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十六年六月,徐寧輝帶著妻子葉孟昭和孩子回了晉州。

晉州,榮家的三座小小的墳墓前,徐寧輝帶著葉孟昭來祭奠外祖父和母親舅舅,三個人的身影站在三座墳塋前,一陰一陽,令人慨嘆。

一家三口祭拜完之後就上了停在一邊的馬車,長生和長樂先騎馬進了城裡,雲裳正在旁邊等著他們,馬伕喝了一聲,馬車又緩緩啟動走向了晉州的城裡,叮鈴叮鈴的鑾鈴聲清澈悠揚。

一處僻靜的街角,沒有什麼往來路過的人,馬車停在了遠處,徐寧輝和葉孟昭牽著手走到了一處小院前。

徐寧輝推開一扇佈滿了灰塵的門,門吱呀作響,院子裡的雜草已經長得很高了,幾乎把屋子的門窗都掩蓋住了,顯得有些恐怖。

徐寧輝讓葉孟昭先站在門外,把徐寧輝交給了侍女雲裳,自己則是拿了一根木棍四處揮舞敲打了起來,還隨便將一些較高的雜草用刀割了割。

“娘子,你進來吧。”徐寧輝到門口接她,“我看了,四處都沒有蛇,你放心。”

“這就是舅舅的院子嗎,那舅舅過的好清貧啊。”葉孟昭牽住了徐寧輝的手,跟著他走著,因為要出遠門,她也穿了一身蟬綠色圓領袍,行動上十分方便。

兩個人牽著手推開了正屋的門,一種腐敗的黴味混合著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因為窗子都上好了木板,屋子裡十分昏暗,牆角處都結上了蜘蛛網,牆壁也變成了塵土的顏色。

“呼—”徐寧輝吹了吹手裡的火摺子,試著點燃燭臺裡的蠟燭,沒想到放了這麼多年的蠟燭竟然真的被點燃了,顫悠悠的火苗散發著一點點光亮。

徐寧輝在前頭拿著燭臺領著楚景華,兩個人在屋子裡一起四處看著。

“這就是你的床?”葉孟昭指著一張大床旁用木板臨時搭起來的一張小床,有點心疼他。

“是啊,當年舅舅病的重了,整日的高燒和囈語,為了照顧他,我就在這裡搭了一張小床,還是之前的鄰居莫叔幫我的。”徐寧輝在她,面前揮了揮手,想把塵土趕走。

“真是可惜,聽你說起來,舅舅真是個好人,只可惜去的太早了。”葉孟昭也揮著手,咳嗽了兩聲。

“我們出去吧,這裡灰塵太大了,我僱了人來修整的,我帶你去街上看看。”徐寧輝又領著她出了門,上了馬車,馬車緩緩起步,叮鈴叮鈴的奔向了客棧。

兩個人把徐寧輝留在了客棧,由先前葉夫人的侍女餘嬤嬤照看,自己一起去了街上。

雖是晌午,街上人卻不少,還有不少賣各種吃食的攤販,騎驢和騎馬的人來來往往,很是熱鬧,天氣也正好。

“娘子,看,你喜歡這個嗎。”徐寧輝指著一個攤子,上面是晉州特有的各種各樣的綵線編的小球形的掛墜,雖說就是普通的綵線做成的,可勝在一個精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些東西不適合我了。”葉孟昭擺了擺手,可目光還是有點被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吸引住了,雖說是現編成的,可實在的精美,忍不住的多看了好幾眼。

“好啦,你喜歡就買嘛,再不成給明澈也成。”徐寧輝拉著她去攤販上挑了好幾個,說是給家中的孩子們買的,可還是給她選了一個掛在皮質腰帶上。

攤主老奶奶笑呵呵的看著他們小夫妻,還又送了幾個給他們。

“回頭我要把這個給阿嫂。”葉孟昭晃了晃手裡的一個紅藍白三色的掛墜,“這是阿嫂喜歡的顏色。”

“這個給你。”葉孟昭把一個黃綠兩色的給徐寧輝掛上了,又把底下的穗子輕輕捋了捋。

徐寧輝看著妻子,滿臉都是柔情。他從未見到過像葉孟昭這樣的人,雖然出生於衛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待人倒是十分真誠,與人和善,但也絕不是毫無心機之人,只是看穿了一些事情後仍然能保持樂觀。

他自從十五歲那年三位親人相繼離世,到了父親家,家中卻已經有了繼母和弟弟,雖說祖父母對他有些疼愛,可到底不是自幼同他們一起,難免有些隔閡,他在那個家中只感覺到尷尬和無措,身邊也沒有個知心的人,只好一心放在學業上,直到做了禮部侍郎,又一心把心思都放在了公事上。

直到後來和葉孟昭成了婚,將愛都給了她,心中蘊含的情緒才有了宣洩,他只想讓這樣的日子再長些。

只可惜沒有永遠的晴天,不一會原本豔陽高照的天色就變得黑壓壓的,烏雲翻滾著襲來,風也狂吼著,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倒是壓住了紛飛的塵土。

兩個人趁雨來之前快步跑回了客棧,徐寧輝正睡著,雲裳在旁邊輕輕搖著他的小床,餘嬤嬤在旁邊給他縫補衣裳,長生和長樂在外面守著。

長生和長樂是他母親給他留下的兩個侍從,他去了京城和父親生活後,有好幾年時間長生和長樂就一直在晉州幫忙看著原來的房子,直到他做了官,才將他倆接來,讓他們在書房近身伺候,現在一起隨著他們在葉孟昭陪嫁的宅子裡做事,兩個人都十分老實能幹,忠心耿耿。

葉孟昭去看了看孩子,輕輕摸了下他的小臉,睡夢中的小孩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徐寧輝則是把剛剛買的兩包點心拆了一包給雲裳,花容和餘嬤嬤,讓她們仨也嚐個新鮮。

外面天色雖然很陰沉,可客棧的小屋裡亮著幽幽的燭火,帶來一點光亮和暖意,透露出一種靜謐的美好。

晉州的日子過的很快,也很輕鬆愜意,可是沒多長時間就又該返回京城了,只有長樂留在了晉州幫忙修葺原來的房子,其餘人都返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