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魚尾消失的一剎那,彷彿有什麼禁錮也被打破。江時瑾依舊站在海岸上怔怔發愣,顯然是沒從剛才那一幕所帶來的震撼中緩過神來。

此時距離他的失蹤已經過去了八個小時。

喧鬧的人群舉著手電依舊在島上尋找著那個失蹤的男孩

在這八個小時裡他們幾乎找遍了這片區域,連江時瑾的母親江女士不小心丟在市集裡的珍珠髮卡都找到了,卻怎麼沒有半點江時瑾的訊息。

警方通知江女士與陸先生要做好心理準備,孩子可能找不回來了。聽到這個訊息的江女士幾度要哭暈過去,卻依舊強撐著繼續尋找江時瑾。

終於,在漁民的指引下,他們來到了這個從未踏足的海灘。

強光手電所能照射到的範圍很遠,僅僅只是掃一下他們便看到海邊站著一個不高人影。

江女士一眼便認出那是自己兒子,踩著高跟鞋走了一下午的江女士直接把鞋一脫,甩到陸先生懷裡,便衝著海邊飛奔而去。

她一邊跑,一邊帶著哭腔高聲喚著江時瑾的名字。

在被母親緊緊摟住時,江時錦還是發懵的。

關於剛才那巨大魚尾的震撼與疑惑很快被母親抑制不住的哭聲趕跑,他忙回抱住母親,原本刻意忽視的委屈與疲憊再度翻湧上來。

江時錦也將自己的腦袋埋在母親肩頭,從無聲落淚到放聲大哭。

海岸邊上演著母子重逢的感人戲碼,樹林裡的兩人卻對此毫不關心,只是沉默的收拾著行囊,準備離開這片海岸。

長期的端坐導致道林的雙腿發麻,還是黎謹拉著他才徹底站起。

活動好雙腿後他便抓起巨大的登山包背在身後,原本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也被塞到了包側,像插了一個巨大的裝飾海螺。

相機並沒有像其他物品一樣被道林塞入包中,反而一直拿在手裡,並反覆翻看著拍攝下的畫面。

在除錯後相機的音量並不大,零碎的聲音不斷從中流出,但也僅限如此。

“先生早就知道嗎。”道林忽然道。

他沒有抬頭,語氣平靜,像在說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

黎謹隨手摘下不知何時落在道林髮間的一片落葉,同樣語氣淡淡:“嗯。”

細碎的聲音帶著些不真實感,從道林手中的器械流出,成為此時除海灘上喧囂的人群外唯一的聲音。

他們在沉默,沉默的相對。

過了半晌,道林才道:“那先生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他將目光從相機上移開,順手按下暫停鍵。

道林看向黎謹,彎起眉眼:“先生從不會做無意義的事,無論是時隔多日親自來見我,還是帶我來看人魚暴露人前的‘意外’,都一定是有理由的。”

黎謹的指尖仍在捻著那片落葉,但他原本落在樹上尋找相似葉子的目光移到道林臉上,一紅一綠兩雙顏色截然不同的眸子隔著兜帽對視。

他勾唇輕笑:“我果然還是更喜歡和你說話。”

和聰明人講話真是舒服極了。

聽到黎謹的誇獎,道林臉上的笑容顯然帶上幾分真心實意。他摩挲著相機,再度垂下目光,不知在想些什麼。

黎謹也不想探究孩子的小心思,他回眸看了眼依舊熱鬧的海灘,直接伸手抓住了道林的手腕。

“走吧。”

穿梭法陣是提前刻好在堅固泥土上的,被層層疊疊落葉遮蓋住的巨大陣法將黎謹與道林帶回了霧都郊區的一座獨棟別墅,那是道林在人類世界的居所。

而在不久後,那片法陣將會因為一場大雨而被洗刷殆盡,不留半點痕跡。

但這都是後話了。

……

和黎謹的辦公室一樣,道林的居所也絕對算是氣氛陰森,反派標配。

高大的哥特式建築點綴在群山之中,黑壓壓的落葉松與樺樹圍繞著房屋生長,幾乎遮天蔽日。

霧都夏季的日落時間並不早,但太陽出現的時間也並不多,層層疊疊的烏雲蓋住耀眼的金色圓球,只餘堅強刺破雲層的縷縷日光。

更何況道林自己在這附近都栽滿了樹,更是遮住了為數不多的日光。只有高聳入雲的尖端能夠得到其照耀,甚至因此而更顯氣氛陰森。

房屋的主色調是黑灰,灰色的玻璃嵌在精美繁複的黑牆壁內,密不透風。

房屋外有一個巨大的院子,院子裡有一座白色的雙層噴泉,除此之外便再無亮色。同樣高大的黑色圍欄上爬滿了血紅色的薔薇,黎謹曾調笑過這是吸血長大的豔麗紅花。

這棟建築是道林在幾世紀前花費重金購入,當時的他透過戰爭獲取到了爵位,因此才能順利購入這棟深山豪宅。

豪宅的地下被道林打空,做了個巨大的泳池,僱傭的小精靈會為其定期換水清潔以保證水質。

而地面上的大體裝潢則依舊保持著百年前的傳統模樣,道林並未做出太多改變,除了一些新增的現代軟裝家電外全都保留著歷史的痕跡。

他們的降落點在建築頂端加蓋的密室,這裡沒有窗戶,昏暗的燭火點在四周牆壁。

牆壁下堆著大大小小的箱子,亂中有序的擺放著。而最中間的位置則用人魚血繪製了不會消失的傳送法陣,方便道林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可以回到家中,或從家中離開。

因為傳送陣建立的初衷就是方便道林出行,因此大小也只夠一人站立。

更何況這個閣樓本就不大,四周還堆滿了東西,這就導致降落時道林幾乎整個人都掛在黎謹身上。

而黎謹還保持著抓著道林手腕的動作,而因地方不大道林又被迫踩有一隻腳在黎謹鞋尖。發覺自己足下觸感不對的道林急忙跳下去接連後退幾步,卻被身後箱子裡凸出來的結實棍狀物狠狠打了下膝彎,讓他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在聽到道林驚呼的一瞬間,還握著他手腕的黎謹便條件反射的向前迎了幾步,好讓道林不要直直摔下去。

而這樣做的結果就是……

十分鐘後,道林用溼帕子捂著鼻子,仰頭坐在客廳的鬆軟大沙發上,不受控制的掉著生理淚水。

而算是半個罪魁禍首的黎謹則忙前忙後的幫他拿著清潔藥物與冰塊,還順手切了盤蘋果插上叉子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

看著眼淚嘀嗒嘀嗒整顆滾落的道林,黎謹一陣心虛。雖然他不拽那一下,道林也會摔,但真不一定會因為摔倒他的藏在胸前衣襟中的銅鏡而直接把鼻子磕到出血。

血止住的速度並不慢,但在拿下帕子後道林又捏了捏鼻樑,語氣裡帶著些慶幸:“幸好沒有骨折……”

黎謹也輕輕撥出一口氣,還好沒有骨折……

【你還沒有和他說嗎?】忽然上線的系統如此說道:【前置劇情已經開始了,接下來的幾年時間將會過得很快,再不準備就來不及了。】

聽著上線即催促的系統,黎謹面不改色,他叉了塊蘋果遞到道林嘴邊,看著少年張口吃下才回覆道:【一會就說,你急什麼。】

系統:【……】

它能不急嗎?能不急嗎?因為任務滯留在這個世界的幾千年他都沒有收入全靠令快穿局低保啊!

每天睜眼就是自己空空如也的餘額,雖然原身許諾的報酬很豐厚,但現在還在中轉平臺寄存它拿不到啊!!!

系統內心狂咬手絹,但它又有包袱不好意思直接和黎謹講,因此只能怪聲怪氣的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後便繼續掛機下線。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系統掛機下線的時間顯然要長了很多。畢竟上線就要面對自己可悲的餘額,還不如下線休整盼著一覺睡醒任務已結束。

它就不該給黎謹選這個任務!系統追悔莫及。

只因黎謹那一句“想要回家的感覺”,它便帶些惡趣味的選擇了這個美人魚世界,半惡劣半不得已的讓黎謹避開雖然性別有問題但是是正常人魚的角色,成為了原作著墨不多的的八爪魚。

只是誰知道這個任務要這麼久,選個漁民也比這好啊……

系統的賽博手絹幾乎要被它咬碎。

但報酬實在很豐富……算了忍忍。

幾千年都熬過去了,十幾年(可能都沒有十幾年)還熬不過去嗎?

它還真不信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統上統!”

它順手將房間內的一串程式碼改成了這段文字,轉頭又種入一串啟用程式碼陷入瑰麗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