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作案,是單晴案的基調,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陳飛隨即掏出手機,給陳梓涵發去了微信,告訴了她自己這一段的推理。
而後他看向外面的沙灘,剛剛在那裡死掉的於彩堂又怎麼說?陳飛迫切地希望可以得到屍檢報告的結果,好完成他對這整起事件的推理閉環。
微信傳來新的訊息,是陳梓涵發來的,只有寥寥幾個字,“半小時後打給你。”
陳飛愛莫能助地笑了笑,估計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足夠讓這些分局的刑警們喝一壺了,回去之後怎麼說也得開個小會挨挨訓吧。
事實證明陳飛的猜測是沒錯的,分局的領導們本來已經下班了,按照他們以往的生活規律來說,這個時間點要麼是在家裡泡著腳喝著枸杞水,要麼就是在外面的酒局觥籌交錯,對酒當歌。
可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村子竟然會在一天之中連續發生三起命案,且不說死掉的人是意外、自殺還是他殺,單就是連續死了三條人命就足夠讓他們無法安然入睡了。
張博年帶人返回分局的時候,譚局就已經在等他們了,見到人後也不去管具體的案件細節了,所有人都被帶去了會議室,這場會議也是由分局的頭把交椅譚康牽頭主持,主要討論的就是如何應對和處理名為711的特大殺人命案。
譚康是個個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他幾乎可以說是符合一切中年男人的特徵,稀鬆且油亮的頭髮,地中海的髮型,修飾不住身形的短袖白襯衣,凸起的啤酒肚,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坐在桌子後面的譚康都是個非常成功的領導幹部。
更重要的是他還年輕,只有四十六歲的他只要繼續努力,還會有非常光明的前景和上升空間,當然,這一切的幻想都在今天這短短的一天的時間內破滅了。
譚康怎麼也不會想到,在自己的轄區會出現如此惡劣性質的命案,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畢竟對於案件的詳細調查內容只有他們分局的幾個參與調查的刑警知道。
外界充其量只是覺得這三個人死於意外或自殺,輿論的壓力並沒有大的誇張的地步。
真正給到譚康壓力的是上級領導,領導問及事件經過,他當然只能如實回答,這種事情是瞞不住的,而且他們的本職工作不就是緝拿兇犯嗎?
領導在聽說趙國棟和單晴都是死於他殺之後可想而知是震怒的,是怒不可遏的,在電話裡中不停地惋惜死去的兩個陌生人,同時也在不停地質疑譚康是否有管理好轄區內治安的能力。
譚康當然拍著胸脯保證可以做到,而且為了表達自己分局的辦事水平和工作效率,他主動提出三天時間破案的軍令狀,這才總算是讓領導滿意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然而萬萬沒想到,晚上的山海天又出事了,他本來就愁的沒心思回家,這下好了,正好可以讓領導知道自己多麼努力地想要解決案子而在加班加點地工作著。
領導顯然並不領情,他三令五申必須三日內破案,這既是你譚康對我做出的承諾,也是你海陽分局對整個鄉鎮、縣城普通老百姓的承諾。
譚康聽得很是激動,此時他說的更加感人肺腑,激勵人心。
張博年算是聽明白了,敢情做出承諾的是譚局啊,他有點後悔在白天的時候沒有將案件的嚴重性詳細地給譚局說說,要知道他這一天下來,幾乎是處處碰壁,每條線索最後的結局都是斷掉的。
兇手顯然有著非常詳盡的殺人計劃,而且他自身的反偵察手段也非常高明,這無疑也為破案加大了難度。
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三天破案呢?
身後李鵬凱小聲說道:“譚局估計也是實在沒轍了,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張博年當然知道譚局的不容易,可這跟容不容易無關。
譚局精彩而鼓舞人心的話終於說完了,總算是輪到了張博年,他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始對711案件做起了詳細地彙報工作。
首先是趙國棟案,屍檢後確定的案發時間大約是在十點到十一點左右,死者的確死於溺斃,而且在生前後腦勺也遭受了鈍器重擊,合理的推測是死者先是被兇手從身後擊中頭部,然後被活生生地淹死在海里。
他們從法醫鑑定趙國棟是死於他殺之後,就已經開始著手排查嫌疑人,最開始的調查方向有兩個,一個是趙國棟的前女友那邊,不過經過調查,在案發的時間段裡,相關人員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第二個方向是趙國棟在社會上的仇家或是相關利益衝突的人,這條線調查起來相對困難一些,直至目前,也只排查了趙國棟所在的小貸公司,也是零收穫。
而背後幫助趙國棟透過輔警選拔的人也確定是山城集團的一個副總,他的回覆是因為和趙國棟的個人關係比較好,加之又是親戚關係,本著能幫一把是一把的初衷才促成了這件事的。
當被問及誰有可能會對趙國棟心生怨恨的時候,這位副總卻又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另一方面,趙國棟的手機雖然沒有找到,但透過定位可以確定訊號最後消失的地方正是他所居住的小區,合理推測他是自己把手機關機,什麼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至於單晴案,案發時間的應該是在十點前後,時間上跟趙國棟的死亡時間非常相近,兇手在極短的時間裡殺死了他們二人。單晴的死亡現場被兇手刻意偽造過,看上去像是割腕自殺,但實際上卻是偽裝的他殺案件。
而且經過法醫的確認,死者是死於窒息,而非失血過多。
兇手可能是趁死者服下安眠藥後睡得正熟的時候,將她的手腕割開,在死者因疼痛醒來之際,拿起身邊的抱枕將她活生生地捂死。
關於這個案件的兇手,目前尚沒有明確的調查方向,因為事發突然,大部分的警力又都在處理和調查趙國棟案上,所以就有些耽擱了。
就單晴家裡的調查結果來看,死者的確是和女兒兩個人生活在那棟別墅裡的,目前她的女兒單婷婷還處於失聯狀態,生死不明,警方也在聯絡當地派出所及景區保安協助尋找。
如果能夠找到單婷婷,並且她還活著的話,或許就能透過她找到兇手。
而張博年又提供了另一個調查方向——情殺。
做出這樣的判斷,理由有三:一是死者家裡貴重物品不少,兇手在殺完人後並沒有翻箱倒櫃,似乎也沒有拿走什麼貴重物品的跡象,明顯不是圖財害命;
二是死者單晴為單親媽媽,在喪偶之後一直是獨立撫養女兒的狀態,只有在前段時間才被人發現似乎結交了某個男人,但其身份不明;
三是死者死亡時候的衣著為蕾絲睡衣,且家中門窗沒有被撬開或是破壞的痕跡,死者明顯是出於一種親密且放鬆地狀態主動替兇手開門的,因此推測為男性情人的機率更大一些。
至於死者唯一的女兒單婷婷,目前仍然是失蹤的狀態,他們雖然有尋訪過親屬及周圍的居民,但沒有人發現單婷婷的行蹤。
還有一件事非常值得推敲,也就是那個在於彩堂案發之後出現在單晴家裡的潛入者,那個人又是誰?
當然,張博年仍然堅持將趙國棟案和單晴案併案處理,理由是因為兩起命案發生的時間十分接近,而且又都是位於山海天旅遊度假景區。
參考以上兩起命案的特點,可以大致判斷兇手是個心思縝密,做事有周密邏輯的人,他的力量很大,否則也不可能將趙國棟帶到海邊淹死他;不僅如此,他的反偵察手段也十分了得,否則在單晴案中也不可能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不過他殺人的過程還是有所疏漏,比如在趙國棟案上留下了明顯的人為外傷的痕跡,又比如在單晴案上多此一舉地偽造出死者是過量服用安眠藥和割腕的雙重自殺手段。
這看似互相矛盾的兩種特徵集合起來,張博年劃出了兩根線,其一,兇手為兩個人,一個心思縝密,做事幹淨利落,不留痕跡;一個卻是畫蛇添足,自以為是。
其二,兇手只有一個人,他並非不想做的全無痕跡,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導致在正式行動的時候得不得做出這些不協調的動作,或許是因為他上了年紀,沒有年輕時候的頭腦和體能,也或許是因為他的精神出了問題,衝動起來失去了理智。
隨著張博年不斷地在小黑板上寫寫畫畫,譚局的臉色也就越發難看起來,他此前只有跟張博年簡短地透過兩次電話,第一次是在早上的趙國棟案之後,當時張博年雖然已經認定趙國棟是死於他殺,但出於對趙國棟人品的調查,譚局預設為找出這個殺人兇手非常容易。
畢竟這鄉鎮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誰跟趙國棟有仇,誰有殺人動機,誰在死亡時間內沒有不在場證明,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這些事情都是可以調查出來的。
第二通電話就是張博年從單晴家出來,前往醫務室之後接到的,譚局的本意是想知道單晴的死究竟是怎麼個情況,需不需要再從局裡抽調人手去幫忙。
可張博年再次將自己判斷單晴是他殺,而且很有可能要跟趙國棟案併案處理的想法彙報給了譚局。
譚局到此時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還鼓勵張博年說:“小張啊,不要氣餒,也不要著急,這在數學中不就是出現了交集嘛,只要找到趙國棟和單晴的共同點,破案指日可待,當然,你也要繃緊神經,畢竟我們只有三天時間。”
“該死的,我當時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幼稚地認為破案就跟我閨女做數學題似的容易呢?”譚局在心中默默地留下了悔恨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