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非燃】只覺得喉嚨裡火辣辣的,想要咳些什麼東西出來,卻什麼也沒有。胸口也逐漸變得冰涼,漸漸失去了知覺。兩條腿也終於無法再邁步,隨著身邊的破劍,一同倒在了泥濘的小路上。

他身後好幾只黑色魔狼的屍體,同他一樣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冰涼的雨水帶走最後一絲體溫。

——根本保護不了任何人,村子就這樣被毀滅了。

非燃就這樣滿懷著悔恨和不甘,漸漸失去了意識。

世界有溫暖的太陽,堅實的土地。春天百花齊放,夏天蟬鳴不斷,秋天也有碩大的果實,冬天則會使大地一片銀裝素裹。太陽東昇西落,帶走了時間,四季更替,不變的是自然。

如果這樣一個世界只有人類就好了,只有人類是最強大的就好了。這樣大家就可以每天歡聲笑語地度過,享受每一寸土地,每一口香甜的空氣。

就不會看到鮮血和殘肢,不會聽見哭聲和慘叫。不用痛苦,不用悲傷。

可為什麼神要創造出這麼多的怪物,他們遍佈這個世界。不過是一群動物,為什麼它們會這麼強,強到人類根本無法反抗。

村子裡的大家已經竭盡全力在生存了,為什麼還要一直有魔獸來襲。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會有鮮活的生命逝去。

愛笑的卡倫,他說如果有一天魔獸們不再來,他想種好多好多橘子樹,每天都可以吃。

害羞的小米,她說她想去一片很大很大的草原,在上面種滿鮮花,讓大家每天都能聞到芬芳,不用再愁眉苦臉的。

……

他們都死了,一切都被撕碎了。虧自己還信誓旦旦說要保護他們的夢,可連他們的命都保護不了,甚至自己都保護不了。

死了也好,省的在這個世界痛苦地活著。希望他們能在另一個世界,實現夢想。

——你就不想把那些魔獸都殺掉嗎?

這聲音如夢似幻,好像耳語,但又離得很遠。捕捉不到,真假難辨。

“想,我無時無刻不想把那群畜牲都殺掉。”非燃憤恨地答道。

——那就請你睜開眼睛,為之奮鬥吧。

非燃一頭霧水,我不是已經死了嗎,剛才不是神在同我講話嗎?難道神把我復活了?

可是身體好重,根本動不了,也睜不開眼睛。只有大腦可以胡思亂想,我這不是死了是什麼?

忽然身上傳來一陣劇痛,是之前同那黑色魔狼爭鬥的時候,被它們抓傷的。他們的爪子纏繞著黑色的霧氣,抓到身上,就算只有一點傷口,也會產生劇烈的疼痛。並且血水會變得漆黑,傷口也會不斷被侵蝕,不及時處理,很快就會死掉。

原來我還沒死嗎,身上的疼痛感是無比清晰的,只要有感覺就說明自己還活著。

“哦,你醒了,這還能活著真是個奇蹟。”

是從未聽到過女聲,清脆悅耳。

非燃睜開雙眼,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身體卻分毫不動,只有眼球可以轉動。

自己此時正躺在一張草蓆上,這裡是一個山洞,亮堂的陽光從洞口外傾灑進來。卻被眼前這個跪坐著的女人擋住。

她五官清秀,馬尾辮很整齊地束在腦後。身上穿著綠色旅裝,腰間掛著很多小袋子。此時她正在旁邊的盆子裡清洗手帕,盆裡滿是紅色和黑色混雜的血汙。

“我在哪裡?你是誰?”非燃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有說話,喉嚨裡堆滿了沙子一樣。

“真沒禮貌,救了你的命,不打算先說一句謝謝嗎?”她繼續用手帕擦著非燃身上的傷口,就是這股疼痛將自己從睡夢中喚醒的。

“這位小哥,你別介意,她就是這脾氣。但是她人很好的,還是她一直在幫你處理傷口的呢。”外面走進來一個大青年,同樣束著長髮。腰間別著一把長刀,半遮掩的上半身裸露出很多傷疤。“哦,對了,我叫【新月】,她叫【青葉】,來自【天闕城】。這位小哥你怎麼稱呼?”

“非燃。”非燃勉強擠出這兩個字,好像很陌生似的。

“哦,好的,非燃兄弟。你命可真頑強,這種傷都活下來了。讓那黑魔狼抓到可是痛不欲生那。”新月看著非燃身上猙獰的傷口,連連感嘆,甚至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口有些舊傷復發的徵兆。

“謝謝你們救了我。”非燃想起之前青葉的數落,誠懇地道了謝。

“不用道謝的,咱們人類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反而我還要道個歉,對不起,除了你沒能救下你們村子裡的其他人。”新月低下了頭,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刀把。

只有自己活下來了麼。一股深深的自責與悲傷籠上了心頭,沒有絲毫劫後餘生的喜悅感。

——你就不想把那些魔獸都殺掉嗎?

那個神秘的聲音迴盪在腦海,非燃咬咬牙,坐了起來。

“哎,兄弟,慢點你可以多躺一會兒的。”新月伸手想扶住他,看見非燃的神情又訕訕收了回去。

“你們說的天闕城是什麼地方,我從沒聽說過這附近有城市。也從來沒想過人類可以在這麼個世界建立起一座城市。”非燃說的很慢,艱難地吐出了每一個字,然後大口喘息起來。

這個世界的人類為了生存,四處分散開來,以村落為一個集體。東躲西藏,最大限度地保持著自身的安全。村與村之間聯絡也很少,都各自苟活著,就以自己的見識來說。從來沒有聽到過有城市出現,當人一聚集起來就會吸引到更加強大的魔獸,到那時將會更加危險。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可是去親眼看了才知道,這確實是真的。有一個很強大的人,把大家都聚集到了一起。他甚至幾乎一個人殺掉了那片區域的【領主】級魔獸,這也使得我們能安心建立起城市。說實話這也是不久前才發生的,現在連城牆都還沒建好呢,還都是一堆土堆子。”新月說起那個人時,眼中滿是敬仰。

那人其實並不強,反而看起來很是文弱。可是他好像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就像那些魔獸一樣,有特殊的能力。舉手投足之間,就把那頭領主級的魔獸壓制了。新月等人需要做的不過是給那頭魔獸造成實際傷害罷了,揮劍,砍殺而已。

關於魔獸的等級,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傳下來的。似乎是所有人類的共識,將所有魔獸按照危險程度,分為了九個等級。

食用、人屠、團滅、領主、地毀、天災、神寵、使徒、

食用級魔獸就是指那種人類可以以較小的代價,將其殺掉,並且他們的肉是可以吃的。

而往後魔獸會越來越強大,並且他們的肉都不可食用。

毀掉村莊的那些不過是人屠級別的魔獸,一隻便可隨意屠殺人類。那麼多隻毀掉一個小村莊,輕而易舉。

而那個能夠殺了領主級魔獸的人又是何其強大,非燃莫名燃起了能夠殺掉所有魔獸的希望。他迫不及待想要見識見識那個人,想要理解他為何如此強大。

“而我們出來正是為了找人手,準備把附近的所有人類聯合起來。”新月繼續說道,“人類不是永遠打不過魔獸的,我們現在有了變強的方法,只要我們團結在一起,定能找到屬於我們的一席之地。”

“變強的方法?”非燃只覺得這幾個字格外地抓人耳朵。“是什麼?”

“不能由我告訴你。”新月正色道。“等你能走了,我們迴天闕城,變強的方法,你心中的疑慮,該知道的,他自然會告訴你的。”

“我已經能走了,現在就回去吧。”非燃想從床上下來,但是雙腿卻不聽使喚,只能用手挪動,試圖從草蓆上起來。

“別動,你的傷沒有好一點,更何況你站都站不起來。”青葉阻止了非燃,讓他重新躺回了床上。非燃不甘地咬著牙,心裡一點也平靜不下來。他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青葉說的對,你還是安心養傷吧。她醫術很好的,有啥病,受什麼傷,她都能治好。找她說的做,很快你就又可以執劍了。而且我們本來就還要在這一片逗留一段時間。我們來這就是來把所有人聚集起來的,現在我們其他人都出去探索去了。等他們回來,再把你送回去。”

新月正要離開想到了什麼,突然又轉過頭來問道:“差點忘了,你對這一帶比較熟悉,這附近除了你們村,還有其他村子嗎?”

“往西,能看到一個懸崖,懸崖下應該有一個村莊。”那個村莊與曾經自己的村莊相依為命,常有往來,互相幫助。只是這次魔獸來的太突然,甚至一夜之間,村莊就被屠殺殆盡了。

“好的,我帶人去看看。”說完新月轉身便走,他也收起了,臉上洋溢的笑容,代替的是緊皺的眉頭。有一句話他一直沒敢問,‘那些魔獸都是你殺掉的嗎?’

發現他的時候,他躺在地上宛如一具屍體,身旁的鮮血也和雨水和成了一片。不遠處是幾具面部猙獰的黑色魔狼的屍體,它們身上被砍了數道致命傷口。皮毛也早已變得冰冷。

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人能做到的,自問自己,光是一隻就足夠讓自己竭盡全力了。他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只需要爬上樹頂,往西一看,就能找到一個崖壁,像是人抬起的頭時,人的脖子一樣。在那下面,新月找到了那個村莊,看起來跟其他村莊一樣。土砌成的牆,掩在比人還高的樹叢中,這樣不容易被發現。村子最外面是一圈各種各樣動物的糞便、毛髮和尿液,烘哄臭的氣味掩蓋住了人們生活的氣息。

所有人都是這樣苟活,緊皺的眉頭永遠無法鬆弛。

新月說明了來意,將村民帶走。一個三百多人的村落,不算大也不算小。要保護他們到天闕城去,新月很有把握。這一片區域的領主已經被殺掉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新的領主產生。最危險的魔獸也就是團滅級的,只要運氣不是太差,也不會遇到。更何況那隻領主的手下早就已經被拔除了,團滅級魔獸也大都是它的附屬,所以即使有那種級別的魔獸,也很難遇到了。

至於更強的,新月也只是聽說而已,畢竟見過的都已經死了。

來到這裡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帶上這麼多人回去估計得多花費一倍的時間。如果沒有魔獸,這點時間自然算不上問題,可是這麼多人,這麼長的路程。就算已經沒有什麼極端的危險了,也算是個不小的挑戰。

讓村民收拾東西,新月打算幾天後再出發,到時候,非燃的傷也開始結痂了。有一定的行動能力,雖然沒有戰鬥力,但是這也夠了。

——我沒那麼弱。新月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