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黯然失色

聽到這番話，瑾川徹底急了。

再也不能回到現實世界裡了，自己現在是死人……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留下足夠多自己存在過的痕跡，還沒有好好享受這個世界，就已經死了。

揮舞的胳膊變慢，瑾川漲紅了臉哭泣著。

惡面像一個大人，輕鬆的惡語相向……就惹哭了一個天真的孩子。

“看看你……多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屁孩兒，哈哈哈哈……活該被人笑話，活該軟弱無能。”

“哭吧，你失敗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惡面站在地上，四周的燈光全都匯聚在了他的身上，他仰天長笑，戲弄著瑾川的人格，也嘲笑著瑾川的存在。

現實世界裡的瑾川也沒有再繼續攻擊，只是那張已經變了樣的臉，留下了淚水……惡魔，在哭泣。

滴落的淚，像滴血般刺痛著趙玉蕾的內心。

她明白瑾川不是這樣的人，她知道他不是一個壞人。

冷雨四濺，周圍開始變得冰涼，失去了理智的瑾川沒有辦法掙脫現在的局面。

苦心尋求，孤獨等待的趙玉蕾，馬上就要死在自己的手裡，自己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十五年的寂靜讓他漸漸失去了希望，內心的惡使他墮落為惡魔。

若是擁有光明……怎願折斷雙翼墜落深淵，無心望向頭頂……

他好像真的拯救不了自己了。

惡面，他說的對，自己這樣的人，就是活該。

那些空有的美好幻想，就是自己脆弱的表現，也是心中易碎的玻璃。

陰森的枯木從地底生長，浮現地面後化作凋零的王座將他包圍，佈滿尖刺的荊棘猶如鐵鏈將他束縛。

至此，在空曠無人，暗無天日的另一個世界裡，一位無名的死者登基上了王位。

眼神空洞的國王沒有奴隸，他自己……就是他的奴隸……

相反，惡面的他已經在現實生活裡享受殺戮的樂趣，大快朵頤的吸食著他人的恐懼。

如果換一種方式，待在王座上的，會不會就是另外一個人？

眼淚停止，他又一次露出了滲人的笑。

“他終於在我的腦子裡消失了，哈哈哈哈，看看你們，多麼狼狽的不堪入目啊。”

血絲又一次釘入了這些人的身體裡，瑾川轉過身彎腰撿起來地上的一把槍。

“這東西打在人身上，會不會很痛？”

砰的一聲，子彈射中了秋月的大腿，她咬著牙堅強的沒有發出聲響。

“喲？還挺抗的住的。”

接著，瑾川又對著她的腿連開了幾槍，碩大的彈孔好似要將她的大腿和小腿分離，只是靠著沒有斷裂的腿骨懸掛著在空中搖晃的小腿。

這疼痛她再也忍不了了，尖銳的吶喊聲叫的特別大，不用聽都知道特別疼。

可即便這樣，周圍的隊員們也無能為力，他們自己都被血絲釘死了，身體根本動不了一點兒。

“你住手！”，趙玉蕾朝著瑾川喊道，“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兒，很開心嗎？”

“哦？那不然呢？”

“除了我？他們這些人和你有仇嗎？你甚至都不認識他們，這樣沒有道德，沒有良心的傷害別人，你覺得你對嗎？”

瑾川對著趙玉蕾的肩膀連開數槍，“不要和我講這些大道理，我不是瑾川！”

“是啊，你當然不是瑾川，瑾川可沒有你像個人，他比你好多了！”

“去你 * 的，他那樣軟弱無能的人，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等死，他有一萬個理由不如我！”

“呵呵……”趙玉蕾吐了一口血冷笑道，“人家至少不會像你一樣招惹別人，你這種不聽話的孩子，在小時候估計就被爸媽揍得不成樣子了。”

“你再說一遍！”瑾川拽著趙玉蕾的那一頭秀髮，好像要把頭髮連根拔起似的威脅著她。

即便很疼痛，但趙玉蕾知道，眼前的瑾川……壓根就不是瑾川。

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吸收了髒亂黑血的另一個人罷了，憑著對瑾川的記憶，就算瑾川變化有多大，趙玉蕾也有十足的把握去相信瑾川不是這樣的一個人。

“你不是瑾川，你是一個沒人喜歡的喪家犬……”

跨擦一下，瑾川將趙玉蕾從血絲中拔出，心頭的疼痛又讓她吐了一口血。

摔倒在地之後，瑾川對著她的肚子連踢了很多下，又拽著她的頭髮把臉砸向地板。

接連幾下這樣，地上已印滿了趙玉蕾的血跡，身體在怎麼能恢復，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復這麼多的血量。

她快要昏迷過去了，身體好痛，眼神迷離的看著面前的瑾川，“瑾川……回到我身邊……求你。”

“玉蕾！”玄清難受的看著，心裡恨的發癢。

情急之下她瞥見了地上的對講機，如果可以拿到，她就可以呼叫路霖，他應該還沒有走遠。

可這血絲滲出的密密麻麻的血線牢牢定格住了全身，好似能夠凝固身體裡的血液一樣，就連焚血也做不到了。

可趙玉蕾，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她馬上就要被弄死了，自己真的不想在經歷一次眼看著身邊人死去的樣子了，那種感覺，絕對不能親身在經歷一次了。

她忍著劇痛，每向前挪動一點兒距離，血絲抽離著身體裡的血肉，疼痛的同時又給了可以看到希望的折磨。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世界……

他僵直的坐立在王位上，自然閉合的雙眼留下了一行眼淚。

“瑾川……回到我身邊……求你。”

求你……

求你……

做夢般的身體沒有任何力氣，但他仍嘗試著掙脫。

即便世界狠狠的傷害過我，即便所有人都對我冷嘲熱諷，即便在沒有光的路上獨自一人行走。

即便這樣……我心底的蠟燭，就連狂風也吹不滅，任由狂風暴雨襲來，那道光……那道屬於我的火光，永不熄滅！

多少次認為我的光消失了，熄滅了，又有多少次試著將它點燃。

我的信念，我所堅持的道義，還有我所放棄的東西……他們一直都存在於我的心中。

寒風冷雨固然令我心生畏懼，但如果連走到屋簷下的勇氣都沒有，還拿什麼來證明我這一生的顛沛流離，還有什麼資格去見她。

我歷經的風雨，我的故事……要親自講給她聽啊！

就這樣平靜的癱在這裡算什麼？那個女孩兒……那個愛著你的女孩兒……她也一直在等你啊！

一念之間，夢境崩塌。

沾滿灰塵，腐爛不堪的鏡子破裂。

荊棘化作黑煙散去，王座已然腐朽衰落，夢境與現實讓他在這裡顛倒。

重力失衡，他雙腳飄起，一路朝著晴空萬里的天空跌落……

“呃呃啊啊啊……”瑾川放下了趙玉蕾的頭髮，體內散發了大量的白光，好似下一秒就要從身體裡突破開來，

幾乎同一刻，玄清掙脫了血絲的束縛，後背砸在地板上後拿起對講機，“路霖！”

瑾川帶著殭屍一樣的步伐，臉上痛苦的朝著一旁走去，他的身體也和男人一樣沾滿了黑色的肉身。

他雙手顫抖的跪在地上，兩手捧起了那個玻璃罐，隨後，體內的黑血像是被他控制了一樣正一點一點的流入玻璃罐中。

“瑾川……”

她在喊我的名字，聲音真好聽。

真是可惜，我連話都講不出來了……這些不屬於我的血液馬上就要流乾淨，之後，我也算是，可以放心的離去了。

就……對她笑一下吧……

血，全部流入了玻璃罐，平穩的將罐子放在地上後，他的身體因為沒有血液變得煞白。

已經沒有意識了……

在倒下的那一刻，嘴角的一抹上揚，成了他在結局末尾專門寫給趙玉蕾的遺書……

“瑾川！”

趙玉蕾幾乎是爬到了他的身邊，她哭泣著，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瑾川的頭。

記憶不斷閃爍在腦海中，曾經的陪伴與玩鬧，曾經傻傻許下的約定成為了如今最後的美好回憶。

她多麼想要瑾川醒過來，沒想到這樣的重逢，竟是如此殘忍。

血絲已全部消失殆盡，玄清走到了趙玉蕾的跟前，頭頂的燈讓她的影子出現在了趙玉蕾的一旁。

趙玉蕾兩眼淚汪汪的看著她，手中還抱著瑾川的頭，幾乎是哀求般的和她哽咽著，“救救他吧……”

“呃呵呵啊啊……”傷心的哭泣令眾人都起了憐憫之心，如同小女孩兒受了天大的委屈向上天哭訴著自己的難言之隱。

秋月看到後，眼睛裡也流出了淚花，她看不得別人哭。

看到別人哭，自己就也想哭了。

玄清不知道該怎麼做，她也是第一次看見趙玉蕾為一個男孩兒透露處她脆弱的一面，於是便蹲下身去摟住了趙玉蕾，她撫摸著趙玉蕾的後腦，“好，我會用研究所最好的裝置去救他的。”

接著，眾人將瑾川的屍體抬走，大門外，路霖也帶著特遣一組趕到了，創傷小組第一個衝了上來將屍體抬到了擔架上。

趙玉蕾本想一同跟去，但卻被玄清抱住，“我會救他的，我向你保證。”

實際上，像瑾川這樣渾身血液全都被抽走的人，即便是研究所，乃至全球最好的醫療裝置，都救不活，除非有血液完全一致的人願意獻血。

但，這在擁有神血的人類中，從來都沒有兩個相同神血的人。

這也是玄清對趙玉蕾說的謊言。

自己根本救不活她懷裡的男孩兒。

或許是被玄清這種少有的溫柔語氣，類似母愛般的關心感化，趙玉蕾第一次用力的抱緊了她的腰，頭埋在她的肩膀上哭泣了很久……

混亂不堪的，堆滿屍體的戰場被逐漸打掃乾淨，帶著傷痕的趙玉蕾被送到了救援飛機上，被玄清安撫了很久後，她才在飛機上的病床上，疲憊的睡去……

現在已經凌晨五點多了，外面的雨仍下個不停，真是少見的特大級暴雨。

待飛機駛離陵水縣後，玄清靠在飛機的窗戶旁，遠處的雨已經停了，飛過連綿不絕的高山後，黎明的曙光準時浮現……

雨……停了。

尋求光的蹤跡，道路逐漸明亮。

……

“瑾川……”

“媽……”

“很累吧，真是辛苦你了我的孩子……”

“我不累，媽。”

“別說傻話了，讓媽媽抱抱你……”

“媽媽，你的仇報了，那個混賬男人已經死了。”

頭頂被母親撫摸了幾下，“乖孩子，事到如今媽媽也沒有什麼苦衷和你說了，畢竟你也沒有義務去分擔我的傷心之處，你已經變成了我希望的樣子，你是媽媽的驕傲。”

“真的嗎？”

“真的，你很優秀，媽媽都替你感到自豪呢，你是我最棒的兒子。”

“可我還是好傷心啊媽媽，我有好多事情都做的不夠好，我慘烈的一生……是不是讓你覺得失望了。”

“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現在你已經沒有遺憾，是時候拋棄悲傷的過去，迎接充滿未知的美好餘生了，媽媽希望你能好好的，快樂的活下去。”

“媽，如果你還活著就好了，我現在跟了一個大老闆，一個月能賺好多好多錢，我可以給你買你喜歡的衣服，還可以帶你去吃好吃的東西，還能帶你去遊山玩水，還有……”

“我知道，即便我現在沒有陪在你身邊，我也覺得你會對我好，從你剛出生的時候，我就這樣認為了。”

“謝謝媽媽……”

“沒關係，往後，陪伴你的就是另一個女人了，那個女孩兒很好，我很喜歡她，你要把你說過對我的那些好，也一併對那個女孩兒做到哦。”

“真的嗎媽，那個女孩兒會喜歡我嗎……”

“會的，你那麼善良，溫柔，當然值得擁有另一個善良溫柔的女孩兒。”

“好，我一定會遵守您對我說的話的。”

“你一定會的，你會一直善良下去，就帶著我的那一份愛，好好的活下去吧。”

母親緩緩的推開他，母子倆雙目對視，好似還有沒有說話的話要說，“那……這次我就真的走了，真開心能在最後見到你，媽媽愛你，瑾川。”

“媽……媽媽……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