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疾馳，劉三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
偪仄狹窄的空間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也許是被迫灌下的不明液體在胃裡發酵，總讓他有種想嘔吐的感覺…
猶豫片刻，男人伸手搖下三分之一的車窗。
“嘎吱——”
“嘎吱——”
這輛卡車用的仍是老式的手搖車窗，零件好像有些生鏽，轉動把手的時候，沉寂的車廂裡迴盪著瘮人的摩擦聲。
就好像…女人尖利的手指甲在黑板上反覆刮弄…
還好，撲面而來的風很快吹淡了男人心裡不舒服的感覺。
乍一看，整個城市的街景十分普通。
有路、有樓、有交通燈...
但是，劉三漸漸覺得不對勁，他眉頭緊鎖，等車輛又開了好一會兒後，才終於確定…
沒有人！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座鴉雀無聲的城市！
通常修建四車道的路段，意味著人流車流量巨大，甚至大到過載，才會動用大量資金擴建。
但是此刻...這條寬敞的四車道上只有他們一輛破爛的皮卡在飛馳。
“剛才那些人呢？”
見到牛頭人似有不解的目光後，劉三想了想，改口道：
“我是說...那些【勞工】們呢？”
“【勞工】們在【勞作】。”牛頭人簡短地回答。
它開車的時候很專心，遇到交通燈嚴格遵守規章行事，即使路面上沒有其他車輛，更沒有交警巡查監督。
不僅外觀，連造型都像極了牛。
一板一眼，照本宣科。
不知從哪段道路開始，天空瞬間變得霧濛濛起來，能見度直線降低。
甚至能看見黑色顆粒物懸浮在空氣中時，牛頭人的車速慢了下來，指著街邊說：“看，勞工。”
劉三順著牛頭人指的方向看去。
連綿不斷的黑色礦山上，好像暗影般流動的是什麼？
心中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再三辨認後，男人才終於確定。
是人！
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他數不清具體有多少，只知道一望無際的小山丘上，小螞蟻一般的人影圍得密不透風！
他們拿著鋤頭辛勤地挖掘，彷彿鉚足了勁，想要重現愚公移山的神話。
“他們在幹什麼？”
“勞作。”
“怎麼勞作？”
“挖黑礦石。”
“沒有采礦機嗎？”
“採礦機？”牛頭人停頓片刻，踩下油門，“你和其他【幫工】不一樣…”
“…你總是說些…讓我聽不懂的話…”
車輛顛簸加速，把烏煙瘴氣的【勞工所】甩在身後。
三分鐘後，卡車停在一間半舊不新的門店前，閃爍的霓虹燈拼湊出【雜貨鋪】的字樣。
不過，店面好像很久沒用過了，燈帶斷裂掉落，無人修整。
【雜貨鋪】的印記還在，發光的字型卻變成了【九貝鋪】。
牛頭人領著劉三下車，當先走進店內：“【雜貨鋪店主】，這裡就是你的【場地】。”
男人緊隨其後。
踏入【雜貨鋪】的前一秒，黑色的字型驟然刺入劉三眼簾：
【等級：三級
場所：雜貨鋪
規則：未知】
他下意識地伸手觸碰…
在接觸到肉體的那一刻…字型像被風吹皺一樣翻起波痕…
緊接著驟然消失！
劉三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他再定睛看去的時候，面前空空如也…
這是…幻覺？
“進來。”牛頭人沉聲催促著。
門外愣神的男人猛然驚醒，抬腳邁入【雜貨鋪】。
牛頭人低頭在黃色馬甲的口袋裡摸索了一陣，窸窸窣窣地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劉三。
男人接過，上面寫著：
【雜貨鋪規則】
1、下午6:00過後，請不要進入雜貨鋪。
2、不要詢問是否出售豬肉，否則會受到懲罰。
3、食物上有血是正常現象，新鮮的食材能最大程度上保證營養的供給。
“千萬不要忘記！”牛頭人面色凝重地叮囑。
他們…是同類…
劉三皺眉，現在他是這個【場地】裡的，狗頭人的角色嗎？
主持規則的【幫工】…
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如果在雜貨鋪違反規則會發生什麼？”
“像在集合地裡出現的場景一樣，違反者當場死亡嗎？”
聽到問話，牛頭人猛地湊近男人！
它的牛眼略微向外突起，直直盯著劉三。
“那要看你…如果你是…”
它的話還沒說完，外面傳來了兩個女人的聲音。
“新開業的雜貨鋪嗎？我好餓，正好買些食物。”
“可是店鋪裡通常…”
“沒事，我們來這裡兩個星期了，從來沒有觸發過規則…小心一點就是了…”
牛頭人臉色一變，急匆匆地走出門，消失在劉三的視野中。
胸前帶著0666號和0667號工牌的女人目送著牛頭人的車開走後，相攜進門。
女人們遊走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之間，眼中不自覺地溢位喜悅的光芒。
【食堂】每日三餐發放罐頭食物，她們很久沒有吃過新鮮的肉了！
正好【宿舍】有公用廚具，晚上終於可以大快朵頤了！
0667號拎著籃筐，筐裡迅速疊起了小山樣的食品。
“【勞工所】汙染嚴重，我們消耗著生命健康在掙黑幣。”0666號只謹慎地拿了一袋土豆，無奈地跟在0667號身後勸告，“你省著點花錢。”
“挖一小時黑礦才給一塊錢！”
“我們不眠不休地挖一百十四年才能出去！”
0667號不為所動：“不如全花在這裡，求一個快活！”
0666號聽後沉默片刻，最終只能輕輕嘆氣：“總能想到辦法的…”
她走到劉三跟前，怯生生地打量著男人：“你是…【幫工】？”
“是。”劉三點頭。
0666號欲言又止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雜貨鋪】裡，有’禁止提問’的規則嗎？”
“唉…”
這樣的頭腦…也可以存活兩個星期嗎？
他有些無奈，重重嘆出一口氣：“如果存在，你已違反了兩次。”
“哦…”0666號似是鬆了口氣，小聲問，“你這裡有…口罩嗎？【勞工所】的煙塵實在太大了。”
劉三自己也還不熟悉店裡的構造，仔細巡視一圈，搖頭說：“沒有。下次我幫你問問能不能進貨防塵口罩。”
“謝謝。”她輕聲道謝，眼睛彎起來像兩道月牙。
目前看來，只有違反規則的人才會被清除。
而規則裡…並沒有禁止提醒顧客的條例。
男人想了想，還是決定提示：“但是在這裡，你不可以詢問…”
“老闆，有新鮮的豬肉嗎？”
女人攜帶著巨大穿透力的聲音傳來，清晰地砸入交談的兩人耳中。
劉三的血液瞬間凝固！
連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停滯！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0667號的方位，死死攥緊了拳頭！
在短短半天之內...自己即將看見第二具頭上插著斧子的屍體嗎？
比起這個...他更恐懼…自己的雙手會不受控制，突然從身後抓出一把斧頭…奮力擲向那個一臉無辜的女人！
幸好...
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是，違反【雜貨鋪】規則…竟然沒有懲罰嗎？
不對！
劉三有預感，一定有什麼更危險的東西蟄伏在暗處…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頭腦極速轉動。
“老闆？老闆！”
0667號聒噪的聲音不斷擾亂著劉三的思緒。
男人怒目而視：
“住口！”
“你想死嗎？！”
“你觸發了規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