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賣肉給小福寶換麥乳精

陸奶奶這麼做著實是被隔壁一家纏怕了。

一家子都是胡攪蠻纏的貨，不用點東西打發打發，明天還不知道要怎麼鬧騰。

再說那麼點豬肉，就當施捨給叫花子了！

陸向問拎著肉出門兒，沒多一會兒就空手回來了。

陸奶奶把他攆進屋裡頭休息後，帶著三個兒媳婦兒收拾起了豬肉。

豬肉足足二十斤，多是裡脊和五花，還有幾根大棒骨，這麼多一家子就是敞開了肚皮吃，一天也吃不完。

幾個女人分工，院兒裡兩個爐子同時用，燒水燒鍋洗肉切肉，忙得熱火朝天。

肚裡有油水，幹活都有勁不說，這日子也總算是透出點光亮來了。

蘇桂蘭是老陸家繼陸奶奶之外第二把做飯的好手，她把基本上都是肥肉的五花切出一半煉豬油，剩下的一半放下存好，明天準備做一頓新鮮的紅燒肉。

現在不像後世談肥色變，肥肉在餐桌上反而比瘦肉更受歡迎。

尤其是莊稼人，他們整日吃地瓜土豆苞米都吃到胃裡泛酸，這樣的五花切片煮一煮，出鍋了再沾點醬油，對他們來說是十分難能可貴的美味。

要不是現在仲夏，這麼多肉不及時處理會變臭， 蘇桂蘭才不會煉什麼勞什子豬油。

煉完豬油，蘇桂蘭把剩下的油渣小心翼翼地裝在玻璃罐裡封上口，計劃著等沒肉的時候再拿出來，下個麵條或者夾進饃饃吃。

另一邊爐子上，陸奶奶撈出了焯過水的大棒骨，夏秋蓮邊燒鍋邊給她打下手，把鍋裡剩下的水朝菜地裡一潑，又從缸裡舀出幾瓢水，繼續放進鍋裡。

待小火煮沸，往鍋裡放上薑片、蔥段和八角，再放上焯過水的大棒骨，煨一個晚上，趕明兒天一亮就是一鍋噴香的骨頭高湯，喝上一口，一整天都神清氣爽。

陸家小院兒裡沒一會兒就四處飄香，孩子們聞到肉味都饞得睡不著覺，更別提幹了一天活，晚上又沒吃上飯的幾個大男人。

陸奶奶和大兒媳一合計，不如晚上就用辣椒炒上一頓裡脊肉，讓他們解解饞。

至於剩下的肉，以後再說吧！

一聽大晚上還有肉吃，伍立英原地幾個蹦子蹦地娃們都高！

她不用陸奶奶支使就頭一個就衝到地裡摘幾個青辣子，望著夏夜漫天繁星，伍立英擦了擦頭上的汗，嘿嘿地笑了起來。

今天一天連著三頓都是肉和蛋，她活了快三十年，是做夢都沒夢到過這樣好的日子啊！

她現下打心底裡頭覺得，興許福寶真是個福星，不然怎麼她一生下來，他們的生活，就一下變得這樣好了？

不光她這麼想，陸家人也是這麼想的。

家裡十幾口都吃上了肉，小福寶沒有長牙，就只能聞聞肉味兒，連湯都不敢讓她嘗，可把他們心疼壞了！

吃過晚飯，老陸家媳婦兒都哄孩子睡覺去了，陸奶奶也去看她的寶貝蛋福寶，只有兄弟仨在院子裡納涼。

兄弟三人商量著到縣城裡的國營農場去，給他們家小福寶買上一罐麥乳精。

娃的爹不在，他們這些做伯伯的更要把娃照顧好，這樣等弟弟回來了，他們面上也有光。

可這買麥乳精的錢成了大難題！

陸家孩子多，掙工分的多是兄弟三，他們一天就是累死，也頂多能掙一塊錢。

一年到頭下來，勉強夠吃喝，不倒欠生產隊的都不錯了。

按照這樣計算，就是一大家子三天不吃不喝，才能掙來一罐麥乳精。

陸向述愁悶地吧嗒著旱菸，“實在不行，就把今天分到的豬肉悄悄弄到縣城去，換點錢回來！”

剩下的豬裡脊不到十斤，一斤能賣一塊五，怎麼說也能賣個十幾塊錢了，買上它個三四罐麥乳精不成問題。

可關鍵是，賣肉這事沒被人抓到還好，萬一被人抓到了，那……

“如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總不能真讓老婆孩子跟著咱吃三天野菜。”

陸向昌嘆了口氣繼續道：“我看事不宜遲，趁著天黑，今晚就去吧！我和老三去，大哥你在家裡看家。”

“跟娘說一聲不？”陸向問擔憂地問。

陸向述：“我來說吧，你們早去早回！趕明天上工之前，不管能不能賣出去，可一定得回來！”

二人把剩下的豬肉重新紮成捆，又塞進布袋裡，背上就踏著月色走了。

屋裡，陸奶奶和四兒媳邊哄著眯著眼兒打哈欠的福寶睡覺，邊悄悄說著話。

“咋樣，現在信了我的話不？”

安怡靜點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但秀氣的眉宇間卻夾雜著絲縷憂慮，“福寶這樣特殊，我總擔心日後會給她帶來大麻煩！”

“害！能有什麼麻煩？老天爺寵她都不夠呢！”

“再說了！這些個沒影的事，就是傳了出去，人家也只會當傳言，不會真相信的！”

陸奶奶掖了掖福寶的被子，害怕她的小胖腳著涼，又把她的胖腳丫塞進去。

她絮絮叨叨，“這被子也薄了，天涼的快，趕明兒得給小福寶單獨做一床小被子了。”

“還有新衣裳，等滿月宴那一天，咱小福寶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讓全村人都看看！”

陸奶奶邊說邊笑，皺皺巴巴的滄桑面容滿是喜悅，絲毫不擔心未來的日子咋樣過。

在她看來那就是，只要有她寶貝孫女在，什麼樣的日子都是好的！

見她有了孫女就似乎忘了自己還有個什麼兒子，安怡靜只好提上一嘴，“娘，武哥他，啥時候能回來呀？”

“急啥子？該他回來的時候他就回來了！”

安怡靜還能說啥，她只好閉嘴。

雖然她閨女有那麼點特殊的能力，可也不能因為這，就這麼自信吧？

她閨女要真是啥好事都辦成，那豈不是成了神仙了？

所以安怡靜嚴重懷疑，她婆婆有了孫女兒萬事足，就是她兒子一輩子不回來，回不來了，她都不擔心！

等陸奶奶走後，安怡靜孤夜難眠。

她一直掛念著自己的丈夫，盼呀盼的總是盼不回來。

自己一個婦道人家，現下又不能出門去找，安怡靜一時心裡又是著急又是委屈，不由滾下一串淚珠兒來。

她看著睡得嘴巴都張開的福寶，眼淚流得更兇。

貼著閨女軟乎乎的臉頰，安怡靜不禁喃喃：“寶啊，你爹啥時候回來呀？娘都快撐不住了……”

隔天一早，陸奶奶是做好了早飯，喊眾人起來吃飯的時候，發現兩個兒子不在，才知道他們昨晚連夜去縣城賣肉的事情的。

她什麼話也沒說，只讓大兒媳盛了一碗骨頭湯給安怡靜，又盛出兩碗後放好，就利落地開了飯。

大棒骨上的肉燉得蘇爛，拿嘴輕輕一撕就下來了。

帶著骨頭的肉吃著最香，一大家子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一鍋湯連鍋底子都被饃饃沾得乾乾淨淨。

也就是陸家將將吃完飯的功夫，院兒裡的大門就被人敲響了。

雙胞胎還以為是爹回來了，忙跑去開門，門開啟一看，就不由往後退了兩步！

“大隊長好！”

“大隊長辛苦啦！”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雙胞胎一人一句向打頭的那人問好。

那人面對長得這麼俊的兩個娃，嚴肅刻板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彆扭僵硬的笑容。

他姓王，是生產隊大隊長。

王隊長：“你們好，我們可以進去不？”

陸明湛回頭喊了聲正在刷鍋洗碗的奶奶，“奶，有人找！”

陸奶奶回頭一看，心裡暗道一聲不好，面上卻泰然自若。

聽見聲音的陸向述也從房裡走出來，“呀，王大隊長！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實在是不知道您來了。”

兩人陪著笑，快步走上前把人往裡請。

本就活動空間不大的小院兒瞬間滿滿當當，陸家三個媳婦兒一邊收拾著鍋一邊往外張望，面上心裡都慌的不行。

“不知道您們今天來，是……”

伸手不打笑臉人，王隊長斟酌著語氣和詞句，“哦，是這樣的，昨天不是給隊裡每一家都分了豬肉麼，你家給分得最多，我們來看看，那些肉你們怎麼做了。”

一聽這話，陸家所有人心裡都驚了一跳。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鐵定就是昨夜陸向昌和陸向述賣肉的事情被人看見了，走漏了風聲。

陸奶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她面上不顯，心裡很快平靜下來，一五一十地講述怎麼處理的那些肉。

“那麼多肉，怎麼沒見剩下？”

人群裡有人發聲質疑，陸奶奶死咬著家裡嘴多，又能吃，昨天到早晨，都吃完了。

“你家老二和老三呢，叫他們出來！”

“就是，一大早晨又沒開工，他們上哪去了！叫他們出來見人！”

“陸老二，陸老三？”

一群人在院子裡咋咋呼呼，年紀最小的陸明昭被嚇到，當下就嚎哭出聲。

一時間在場眾人靜默了一瞬，混亂之際，門口又聽有人喊話，“陸老二和陸老三昨晚揹著肉去賣了，我親眼看見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院子裡又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