚揚下巴。她們低著頭，踩著小碎步，魚貫而出。

公主撇撇嘴，不無譏諷地說：“這麼神秘？”

“傻丫頭，”御史夫人捉住公主的小手，後者急忙掙脫，但沒能逃出姨娘的掌心。“這種事可不能當著婢女們說。”

“哪種事？”公主已被徹底撩撥起好奇心，將嘲弄姨娘的初衷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昨夜姨娘去女館拜訪一位妖哥兒，歸來太晚，貪睡過頭了。”

“……”公主白皙的臉頰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妖哥兒？姨娘的意思是？”

“嘖嘖嘖——，他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宛如妖仙臨世，俊朗、強壯、有力，世間絕無第二個似他這樣的可人兒！”

“姨娘去的哪家春館？妖哥兒叫什麼？”被勾住魂魄的公主聲音沙啞，急切切地追問道。

御史夫人眯起一半是惡毒，一半是回味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悅春館，胡六平。”

……

阿嚏~

阿嚏~

阿嚏~

胡六平連打了三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語道：“一罵二想三唸叨…哪個八婆在議論我？”

他躺在床榻上，腦袋枕在雙手上，翹著二郎腿，眯起眼睛。

根據悅春館的規矩，前一夜侍奉貴人，第二日便無需出工，美其名曰“養精蓄銳”。

這麼說，倒也貼切。

在某些方面，男人確實比不得女人，確實需要養一養，蓄一蓄。

儘管昨夜他未親力親為，他卻感到絲絲倦怠，好像熬夜寫宣傳文案到清晨。

他隱隱覺得這同他施展幻術有關，但本尊卻沒有這方面的記憶。

畢竟，他沒有妖靈，不能修煉妖術。

正是由此，已近午時，他還賴在床上。在他並不漫長的人生中，這是十分罕見的，或者說幾乎沒有過。

想當年，社會上掀起聲討996工作制的狂熱浪潮，他卻十分羨慕996。

一，996的工資普遍很高。

二，他的工作制是69…7。

什麼意思？

6代表早晨6點，9…表示晚上21點至第二天黎明，皆有可能，7就是7天。

騙人，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如此惡毒，如此殘忍，如此沒有人性的領導和公司！

騷年，你們還是太年輕了……

此刻，他抽絲剝繭似的檢索本尊的記憶，系統學習，認真歸納總結，儘可能多地瞭解新世界。

雖然他前世活得卑微，默默無聞，毫無建樹，卻深知資訊的重要性。

時間大概過去一刻鐘，他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臥槽，難道他一直生活在四荒八極？腦子裡只有死掉的家人，對現實世界知之甚少？

胡六平不甘心，調整呼吸，集中精力，又徹頭徹尾地將本尊的記憶擼了一遍。

他看到一些朦朧的畫面，他的“網紅”兄姊把人族衣衫、珠寶玉器、蜜餞甜點送給他，對他述說著什麼。

他苦思冥想，記起狐族父母的反覆叮嚀——

“小六，人族很壞很壞，外面很危險，你還小，乖乖地待在家裡，千萬不要出去。”

他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是八歲的時候，一聽就聽了十二年。

這哥們這麼聽話，不會是“媽寶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