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穆玉書來到了縣衙旁邊的院子,裡面也是吵吵嚷嚷的,大致上有四個官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桌子,桌子對面都有年輕的婦人在詢問。小王把她領到王婆子處。

“娘,徐大哥讓我把她領來。”

王婆子看著穆玉書,對她第一印象特別好,看著就是個會過日子的。

“大妹子,坐,咱倆聊一聊。”

“哎。”穆玉書坐下後,給李旭調整一下睡姿,讓他可以更好的休息。

“你兒子長的真好。”

謝謝。穆玉書還是很沒安全感的,不知道怎麼問,只能安靜的坐著,等著王婆子問話。

“不用緊張,你今年多大了?你的情況說一下。”

“我叫穆玉書,丈夫戰死了,兒子是遺腹子。”

“嗯,你識字嗎?”

“識字。”

“哦?”女子識字的不多,讓王婆子很是意外,其實她也就是順嘴一問。“是家裡有人識字教你的。”

“王姐姐,我,我也不怕你笑話,我以前是大家族的丫鬟,我是跟著當時的小姐 識的字,後來府裡出了變故,我就被髮賣了。”

“哦,還會什麼特長嗎?”

“我會刺繡。”

“會做飯嗎?”

“會,這些都是會的。”

“哦,你有什麼要求嗎?”

“我就想找個好人,知冷知熱的,能對我兒子好的。”

“行,你的情況我瞭解了。我心裡已經有了兩個人選,你看一看哪個行?”

“好,王姐姐,你說。”

“第一個呢,在我們這還是很有名氣的,今年二十五歲,家裡是前年來到秀麗縣的,如今也是站住腳跟了,家裡還算富足,如今有十多畝旱地,五畝水田。家裡有爹孃,兄妹,還有兩個孩子,長的也是儀表堂堂,在老家時還是個秀才,如今在村裡開私塾,順便自己學習,等著新皇開恩科。條件是不是很好?”

“確實很好,就是太好了,為什麼遲遲沒有選中合適的,是不是有什麼要求啊?”

王婆子很是喜歡穆玉書的性情,沒被浮華眯了眼。

“嗯,他第一任妻子說是生孩子難產去世了,後來也找過一個,但也沒過長,具體為什麼我也不是特別清楚,他也是最近才在我們官媒這登記的,這幾日也見了幾個,眼光很高,沒有看中的。我也是看你雖然衣衫襤褸但姿色定是不俗,所以才想讓你相看一下,萬一成了你可就是掉進福窩了。”

穆玉書知道這個人的條件確實很好,就是太好了,才讓人覺得天上掉餡餅的事不得砸死人嗎?

“還有嗎?我想先聽聽其他的。”

“還有一個,條件也很好,但有一個硬性要求,要會識字的。”

“為什麼?如今的年月,哪來的會識字的女子,真是少見,這樣的要求也是少見。”

“是啊,當時我也問他為什麼啊?他說他不認字教不好孩子,想找個識字的妻子,教他女兒識字,講講書裡的故事。穆玉書點點頭,表示瞭解。王婆子繼續說,這人二十七歲,有八頭身,高大威猛,家是本地戶,寡母去世了,家裡只有他和她女兒兩人,人口很是簡單。旱田五畝,水田六畝,農閒時還上山打獵,很是能幹,為人我看著也很是豁達。你看看這兩個你先看看哪個?他倆還是一個村的,都離縣城不遠,小王趕馬車去,盞茶工夫就能回來。”

穆玉書低頭看看李旭,其實她聽到後已經有了決斷,只不過是你可不可。

“王姐姐,我見一見第二個吧!”

“哎,好。你坐這等著,我讓我兒子現在就去。”王婆子聽到他選第二個一點都沒意外,浮華迷人眼,秀才娘子好聽,但你有沒有那麼大的金剛鑽還是要想明白的。此女子心裡是有成算的。

“麻煩你了。”

“麻煩啥。”王婆子風風火火的跑出去了,片刻,又走回來。

“去接了,你耐心的等一等。”王婆子又趴在桌子上小聲的說,“第一張桌子的女子要見闞秀才,正好一起接來,你也順便看看。”

穆玉書點點頭,然後假裝不經意的回頭看看第一張桌子的婦人。

哼?不是婦人,梳的不是婦人頭,看年紀也確實不大,十五六歲,長了一張娃娃臉,可可愛愛的,很是惹人憐愛。雖然和穆玉書一樣,都是衣衫襤褸,但也與她不同,小臉乾乾淨淨的。

沒等多長時間,王婆婆悄聲對她說,“來了,兩個人一起來了。”

她是背對著門口,都嫁過一次人,又一路逃荒的,也不避嫌了,大大方方的把頭轉過去,就看見風格各異的兩個人,大步走來。一人身穿長衫,黑髮一絲不苟的冠在腦後,玉樹臨風,確實如王婆婆所說,長的很是帥氣。另一個人,灰色粗布短打外套罩衫,黑色肥腿褲子,碎髮被風吹動,鬆鬆垮垮的挽著。面相有些兇,不知道旭哥看到會不會嚇哭。手邊還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很是招人疼。

與她大大方方不同,娃娃臉的女孩子羞澀的低著頭,不敢多看一眼。

闞文華闞秀才進門就看見打量他的那個女子,這次嗎?找的還有點看頭,雖然臉有些髒汙,還是能看出底色不錯,好好打扮絕對是美人一個。他已經走向她,但從側面有一個婆子喊住了他。

“闞秀才,這裡,看看今天我給你介紹什麼樣是美人。”說著拉著人往他們那桌去。闞秀才知道是誤會了,忍不住心裡可惜,這樣的美人怎麼不是給他的。難道是給那個臭獵戶的,真是瞎了眼了。

站在門口的顧天武,也一眼就看見了穆玉書,但他沒像闞文華那麼冒失,心裡也不敢奢望,會有這樣的女子選擇見他。

“天武啊,快來。”王婆子說著拉著顧天武坐到穆玉書對面,“你們倆聊一聊,我出去等著。”

“哎,麻煩王姐姐了。”穆玉書要站起來送王婆子,被王婆子按下,還在她肩膀上拍一拍,轉身離開了。

穆玉書和顧天武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一眼對方之後,都逃避著眼神。還是顧天武覺得不能這麼尬下去,才鎮定下來,近距離端詳穆玉書,雖然灰頭土臉的,但身上就是有不能讓人忽視的美。

“姨姨,你長的真好看。”顧貝貝實在看不下去了,還是她出馬把漂亮姨姨拐回家吧。

穆玉書看著顧貝貝很是喜歡,眼睛炯炯有神,機靈可愛,若是給女孩做娘她是願意的。

“你長的才叫好看,姨姨現在很髒。”說著手自然的想順一下頭髮,以免一頭亂髮。“你叫什麼名字啊?”穆玉書和善的問。

“我叫貝貝,顧貝貝。”女孩擠著他爹,也坐在椅子上,顧天武連忙讓出一角,讓她也坐下。“我爹說,我是他的寶貝,姨姨,你叫什麼名字啊?懷裡的小弟弟是你兒子嗎?”

“姨姨叫穆玉書,這是我的兒子叫李旭。”

“他長的真好看。”顧貝貝探著頭又看一眼李旭,“姨姨,你跟我回家吧,以後我會帶著小弟弟玩的。”顧貝貝說完,顧天武低頭看一眼女兒,女兒很少這樣與人親近,才剛剛接觸能這樣熱情的更是少之又少。看來女兒也很喜歡此娘子,看穆玉書的眼神更多了些思量。

“穆娘子,識字是嗎?”雖然女兒喜歡,但他的要求不會降低。這麼長時間,王婆子是知道他的要求的,想來是認識字的。

“是,小時學過一些。”穆玉書抬眼正視顧天武,此人雖長的兇悍,但眼神清明,不是偷奸耍滑之人。“不知道除了識字之外還有什麼要求?”

顧天武並沒有被穆玉書的直白所惱,反而喜歡她這落落大方的勁。“其實也沒啥要求,就是想找個識字的,能好好教養貝姐,能踏實的跟我過日子,地裡的活都不用你,你只要把家照顧好就行。”顧天武說完,看穆玉書沒有異色,又接著問,“你有啥要求嗎?”

“剛才我跟王婆子也說了,我沒啥具體要求,也是能好好正經過日子,沒有不良嗜好,知冷知熱的,能對我和孩子好就行。”穆玉書說完也想聽聽顧天武如何說。

“嗯,你想的也是我想的,你看著也是正經過日子人,我也沒有不良嗜好,不賭不嫖不打女人,這你都放心。”

顧天武說完,穆玉書會心的笑了,不是蠢笨的人,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是想問問他有沒有這些不良嗜好,要不好日子也過不到好處。顧天武看穆玉書笑了,他也笑了。

顧貝貝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兩人到底談沒談妥啊?她咋沒聽明白呢,兩人還傻乎乎的笑了,她咋這麼糊塗啊?笑啥說正事啊?能不能拐回家啊?

“你要是對我滿意,咱倆再談一下細節。”顧天武說。

“嗯,你說。”這是初步同意了。

“嗯,你覺得多少聘金合適?”顧天武問。

穆玉書思慮再三,才開口。“我要先跟你說說我的情況,我是跟先夫家人逃荒過來的,你就是給我聘金,我也留不住,還不如不給我,而且你也要想好,只要旭哥跟著咱們,就不能跟他們斷了聯絡,以後說不準會有多少麻煩事,所以還是你考慮清楚,是不是能接受,以免發生後你埋怨我。”穆玉書看著顧天武,眼神裡的沒有祈求,沒有可憐,沒有自怨自艾,有的只是一個答案。

顧天武也聽懂了她的意思,他也能想到會面臨的是什麼?但這些對於他這樣的本地戶來說,還真不算什麼,若是欺上門了,自然有族人替他出頭,再說他可不是柔善可欺的。穆玉書的意思他也明白,就是一次兩次來鬧,不在意,時間長了,就會把這些轉換成怨氣發洩到她的身上,確實會如此,但那是其他人,而不是他。

“我絕不是那不豁達之人,時日長了,你便知曉了,日久見人心嗎?”顧天武覺得說的再好聽不如做的好看,說多了也沒用,但他對穆玉書的印象卻更好了些,識字的娘子確實腦子聰明,想的通透。

“那便好。”

“那成,我去找王婆子,趁著天還早,早早辦了婚契,去買些成親的衣物。”

“好。”顧天武也腿腳快,把顧貝貝交給穆玉書就去找王婆子了。

王婆子自是一頓恭喜話輸出,讓小王去叫來了李家眾人,他們的舊戶籍和新戶籍,確認穆玉書身份無誤後,根本沒給李家人反應的機會,婚契就辦好了。穆玉書和李旭的戶籍自然落到了顧天武的戶籍上。

等李家人知道後,首先不服的就是孫氏,“穆玉書小賤人戶籍我不管,但我孫子的戶籍必須落在我們李家的戶籍上。”

“孫氏,孩子不滿三歲,戶籍自然跟著她娘,若是你有什麼異議,等孩子七歲時,問過孩子意見,他同意回到你們李家戶籍上,誰也攔不住。”記錄的文書耐心的說著,希望這個潑婦能知道整個流程。

“不行,現在就問清楚了。”剛說完,孫氏已經來到穆玉書面前,一把拉住李旭的胳膊,李旭還在睡覺,突然的驚嚇讓孩子大聲哭了出來。穆玉書抱著孩子不斷安撫,孫氏卻不依不饒。

“孫子,你告訴他們,你不願跟著你娘,你願意跟著爺爺奶奶,你說,你大聲的說。”孫氏大聲的喊著,嚇得孩子哭的更大聲了。

“嬸子,有話好好說,你嚇到孩子了。”顧天武拉著孫氏的手,以免她傷到孩子。

“好啊,這漢子可不是你第一次見的吧,你裝的跟個人似的,實質上早都跟這個姦夫勾勾搭搭了吧,要不咋能那麼快,不到一個時辰就定下來嫁他了,你跟我唱戲呢吧?”孫氏不依不饒,一點都不放過兩人。

“娘,王婆子和其他人都能給我證明,我們兩人今日是第一次相見,你為什麼每次都把人想的如此骯髒呢?我名聲臭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嗎?”穆玉書不卑不亢的回答,對於孫氏的死纏爛打早都見怪不怪了,習慣使然。

“這有依仗了,敢跟自己婆婆頂嘴了,小嘴叭叭的,看我不打的你滿地找牙。”說著抬手襲向穆玉書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