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kuth。”

趙鳳隱約聽到了一個溫柔的女人聲音,在耳邊迴盪著。

“Malkuth,來找我吧。”

這回趙鳳聽清楚了。他睜開雙眼,面對著狹小黑暗的牢房。

他知道那是誰,但他不知道此刻的他有什麼辦法。他出不去。

這裡是比鄰星b阿爾貝海姆聚落的流放區,比鄰星乃至全銀河系最大的監獄,關押著數萬名犯人。他們大到趙鳳這樣的重大政治犯,小到偷竊了某位有頭有臉的人物的小角色,都被監禁在這一人間地獄中。

想從這裡逃脫幾乎不可能,流放區的守衛是曾經的愛爾根第一師,一萬個荷槍實彈的守衛死死的看守著,任何有異常行為的犯人都將被立即擊斃,此外,在這裡的犯人將會被徹底剝奪做人的權利:他們的衣服只能勉強遮蔽身體,他們不被允許擁有任何私人物品,他們的床,櫃子,一切可以收納的東西都是透明的,並且他們不被給予任何金屬的物品,甚至一切硬質的物品都不被允許給予。而且,他們還規定定期剪指甲,雖然這是無用之舉,這座大型監獄的牆壁可不是鋼筋混凝土,而是特製的材料,外表極其光滑,質地極其堅硬。

此外,就算有犯人鑽空子逃脫,首先他們身上的定位器就會出賣他們,其次每日三次的大點名會立刻發現異常,守衛將會傾巢出動。就算他們逃脫到了監獄邊緣,等待他們的是二層高牆,佈滿了監控探頭和自動射擊裝置。

趙鳳知道這是卡巴拉在召喚他,希望他能逃出並且覲見玉座,“Malkuth”,這是他作為帝國大將之一的稱號。他不瞭解猶太教神話,但是他知道Malkuth就是卡巴拉對他的稱呼。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卡巴拉會突然親自下場,以這樣的形式呼喚他呢?

趙鳳從床上起身,緩緩走到了牢房的自動鐵門口。他那獨特的暗紅色虹膜在黑暗中甚至在微微發光。牢房外面是一片死寂。這是屬於犯人的死寂,犯人們沒有任何娛樂措施,他們要在孤獨和沉寂中熬過黑暗。在這監獄裡,犯人間的交流會招致殺身之禍。即使是勞動時間,他們說的話也會被全程監聽。

趙鳳在沉寂中站立了一會,思索了一會,隨後大聲喊道:“列夫!”

趙鳳的怒吼聲在監獄中迴盪。這所巨大的監獄分為十幢建築,每一幢都有5層,他的聲音從第三層傳出,迴盪在整個監獄。

等待了一會,沒有任何回應。

“列夫!”

仍然無人回應。他這樣在流放區監獄裡大喊大叫的行為,換作別人簡直就是送死,很快金髮碧眼的德國人模樣守衛就會拎著警棍和酒趕來請你吃一頓毒打,在你皮開肉綻的時候把酒灑在你身上。但是趙鳳不一樣。他在這座監獄裡的地位非同尋常。守衛們開始相互傳話,用無線電呼叫,持續了好一會。監獄實在是太大了,想呼喚看守長還是需要很大的工夫的。

“來了!來了來了。”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點名都點完了,一個俄羅斯人才急吼吼的乘著平衡車趕了過來,帽子都來不及戴,他急急忙忙扶正帽子,隔著鐵欄杆對趙鳳敬了個軍禮。

“菲尼克斯大人,你有什麼吩咐?”

“菲尼克斯大人”指的也是趙鳳。趙鳳的官方名字有兩個,一個是趙鳳,還有一個就是菲尼克斯·威廉。這並不是中二病給自已取的名字,而是為了方便日耳曼民族和斯拉夫民族稱呼他。

“我需要你給我搞一份最新的報紙。”趙鳳用他那雄渾陽剛的聲音低聲說。這聲音與他那女性般俊美的臉龐很難匹配在一起。

“報紙?嘶,”列夫撓了撓頭,“您現在為什麼要關心外面的局勢啊,我冒昧的說,您現在根本沒有出去的可能,也沒辦法和外界交流啊。”

“你只管給我搞就是,要伊爾曼斯克的晚報,不要別的,搞不到就跟希爾伯特說,讓他去搞。”

“啊?這個…”列夫顯得很不好意思,不停的摸頭,“典獄長倒是有這個能力,但是…”

“別但是了,你只管去跟希爾伯特說去,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元首她我都敢反,一個規章制度能奈我何?她還能叫個帝國大將來打我不成?你要是擔心你就把責任都推給我,誰敢找你麻煩,我的名字還不能讓他們閉嘴?”

“哎,好的好的。”列夫鞠了個躬,又急匆匆的踏上平衡車走了。

趙鳳又等了好一會,快到熄燈時間了,鐵門被敲響了。他走到門口一看,典獄長希爾伯特·康斯坦丁親自來送報紙了。

“菲尼克斯大人,我親自來送報紙了。這下,”他伸出手,把報紙從觀察窗遞了進去。“你滿意了吧?”

趙鳳一把拿過報紙,往床上一坐,面朝牆壁就開始瘋狂的找著報紙上的什麼東西。

“您還有別的需要嗎?大人?”希爾伯特一點都不生氣,只是皺著眉頭無奈的問。

希爾伯特·康斯坦丁,前死神軍總參謀長,趙鳳的老部下。在新帝國起義中,希爾伯特屢次救趙鳳於危難,即使在最危急的時刻也不曾從趙鳳身邊逃脫,是趙鳳最信賴的部下。對於老上司的遭遇,他感到十分惋惜。他是在趙鳳被宣判流放之後才被元首調來當典獄長的,這種行為,把趙鳳曾經的手下調來管制他自已,很明顯是在對他的羞辱,同時,也能彰顯元首的“恩澤”,畢竟他是被熟人管著,待遇會好很多。

“沒了,你走吧。”趙鳳冷冷地說。

“唉。”希爾伯特嘆了口氣,“大人,我得跟你說,馬上我就要調離流放區了。”

聽到這話,趙鳳停下了翻閱。他等了一會才回應道:“誰來替你?”

希爾伯特也頓了一會,又嘆了口氣。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在做了一些思想準備後,他還是開口了。

“是辛克萊·洛斯貝特。”

在說出這個名字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這份沉默是對這個名字最好的回應。

“你走吧。”又過了好一會,趙鳳才說出了這句話,並且又開始了翻閱。這次他翻閱的速度明顯變得稍微快了一點。

“嗯。”希爾伯特慢慢的往回走。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了下來,又走了回來,貼著觀察窗小聲說了一句:“小心啊,大人。”隨後慢慢的離開了。

在希爾伯特走了之後,趙鳳似乎找到了什麼,開始仔細閱讀起來。牢房裡的光線實在不好,他只能眯起眼睛仔細看。

“原來如此。”趙鳳笑了。他把報紙折了起來,扔到了一邊,躺在床上,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熄燈了,監獄裡的燈一盞一盞的熄滅,整個監獄陷入了令人膽寒的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趙鳳睡了他在流放區的第一個好覺。不論他在盤算什麼,他大概是理解了卡巴拉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在大點名過後,趙鳳開始了體能鍛鍊。這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但是趙鳳在擺爛了一年之後突然開始鍛鍊屬實是匪夷所思。在隔壁的獄友聽到趙鳳呼哧呼哧的仰臥起坐和引體向上,感到非常不解,但是他不能說話。趙鳳屬於是終身監禁的犯人,他進行體能鍛鍊無非是強健了體魄再坐牢,難道他要為了在流放區挖石頭鍛鍊身體?還是為踩縫紉機鍛鍊身體?

這一天,趙鳳在採石場幹活似乎也格外的賣力。趙鳳拿著十字鎬玩命似的敲石頭,別人家都是“叮叮叮”的聲音,只有他是“哐哐哐”,別的獄友都不敢站他身邊,怕被飛起的石塊打到。

過了幾分鐘,總算有人看不下去了,一個老囚犯他放下手中的活計,走了過來,用手背碰了碰趙鳳。

“哎哎,我說你,幹那麼賣力幹什麼,你這樣幹一天才幾個子。”老囚犯十分不解的問。“你好歹是個讀過大學的大學生,也是個大將,怎麼像個愣頭青呢。”老一輩都喜歡說這樣的話,“你讀那麼多書”,“你上那麼多學”。不知道是在夸人還是在陰陽怪氣。

趙鳳擦了擦汗,看著老囚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一個微笑。“石材可是卡巴拉的重聚變發電機燃料啊,這可是我們帝國的命脈。”

重聚變技術,是人類最大的成就之一,沒有重聚變技術,比鄰星的聚落不可能得以存在。重聚變技術將石材中的矽元素進行聚變反應,終產物是鎳,在這一過程中放出的大量熱量,不再是用來燒開水,而是使用更加優質的方式轉化為電能,這一轉化方式需要藉助卡巴拉的力量。比鄰星b是一顆寒冷的岩石星球,這裡是人類所到達的最遠的地方,可以說什麼資源都沒有,但是大量的岩石為重聚變提供了取之不盡的燃料,為人類在這顆星球上取得了一線生機。

但是這跟他們之間的對話顯然有點脫節了。

“少乾點活,儲存點體力,馬上換典獄長了日子可不好過了。”老囚犯把十字鎬拄在地上,語重心長地說。

“這你放心,他來不了了。我啥都不幹,他也來不了。”趙鳳明知道自已說的話被全程錄音,還是神神秘秘的說。

老囚犯看看四周,低著頭走了。

聽到這話,有幾個囚犯看向了趙鳳,但是沒有跟他攀談,而是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趙鳳也看向了他們,在目光相遇的時候,趙鳳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並且點了點頭。對方不知道理解了啥,也點了點頭,隨後繼續了工作。

接下來的一週時間裡,趙鳳的體能基本恢復到了進監獄之前的狀態。他的身體素質相當好,甚至可以說是超人級別,即使一年裡無所事事,也能快速恢復。他到後面尋常的鍛鍊已經滿足不了他了,已經開始舉床鍛鍊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辛克萊·洛斯貝特已經到了流放區,在趙鳳舉床的時候,他正在和希爾伯特交談呢。

在流放區的典獄長辦公室裡,希爾伯特坐在辦公桌後面,雙手撐著下巴,一臉不悅的看著辛克萊。

坐在對面的辛克萊則是嬉皮笑臉,戲謔的笑著。

“王八蛋,還被你混到這來了。”希爾伯特主動開口說。

辛克萊對這類稱呼顯然已經聽慣了,擺擺手,敲了個二郎腿。

“你這狗孃養的,在元首那裡混的不錯啊。”希爾伯特毫不客氣的繼續說。

“元首她老人家認為啊,像趙鳳這樣的危險人物,自然是要我這種專業人士來管理啊。她聽說趙鳳在這天牢裡像自已家一樣,可是相當不高興啊。”辛克萊說什麼話都像是在開玩笑,你分不清他到底表達什麼意思。

“原來如此,元首的工作都已經做完了啊。”希爾伯特直截了當的說。

“元首的工作”,這個詞就意味深長了。趙鳳可是功勳將領,想要給他抹黑可不是一件易事。

“現在全列昌斯克的老爺都知道,趙鳳是有多惡劣。少年的時候打砸搶,長大了開始拉幫結派,當街械鬥啊,現在,他又覬覦元首的寶座,想要圖謀不軌啊。這是什麼樣的危險分子啊,是吧?”

希爾伯特什麼話都不說。趙鳳以前確實打砸搶,為了給銅雀臺的孩子們吃上食物,穿上保暖衣物,他會鋌而走險去搶奪當地土豪的財產、食物、衣物分給窮苦孩子。至於拉幫結派,如果趙鳳是拉幫結派,那希爾伯特也是那個“幫派”的一員。曾經帝國的最強部隊“死神軍”,黑色軍團的領頭羊,實際上只不過是趙鳳從銅雀臺拉來的民兵部隊。這種行為應該算是“首創義兵”,居然被曲解為拉幫結派,元首抹黑造謠跟她治國理政是一樣的臭水平。至於造反,元首自已心裡也清楚吧。趙鳳只不過是功勞太大,元首的威嚴受影響了罷了。

至於面前這個人,希爾伯特不能說對他相敬如賓,也可以說是對他恨之入骨。希爾伯特想把他的頭砍下來給趙鳳當夜壺用,都要擔心趙鳳覺得髒了自已的尿。辛克萊·洛斯貝特,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高階趣味的賤人,早在起義初期就透過搶劫當地發了一筆財,聽說舊帝國的皇上在面對趙鳳時節節敗退,組建的前兩次“反趙同盟”全部失敗,他開始對自已大吹大擂,聘請了一堆沒有脊樑的新聞工作者來鼓吹自已的力量,終於被皇帝賞識,組建了“第三次反趙同盟”。這一同盟最終獲得了勝利,趙鳳退卻了。倒不是因為趙鳳被打敗了,而是趙鳳實在噁心的受不了了。

辛克萊的一生,就像是一鍋粥裡的老鼠屎,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因為強姦罪入獄,被保釋出來,接著他殺光了告他入獄的受害者全家,甚至連嬰兒都沒有放過。手段極其殘忍,據說當警察到達案發現場的時候,就連一位老練的探員都忍不住嘔吐了起來。它不僅殺人,而且喜歡虐待屍體,這裡就不詳細說了。而他每一次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後,總能全身而退,有時是他有錢的家裡人出錢保釋並且賄賂當地檢察官,有時是威脅檢察官的人身安全。他有著諸多小弟,在圖靈構建了屬於自已的權利網路。這些小弟從提供情報到僱兇殺人無所不為。他不收保護費,因為他壓根不缺錢,但是他對摺磨他人這一件事有著病態的追求。他對人們討厭什麼,害怕什麼深有感悟,並且他所做的事情簡直是把噩夢搬到現實中來。他有時候會綁架無辜的路人,詢問他喜歡自已身上的哪個部位,隨後把那個部位切割下來,做成標本送給那個人,而且持續跟蹤,不允許用任何形式去處理傷口,聲稱這是“榮譽”,是不能觸控的,人就這樣被慢慢折磨致死。他喜歡在人身上切出無數傷口,在傷口裡塞入石子和鹽粒,讓人在無盡的痛苦中死去。他還會問路人從事什麼職業,如果是文書工作,就把手砍下來,如果是體力勞動,就砍斷雙腿。他的行為持續到現在,花樣百出,仍然逍遙法外。

希爾伯特肯定是對這個人恨之入骨的,因為當時他可是跟第三次反趙同盟短兵相接。現在,元首居然把這樣的人調來流放區,他自然是恨的咬牙切齒但又無能為力。往好處想,他在這裡也只能折磨這裡的犯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趙鳳,肯定會受到殘酷的對待。

“對你說什麼報應,什麼因果都沒有用,自取其辱,但我還是勸你收斂一點。”希爾伯特知道這個人從來沒受到過報應,向來做惡並逍遙法外,他也只能祈禱而已了。

“我聽不懂誒,我只知道,下週我就要接管流放區監獄了,我的好日子就要開始嘍。”辛克萊從椅子上起身,慢慢走向門口,但是當他走到半路的時候,突然回了個頭,“你的那個老大就交給我了。”隨後整個人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希爾伯特見怪不怪了。這是辛克萊的御座,可以在1000米內進行空間跳躍。

御座是卡巴拉給予的特殊能力,只要接受了改造手術,人人都可能有御座,只不過根據每個人的性格、氣質、人生軌跡等等等等,每個人的能力都不相同。

辛克萊這個跳躍能力,在很久之前讓趙鳳吃盡了苦頭。

希爾伯特也離開了椅子。他走到窗前,看向了北邊。他並不是在思考什麼,只是感嘆這個帝國被搞成了一個小人當道的悲慘社會。

此時此刻,列昌斯克共和國境內。列昌斯克共和國是帝國首府,位於帝國西北端,是政治文化中心,在他的市中心的友誼廣場上,是一座非常奇特的建築,人民友誼宮。人民友誼宮由三座建築組合而成,從西往東分別是德國特色的哥特式尖塔樓、俄羅斯特色的複製版克里姆林宮、東方特色的硃紅色樓閣。他們的官方稱呼是:德意志宮、俄羅斯宮、契丹宮。人民友誼宮象徵著比鄰星聚落是由蘇聯、契丹和民主德國共同建設的。這是現在的帝國政府機關所在地。

在友誼宮的德意志文化區內,帝國元首卡蓮·阿倫施泰因也在謀劃著什麼。她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右手托腮,若有所思。

突然間,門被敲響了。

“請進。”卡蓮用溫柔而優雅的聲音說。這個聲音在之前欺騙了上千萬人,而且之後也會繼續欺騙下去吧。

“抱歉,元首,打擾了。”來來者的名字是赫爾曼·海德里希,元首最大的寵臣,最有希望繼承元首衣缽的人。“下一週,列昌斯克的和平主義團體想請您做一個演講,請問您有沒有空餘時間。”他低著頭,點頭哈腰的姿態簡直是小人的典範。

“你在開什麼玩笑?”卡蓮笑了笑,“對人民做出承諾並且實現,這不是比什麼都重要嗎。任何事都不能耽誤這件事啊。”

“是的,元首。我這就去通告這件事,下週一,在人民友誼廣場,我會提前做好準備。”

“不必了。”卡蓮叫住了海德里希,“高高在上的演講,怎麼能讓人民信服。”

“那您的意思是?”

“路邊演講。就在路邊搭建一個小舞臺,半米高就可以了,我就在那個地方演講就夠了。”

“這怎麼行?”海德里希立刻挺直了腰板,瞪圓了眼睛,“在路邊演講?太危險了,而且您的身份又不是什麼在野的政客,您可是帝國的唯一元首啊,怎麼能…”他還沒說完,卡蓮打斷了他。

“赫爾曼,赫爾曼。”卡蓮舉起手叫停了他,“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我們到底在害怕什麼?害怕人民?一個害怕人民的元首,能夠獲得人民的愛戴嗎?親民就是要親近民眾,高高在上的統治,我不贊同。”

赫爾曼先是愣了一會,隨後激動地說:是的,元首!”

海德里希立刻衝了出去。

卡蓮·阿倫施泰因繼續看著窗外。列昌斯克主城燈火通明。霓虹燈的光甚至把天空映成了粉紅色。無數的高樓大廈,黑黢黢的,外牆的邊緣卻閃耀著粉色的光。

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而在此時,列昌斯克城內。

“該死的元首。”安納託利·亞歷山德羅維奇·弗拉索夫和阿爾弗雷德·沃芬施泰因在宅邸裡喝著悶酒。安納託利大罵一聲,隨後狠狠的悶了一口伏特加。這一口居然直接給幹了。

“是啊,該死的元首。”阿爾弗雷德又給安納託利滿上。“她整個就一四大家族的代言人。這幾個財閥現在就沒人能管了。我聽說現在龍門的工人工資已經變成5塊錢一小時了,而且每週休息半天,簡直是在把人當成騾馬。”

“我們帝國的四大家族早就是傳統了,這都不是最噁心人的。”安納託利又狠狠悶了一口,他似乎是靠喝酒壯膽才有膽量說出這些話。“最近她開始規制新聞了你知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海德里希那條狗搞的麼。他手下的宣發部門把控了大小新聞媒體,在把一切反對新帝國的聲音清除掉,這條搖尾巴的狗真是可惡啊。”

“當初老子跟著她的時候她說的可不是這樣!她說人人都有張揚個性的權利,人人都應該參與到社會大討論裡來!”安納託利說著說著情緒突然間激動了起來。

“小聲點,小聲點。”阿爾弗雷德立刻示意他降低音量。

“咋的,她難不成還要效仿明朝搞個錦衣衛來監聽我們不成?”安納託利脾氣暴躁且心直口快,阿爾弗雷德想攔都攔不住。

“不是不是,但是她的確有審議委員會,會對每個帝國行政官員定期檢查啊,你不能什麼都往外說啊。”

“審議委員會?那不是M·S·Y的嗎,M·S·Y怎麼可能搞咱們呢。我看倒是那個中央情報部面目可憎,巴蘭尼科夫本來就是老皇上的人!”

“所以說你在我面前就算了,在別人面前千萬不能大嘴巴亂說,今天你是發酒瘋,但是人家就有把柄,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啊!”阿爾弗雷德苦口婆心的勸著這位憤怒的俄羅斯大漢。

“怎麼的?吃不了兜著走?老子可是帝國大將!跟著元首從西爾弗一路殺到雅木斯克,身上的傷疤都比她上過的床都多了,她還能怎麼…”

“趙鳳現在還在流放區挖石頭呢!”阿爾弗雷德突然站了起來,猛的一拍桌子。“那奧托呢?格里奧基呢?他們難道沒有功勞麼?他們不是跟著元首一路過來的?動動腦子啊弗拉索夫,格里奧基,就吊死在人民友誼廣場上啊!”

安納託利·弗拉索夫閉上了嘴。他不敢看向阿爾弗雷德,於是看著地板一言不發。

阿爾弗雷德氣喘吁吁的站著,喝了一口酒才坐了下來。他一隻手搭在桌上,也看向一邊,一言不發。

“黑色軍團元帥菲尼克斯·威廉,以及愛爾根黑軍統帥奧托·凱斯,在列昌斯克城內下令掠奪、殺害平民,並且在勝利後妄圖顛覆新帝國政權,證據確鑿,違反軍事條約並且叛國罪、反人類罪數罪並犯。現判處菲尼克斯·威廉和奧托·凱斯終身監禁,並且,愛爾根黑軍全軍開始追責到基層軍官,銅雀臺人民軍立即解散,本案結案。”兩人回憶起當時趙鳳、奧托被誣告判刑的那天。法官落錘後,在場的所有將領一言不發。趙鳳和奧托展現了職業軍人的素養,在被押解的時候一言不發。弗拉索夫當時坐在旁觀席的第一排,當趙鳳走過的時候,他看向了弗拉索夫,兩人的視線對在了一起。趙鳳看到的是一個悲傷與憤怒夾雜著的臉,眼淚滾滾而下,弗拉索夫看見的,是一張蒼白無力的臉。趙鳳給了弗拉索夫一個慘淡的笑,而這是弗拉索夫最後一次看見趙鳳。

一想到這裡,弗拉索夫眼淚止不住的滑落。一開始他的強忍著悲痛,但是後來實在忍不住嗚咽了起來。聽到這一聲,阿爾弗雷德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兩個醉漢在剎那間哭的撕心裂肺,似乎一切的痛苦都在此刻爆發了。

哭了一會,兩人漸漸停止了哭泣。弗拉索夫看向了阿爾弗雷德,而阿爾弗雷德也看向了弗拉索夫。

不知道是藉著酒勁還是思考了良久,弗拉索夫湊近了一點,低聲說道:

“遲早殺了她。”

阿爾弗雷德眼睛瞪大,頭微微向後靠,似乎有些震驚,隨後,他也向前靠攏,跟弗拉索夫對視,也低聲說:

“殺。”

而此刻的列昌斯克城內,人人都渾渾噩噩,每個人都十分忙碌疲憊,喪失鬥志,他們不知道自已為何而活,這樣下去每天重複一樣的事有何意義。車水馬龍,燈火通明,掩蓋了人們內心的黑暗和壓抑。在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元首的畫像,而有元首畫像的地方,就有監控探頭。在深暗的小巷裡,貧民窟的人們用老鼠般的眼睛緊緊盯著每一個過路的行人,尋找著他們鬆懈的時刻。小混混們張牙舞爪的集會,嚮往來的行人收取著過路費。而在不遠處的夜總會,有錢的公子哥和老闆們坐擁美女和美酒,在燈紅酒綠中縱情聲色。一陣寒風颳來,似乎要降溫了。上班族們抱頭鼠竄,接下來昂貴的供暖費用將會使他們舉步維艱,貧民窟中的人們蜷縮在自已的狹小地盤中,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已是否還有明天。這是帝國最繁榮的城市——列昌斯克,帝國的首都。而我們的元首,就在人民建造的宮殿裡,在溫暖精緻的房間裡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甚至還有點自豪。

放心,比鄰星的人們,黎明前的夜晚往往是最黑暗的。

子夜,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