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酒館,喝酒的人群三五成群,邊喝邊聊著不亦樂乎。

兩人選擇了一個靠最裡面安靜的小隔斷坐定,在服務生的最低要求下,點了一盤油炸花生米,一盤青豆,一箱青島啤酒後,拿起酒杯燙了燙放在桌上。

不多一會兒,一位年輕的服務生端著托盤將零食和啤酒就送上桌,順手將賬單放在桌上,退出小隔斷。

申君隨手拿起一罐啤酒“撲哧”一聲拉開罐上的手環,放在黎虹跟前,“來,拿著罐直接吹,不用倒在杯子裡,多此一舉。”

這一熟練的操作令黎虹大吃一驚,“這樣喝下去,今晚咱倆就走不出這酒館了。”

說著,只聽到她有飢餓感的肚子此時發出“咕嚕咕嚕”的“警報”聲,難為情的她順手夾起花生米喂進嘴裡想緩解一時的尷尬。

“你先吃點,我出去一下,”只見申君站起身就走了出去,黎虹嘴裡還吃著東西,疑惑的看向已走出門外的他。

沒過一會,一股燒烤香味撲鼻而來,只見申君手裡提著一大包烤烤魚、雞翅、雞爪,烤蔬菜應有盡有,黎虹不由嚥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看著他放在桌上。

“趕緊吃點,下午沒顧上吃東西吧。”他語氣低沉,眼神中充滿了溫柔。

“那,那我就不客氣啦”黎虹說著拿起一串烤雞爪遞給申君,自己抓起竹籤上的烤魚大口吃了起來……

兩人端起酒杯,你一下我一下,邊吃邊喝起來,喝到興頭時,申君突然說出一句話:“我和她的訂婚日期已經確定,等她面部手術恢復之後,兩家人在一起坐坐就好。”

黎虹拿起烤串的手突然一頓,“恭喜你們,真心替你倆高興。”眼中不由泛出淚花,強忍著將嘴裡塞得鼓鼓囊囊,以掩飾內心的慌亂。

“慢點吃,慢點吃,沒人和你搶,這些都是你的。”申君將桌上的烤串全部推到她跟前。

“沒人和我搶,是真的沒人搶嗎?好吃的食物大家都會搶著吃,有時到嘴的鴨子都會飛,何況人呢?”她一邊往嘴裡使勁塞著,一邊自顧自的唸叨著。

這番話讓申君一愣,驚詫的看向她,“現在的你和我之前認識的你不太一樣啊!”

黎虹自認自己與之前並沒有太大改變,和申君在一起的相處模式也基本沒變,該坦誠的她一向坦誠,不知道今晚他倆喝酒聊天的話題,怎麼會讓他突然感覺說自己和之前不一樣了。

“是變得越來越討人嫌,還是變得越來越不近人情了呢?”黎虹眼角紅潤,端起啤酒對著他的罐裝就碰了一下。

申君並沒有多言,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看著她強忍著的那份倔強一口接著一口喝著,只是正面對著,冷冷靜靜地看著她一眼,那眼神裡分明帶著不忍和不甘。

“……”黎虹被看得實在莫名,忍不住抬眸看向他。

“看來我在你心目中印象不算太差,至少還能入你眼……”他終是沒能說下去,轉開了頭,喉結是剋制不住地上下滾動。

黎虹不再說話,只是緊緊抿著唇,喉嚨的哽咽幾乎壓制不住,變成壓抑的低泣聲。

申君看了她一眼,起身走上前一步,坐在她身邊傾身抱住了她。

他沒說話,只是緊緊抱著她,手掌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肩,無聲安撫。

黎虹邊哭著邊稍稍推開了他,眉眼低垂著,沒有看他。

申君任由她推著,手臂還虛抱著她,人也沒看她。

黎虹吸了吸鼻子,稍稍平復了下情緒,低聲開口:"申君,我知道你要重新開始你的生活,我是不應該在再出現在你們面前的,在和你,和孩子們在一起度過的時光真的很美好的,你也好,你身邊的人也好,你們每個人都讓我覺得很舒服。”黎虹低語著繼續說道。

“今後我們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彼此之間不可能再當作最好的朋友來相處了,也不能像現在這樣敞開心扉去訴說彼此藏在心裡的話。作為女人的我還是要學會獨立,學會自強,不能凡事依賴他人。我希望你以後能不能繼續和我保持以前那份疏離感,就當沒有認識過我,也別再聯絡我了,我真的快受不了那種擁有又突然失去的生活了。”

申君看向她,眼眶依然微微發紅,黑眸緊緊盯著她。

黎虹已經紅了眼眶:“我在公司的處境不容樂觀,這段時間我也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是我的責任我是一定要承擔的。可是,讓我不能接受的是,再一次的工作調動,會讓我和我的孩子可能面臨著再次分離,這一點是我無法接受的現實。還有我們如果還和現在這樣相處,劉藝美會放過你和我嗎?之前她所做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你們的日子遲早會因此出現裂痕,我的婚姻已經支離破碎了,我不希望你也過得像我一樣,這樣小申靈會和“狗蛋”一樣,失去家庭的溫暖,缺少愛的家庭,對孩子是最大的傷害。”

她說不下去,只是無意識地任由手指緊緊拽著他的衣袖,低聲訴說著。

申君黑眸依然只是緊緊盯著她不放,沒有點頭,也沒有開口,就這麼動也不動地看著她,但握著她手臂的手掌有些失控地收緊,但在看到黎虹微微蹙起的眉心時又像恍然般鬆了開來。

“申君?”黎虹嗓音軟軟的已帶了哭腔,低聲哀求。

申君狠狠瞪著她,她從來像這樣的軟弱的姿態求過他什麼,但現在,她用著近似卑微的姿態逼他做著最殘忍的事。

“我可以保證不讓劉藝美再來打擾你, 但是今晚破例,就這一次好好聊聊……”最終,他啞聲開口,選擇了部分妥協,順勢放開了抓著黎虹手臂的雙手。

隨即從盤中拿起一串烤雞爪遞給她,一臉嚴肅的將話鋒一轉,“你剛才提到你在公司處境不容樂觀,可能會再次調離崗位,和公司突然召開緊急會議,這兩件事情之間不會有一定聯絡吧?”

黎虹此時情緒有所緩和,猛地喝了幾罐酒之後頭腦開始發懵,嘴唇發麻,已經感覺不到是喝酒的味道,順著話接道:“是啊!確實不小,由於我的疏忽大意,給公司也造成了很大的損失。”

原因在於公司財務部下屬部門所提交的資料有誤,財務部門未能及時發現糾錯,直接呈報上來之後,作為財務總監的她,疏於落實,造成了對公司資金運營決策上的錯誤判斷。

“這麼嚴重,那有什麼具體補救的措施?你們公司準備如何處理?”申君仰頭喝完一罐酒,伸手又拿起一罐。

“儘量在彌補了,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是需要負主要責任的,等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我就準備退出總監一職,至於公司目前雖然還未做出具體處理決定,但是調離崗位最終是在所難免的。”黎虹淚眼朦朧,接過申君遞來的紙巾擦了擦,雙手撐著有些迷糊不清的腦袋,很無助的回道。

世上沒有漫不經心的成功,每份看似輕鬆的成功背後都是深思熟慮的努力。

“別光說我了,也說說你唄,你,你是怎麼回事,今天怎麼會主動提出約酒?”黎虹嘴裡有些含糊不清的說著。

“我,我感到內心的防線徹底崩潰,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一點一點吞噬著我。”剛剛恢復了平靜的情緒,讓內心無法抑制的悲傷湧上心頭,無法再次剋制住悲憤情緒的申君抓起開啟的一罐酒“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看著桌上堆滿了喝完的空罐,“別再喝了,再喝下去,咱倆真的是走不出酒館的大門了。”黎虹急忙上前勸阻道。

眼圈中泛有紅血絲,目光有些呆滯的他喃喃低語道“說心裡話,我做夢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就現在劉藝美的狀況,我終究還是辜負了你。”說著一行淚珠瞬間滑落,喉嚨像被魚刺扎破疼痛不已。

兩人像多年未見的好友一樣一會哭,一會笑,一會相互勸慰,一會又互相鼓勵,一次次端起啤酒罐,碰罐祝福,衷心祝願對方,各自安好,在當晚為最後的相處時間做特殊的告別儀式。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黎虹一直在公司加班加點,組織公司各部門忙於糾錯,盡最大可能去爭取,來減少已造成的損失。

幾個月之後,劉藝美在黎虹好友的舉薦下,順利完成面部整容手術,隨之而來的是申君和劉藝美的訂婚宴也即將來臨。

在手術成功後,等待拆開面紗的當天,劉藝美看到了術後的臉龐不但恢復了往日的風采,相比自己之前那張臉變得還要精緻、更加乖巧可人。

興奮的心情無以言語,隨即撥通了黎虹的影片電話,正奔波於各部門之間,忙碌的黎虹接通後,來到自己單獨的辦公室,就聽到影片中傳來劉藝美激動的呼喊聲,“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比之前好看很多啊!”只見她坐在輪椅上,打著石膏的雙腿上搭著一條雙面薄毛毯,拿著手機的雙手不斷變換著角度,讓黎虹欣賞著那張俊俏的臉龐。

“嗯,太好了,你能滿意就最好了。”黎虹心不在焉的回覆著,腳下不停的來回走著。

劉藝美特意給黎虹打來影片電話,是想表明她對此次成功的手術結果非常滿意,同時也表達了對黎虹為她提供一切幫助的感激之情。

猛然間影片轉到身後的申君,只見他眉頭緊蹙,淡漠疏離、仿似隔著重重遠山高不可攀,看著眼前這個嘻嘻哈哈,沒心沒肺還在炫耀著的劉藝美,想要阻止,又擔心破壞這歡快的氣氛,只能無助的搖搖頭。

轉頭之間看向螢幕中的黎虹,她手中的鏡頭來回晃動著,身處在空蕩蕩的辦公室內,心神不寧的來回走動著。

頓時,內心一陣焦躁,眼神變得異常嚴厲,對著還在自說自話的劉藝美,“好了,差不多說完就掛了!”

正說得高興的她被突如其來的呵斥聲打斷,“怎麼了?哥,我變得越來越漂亮,你難道一點都不為我高興嗎?”被訓斥的劉藝美滿眼充滿晶瑩剔透的淚花,委屈的撅著嘴結束通話了電話,不滿的對申君說道。

“變得漂亮是好事,值得高興,你也要分場合說,你沒看見黎虹正在公司忙嗎?”看著滿臉委屈的劉藝美,申君說話的態度有所緩和。

“黎姐也沒說她在公司,再說我也沒看到她在忙什麼呀?”劉藝美滿臉不情願懟過來。

還想再次好言勸阻時,衣袋中的手機鈴聲突然之間響起,申君順手拿出看了一眼,螢幕上來電顯示的來電人的姓名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剛滑動開接聽鍵,一陣急促的叫喊聲傳來,“不好了,不好了申總,我們負責監管的施工方工程專案出事了,造成了人員一死兩傷的重大傷亡事故……”

聽著安全部門負責人在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話語,只見他喉結在上下起伏,像在剋制情緒,深邃的側臉線條也開始稍微的緊繃。

對方帶著哭腔繼續講道:“申總,您看現在怎麼辦?事故發生後公司所有領導都在趕來現場的路上,我先負責現場搶救……”

“好了,我在最短的時間內趕過去,你先處理好現場,其他事情等過去後再商議。”說完他乾脆利落的掛了電話。

轉過身,對著痴呆望著他的劉藝美交代道,“公司有事我要出去幾天,你最好在這裡待著養傷,哪兒都別去,訂婚之事等回來再說。”

他以最快的速度衝出醫院,跑到停車場坐在車內,拿出手機,第一時間開啟黎虹頭像的微信,迅速寫下了一段話:“公司出現重大傷亡事故,需要離開一段時間,訂婚不會按期舉行,我不會再讓她去打擾你。”

寫完順勢按下傳送鍵,放下手機隨手按下車啟動鍵,只見一陣灰塵四起,轉眼之間車已開出好遠。

在處理完公司事情之後,黎虹根據公司安排,調離原崗位,被派往油田二級單位,海拔4000多米高的盆地內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