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生來就像是某種動物。

比如,狐狸;比如,蜘蛛,又或者是某種習慣於佔領高地的禽類。

當他們選擇出手的時候,獵物其實已經落入了他一步步織起的密網之中了。

“你和一斗交好,而一斗從來坦蕩直爽,所以您能知道有我的存在,我並不驚訝。”

“透過自己的勢力調查到小茶的存在,摸清我進城的規律,暗示一斗這家店的新品,從而促成我們見面——神裡先生,我猜,那天就算我的傘沒有壞,您也有理由喊住我,對嗎?”

“嗯——完全被小姐看透了呢,看來我們確實很投緣。”

神裡綾人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面前的粉藍色液體,沉吟片刻,神色中卻並無不滿,像是在品鑑這杯飲料的味道,又像是在思考,接下來要說的話。

“小姐也是個聰明人,想必也不是今日見面,才想明白這些——應該說,是小姐想明白了這些,今日,才會來赴約。”

“是因為哪一點?因為我就算早就知曉了你與那個孩子的關係卻並沒有作要挾,還是因為我即使知曉你有蹊蹺,卻並沒有做出動作,又或許......”

“又或許,小姐您知道我想要什麼,您對我,也有所圖。”

啊,好直白。

少女眨了眨眼睛,隨即緩緩挪開了視線,為了掩飾被說穿的尷尬,端起了面前的飲品喝了一口。

“......”

味道是和長相完全不相符的惡毒呢!

少女有些艱難地嚥下了口中的液體,抿了抿唇,回味上來竟然是一股清香,倒是有讓人再來一口的慾望。

少女面露驚喜,端起杯子看了又看,又試探著喝了一口。

嗯?有點意思。

“呵呵~”

神裡綾人以拳掩唇遮去了唇角的笑意,只是唇角被虛虛抹去的笑意又從他如同狐狸一般狹長彎起的眉眼中落了出來,一直滾動到少女的面前。

不可否認,神裡綾人有一副很優異的皮囊,哪怕只是這般淺淺一笑,就足夠引人注目了。

真要挑這副容貌的錯處......大約就是長得有些太聰明瞭吧,所以只是這樣微微一笑,就能叫人看出幾分算計,生出戒心來。

“吭吭,”少女清了一下嗓子,重新看向神裡綾人,“神裡先生——或者是家主,既然是談事情,那就把自己的需求都和盤托出吧,那些彎呀繞啊的,終歸是要上臺面的。”

“嗯,有道理,”神裡綾人點點頭,眉眼彎彎的,卻並沒有順著少女的話說下去,而是話頭一轉,“所以,小姐的所求——是什麼呢?”

少女一愣。

啊?是應該先從她開始嗎?

好像有哪裡不對,但是一下子也想不起來。

少女沒有那麼擅長談判,但是總的來說,她並不認為現在這種在談判桌上微微劣勢會影響到她的目的,倒也沒有計較這些。

“我需要一個能夠光明正大在鳴神島處理淤積的身份——但是我不希望這個身份歸屬於任何一個勢力。”

少女緩慢地攪動著手上的飲料,讓杯中的粉藍分層的液體漸漸融合,變成絢爛夢幻的色彩:

“包括社奉行神裡家。”

“哎呀......”神裡綾人單手撐著腦袋,小指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唇下那粒恰到好處的痣,“有點難辦呢小姐——就算稻妻距離其他國家有些距離,但是我們那位鳴神大人也還是收到了從至冬發來的通緝令呢。”

“雖然鳴神大人並沒有下令緝拿您......但是這件事情在高層中已經不算是秘密了,小姐。”

神裡綾人嘆了一口氣,將手放回到桌面上:

“是被那些家族的陰謀鬥爭嚇到了嗎?若是我們神裡家,還是護得住......”

“不是被嚇到了。”

少女搖了搖頭:

“我也並不需要什麼庇護——只是我不想和這些事情牽扯太深,很......麻煩,對我來說也很累贅。”

“嗯~理解。”神裡綾人點了點頭,“那我們可以談談,另一個雙贏的方案。”

少女挑眉,對著神裡綾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處理淤積的方法,賣給我,我送你安全離開稻妻,和神裡家的一個人情。”

“啊,並不意外+或者說,這才是您的真實目的,對吧?”

——其實,少女說的沒有錯。

這確實是神裡綾人的真實目的。

少女明明身懷絕技,通緝令也沒有真正釋出,但是最終還是選擇和荒瀧派“合作”,顯然已是把“遠離紛爭”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一個並不願意賣力的部下,神裡綾人倒是沒有興致強留。

只是......這個中的技藝,若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神裡綾人倒也不是沒有調查過這些,只是每每少女處理淤積的過程都比想象中要快,再度出現在淤積點外的時候便看不出一點異常了,只偶爾會在她白色的外袍上觀察到些許血跡......

但是根據忍者傳回來的訊息......“並無外傷”......

大約是淤積點那些魔物的吧。

“哎呀......這個......”

少女皺著眉思考了一會,輕輕搖了搖頭:

“我記得附近就有一個淤積點,如果你能支走那邊的負責人和守衛,我可以演示給你看,那個時候,我們可以再談這些事情。”

嗯?

神裡綾人腦子裡過了一下——嗯,確實有一處淤積點,只不過是一個小家族勉強擠進來分一杯羹的,他都沒怎麼放在心上。

“好。”

是血液。

鮮紅溫熱的血液順著手腕,蜿蜒著滾落到了深紫色的淤積之上,隨即,那灘頑固的東西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這是神裡綾人肉體凡胎看到的景象,一切事情顯得那麼魔幻又那麼自然。

總的來說,毫無邏輯。

也不對,準確的說是比他們想象的都要簡單不過的邏輯。

她的血,能使淤積“消失”。

事實上,並沒有消失。

那些淤積化作一縷縷紫煙,順著傷口,進入到少女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