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訊息向來傳播的快,近來處於風口浪尖的卻不是遭到襲擊的江小世子,而是前太傅獨子和左相府嫡小姐和離。
那日鬱滄提出和離後,遊懷哪怕再不願和離也阻止不了,因為鬱滄直接去找了她父親,兩人不知道在書房談了什麼。
遊懷最終得到的就只是一紙簽過字畫完押的和離書。
百姓們對朝堂上的權勢站隊不感興趣,他們最喜歡的是聽各大家族和權貴之間的八卦,比如今天哪家小姐定親了,哪家少爺得罪人被打了,哪兩個家族生了齷齪鬧掰了……等等。
無論是太傅獨子還是左相嫡女,這身份都不是一般人,百姓們紛紛猜測他們和離的原因,說的都有理有據跟真的一樣,甚至還有人將江林和鬱滄的陳年舊事翻了出來……
外面的風言風語多多少少也能傳到宅院裡,只不過下人們不敢在主子面前嚼舌根罷了。
微生列最近醒來的時間越來越長,臉上也稍微有了點血色,靠在床頭眼神柔和的看著替自己盛粥的江林:“我已經好很多了,讓下面的人伺候就行,你該忙什麼就去忙吧,不用擔心我。”
“你這胸前被人家捅了個窟窿,卻好像就受個皮外傷一樣,在我面前還逞什麼強?”江林冷笑著瞪了他一眼,絲毫不留情面。
微生列除了胸前那一劍最嚴重的傷,身上被劃傷的也有三四處,現在連胳膊都抬不起來,飲食起居都得有人伺候。
“喝。”
微生列被他堵了一通,無奈的看了一眼遞到嘴邊的勺子,張嘴把溫度適宜的粥嚥了下去:“你……知不知道鬱滄和離了。”
江林垂著眼眸攪動著碗裡的粥,聞言臉色都沒變一下,輕輕吹了吹,淡淡道:“他和不和離都和我沒什麼關係。抓緊吃,吃完躺下休息,我等會還要去竹苑。對了,晚上大夫要來給你換藥。”
“哦,知道了。”微生列聽他這麼講,心裡沒來由的有些高興,也不再說話。
直到微生列重新睡下,江林悄悄地退出房間。
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花園的石子路上,突然看見一顆石子翹了出來,江林低頭靜靜地看了半晌,終於彎下腰將那顆石子撿了起來,在手裡摩挲了一會兒後投向不遠處的池塘。
池塘靜謐的水面被擊打出圈圈波紋,石子漸漸沉入池底,一條錦鯉魚似乎受到驚嚇突然躍出水面,橙紅的魚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又重新躍進水池。
江林眼神複雜的看著池中嬉戲的幾條錦鯉,這些是他當初和鬱滄遊學時,從南方帶回來的幾對錦鯉,這麼多年了他手裡還剩下兩對……
陽光撒在池面波光粼粼,江林站在池邊不知道在想什麼,長睫投下一抹淡淡的陰影,深吸了一口氣,江林腦中走馬觀花一般播放著這些年的過往,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正在緩慢移動著。
“你,過來。”
江林隨手招呼著不遠處打掃花園的一個下人,對方連忙放下灑掃工具小跑著過來。
“把這幾對錦鯉賣了,然後換些其他品種的魚吧。”
“是,世子,小的這就讓採買的人去挑幾對活泛的。”
郡王府的人都知道以前小世子最在乎這幾對錦鯉,時不時的就來喂喂,但是從去年開始便再也沒來過,現在冷不丁的讓換掉,下人也只以為是玩膩了,只聽主子的話買新的來便是。
江林吩咐完便離開了,心裡一直禁錮著的一道枷鎖好像突然鬆開了,身體也是一陣放鬆。
“天氣真不錯。”
……
池虞子今個兒也是難得輕鬆,那天晚上的陰影這兩天也忘得差不多了,剛巡查到竹苑就和江林碰個正著兒。
“今個兒這麼早?微生列怎麼樣了?”
“好多了,能吃得下東西了。”
“能吃的下就行,只要有胃口,一切都會好的。”
“是這個理兒。對了,聽阿延說你們過段時間要去江南?”
池虞子點點頭:“是也不是,他是有任務去江南,我主要是想帶著魚塔出去遊學見見世面,可能在江南待過一段時間就會繼續南下。順便觀察一下南方的食材,有沒有能長途運輸的,也給奇味居和竹苑添點新鮮東西。還有我們竹苑的火鍋,其實有不少鍋底我覺得還是不夠正宗,也是想去當地學習一下。”
既然出門了,就乾脆一次到位,省的日後還要跑遠路,畢竟現在不像上一世,高鐵、飛機、輪船什麼的應有盡有,國內再遠的路坐飛機也用不到一天。
現在出趟遠門怎麼也得十天半月,南方更遠,怕是花費的時間更長,即便走水路也很是熬人,所以能一次辦妥的事就不浪費生命在路上了。
“你這一趟可真夠忙的!”江林聽著他這一說就覺得頭疼累得慌,這一去辦的事可真不少!
“也就這麼一說,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還不知道南邊到底什麼情況,各地風土人情和地方習俗都不一樣,說不定要學人家的東西,人家還不樂意教呢。”
池虞子的擔心不無道理,畢竟有的地方還是對外界抱有敵意的,別到時候他們剃頭挑子一頭熱,犯了人家的忌諱,得罪了本地土著再被人家轟走。
“地方特色不說家家戶戶都會,但是肯定大部分人都瞭解做法,總有人願意教,大不了花錢買嘛。而且當地特色菜什麼的,肯定在城池裡能找到更齊全的做法和吃法,沒必要特意去山村找,你如果真的想買本地食材,大不了找個當地人做嚮導或者中間人去採買,也避免被人當豬宰了。”
江林心態倒是要好一些,他以前遊學就是去的江南,那裡的民風其實挺開放的,只不過有一些偏僻的山村確實不怎麼待見外人,但是隻要不去故意招惹人家,一般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是他們把人想的太險惡,而是不論什麼世道都有好人壞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多做一手準備總沒錯。
“到時候視情況定吧,我這麼聰明,你還怕我被人坑了?”
“這倒也是。”江林被他逗笑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走進竹苑,就見掌櫃的站在櫃檯後面,時不時向外探頭看看,像是早就在等待著他們的樣子,兩人便徑直走了過去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怎麼了?”
掌櫃的一大早就在這等著了,但是熟知自家兩位老闆自由自在的風格,他只好耐住性子等待,現在看見兩人進來的身影,連忙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
“老闆,萊陽酒樓的呂老闆一早就來了,說有事找您二位商量,我說派人去通知您二位一聲,她卻說不著急,可人也一直在這兒不走,在三樓等著呢。”
不怪他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對家酒樓的老闆一大早上門,而且前幾天還剛剛結束第一酒樓的評選,自家酒樓只差幾票就贏了對方,怎麼看她都來者不善。
偏偏那位呂老闆態度自然得很,還自顧自的點了不少蒸點,現在還在三樓慢悠悠的享受著早茶呢。
池虞子和江林兩人對視一眼,卻沒有掌櫃的那麼緊張。
就商會會議那天的短暫接觸來看,這位呂老闆似乎並不像蘇老二那般惹人嫌,最起碼他們倆對她的印象還可以,既然對方已經親自上門了,那他們出於禮貌也該去見見,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見了再說。
先後走到三樓,客人一如既往地多,但都默契的降低了音量,不想打擾清晨的寧靜。
三樓是半開放的佈局,每張桌子之間有著半透明的屏風遮擋,既有個人隱私又不會影響透光,擺放的位置也很精巧,多多少少都能看到窗外的朝霞和落日。
鄰窗的四人方桌前坐著一位身著淡紫色紗裙的女人,古典精緻的盤發一絲不苟,頭上簡單插著幾個銀簪,女人正優雅的看著窗外的景色,時不時的嘗一口桌上熱氣騰騰的蒸點,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呂依白不經意回眸,正好看見朝她走來的兩個男子,她今年雖然已過三十,但是還未成親,所以她欣賞美男的目光可以說是光明正大,看的本來自在的兩人都帶了些害羞。
“貿然打擾,還望二位見諒。”
池虞子對這位呂老闆印象還不錯,對方行事舉止大方磊落,目光也清澈,所以池虞子的態度也緩和不少:“呂老闆大駕光臨,也正好給我們竹苑提提寶貴意見。”
“這就折煞我了,哪有什麼意見可提。菜品新鮮可口,茶葉也是上好的,單我點的這幾樣已經無可挑剔了,美食好茶配美景,很完美!”
呂依白並不是在刻意恭維,她來的時間早,那時竹苑合作的供貨商卻已經送來第二批鮮菜了,菜上還沾著早上的露水,活泛翠綠看著就新鮮,呂依白對竹苑的好感已經蹭蹭上漲了。
更別說她來三樓隨手點的幾籠蒸點,她是做酒樓的,私下又比較愛吃,自然看得出這蒸點每個都是新鮮現做的,而且口味品相都是上乘,內心僅存的那幾縷不服氣也瞬間消失殆盡。
她也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決定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