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女孩死後,伴隨著白林痛苦的呼喊,與絕望的怒吼。地面變成乳白色,像乳酪一樣,魔獸站在上面慢慢地往下陷落。直到被這純白色的泥潭吞沒,它被困死在了地下。

“這奇異的能力是上天給予人類的憐憫,可是祂偏愛惡作劇,不願直接贈予。只有在陷入死亡與絕望中時,祂才肯瞥視這個可憐人一眼。這是神的憐憫,來自神的恩賜,【神賜】,於是我們這樣稱呼它。”白林吃著果子,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汁水。今天他的氣色好了很多。

“我不希望有人獲得這種能力,這並不是好事,它更像是一種詛咒。每個人都要為此支付代價,並不是沒了這種力量我們面對那些魔獸的時候就無法反抗了。只要我們人夠多,就能有足夠的力量。因此我並不希望你去期待這種力量,你已經足夠厲害了。我們神賜者貢獻神賜予的力量,無神賜者貢獻自己的力量,我們都是為了未來更好的生活而奮鬥,這樣就夠了。”

不光非燃,新月此時也站在了屋裡。新月對白林的這一番話,顯然是已經聽過一遍了。但第一次聽到的非燃,內心卻陷入了掙扎中。自己想要獲得的力量,代價確實太大了。想起了覆滅的村莊,想起了慘死在自己眼前的小米,還有她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的夢想。

可是沒有神賜,自己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又該如何殺完所有魔獸?

“好了,言歸正傳,今天是要給你們個任務。”白林把陷入抉擇的非燃給拉了回來,抬起頭髮現屋子裡又多了一個人。“你們途中遇到了一個團滅級的蟒蛇,我們得把這個隱患清除掉,不然隨時都有可能給城市造成巨大的損失。新月你還是作為隊長,你們去找到那條蛇。確定了位置之後再回來通知我,我會帶人去把它除掉的。”

非燃大致聽了一下白林的計劃,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月旁邊這個不起眼的青年。他越是不起眼,非燃就越想看看他。

他個子不高,跟自己差不多,但是與自己相比,看起來要瘦弱一些。黑色的長髮過眉,遮住了雙眼。灰色的麻布衫有些不太合他的身,有一邊隱約有從肩部滑落的趨勢,露出來他白皙的鎖骨。他無精打采地看著,看起來隨時都要睡著一樣,或者他有可能已經睡著了,畢竟看不見他的眼睛,究竟是睜開的還是閉上的。他那懶散的模樣,幾乎要傳染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叫【無邊水】,是個神賜者,這次他會跟你們一起去。”白林注意到非燃的目光,簡單介紹了一下。

神賜者,也就是說他也會那種奇異的力量咯。非燃不經意間多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真的好普通,跟另一個神賜者白林,完全不一樣。白林給人一種負重前行的感覺,但是這個無邊水,真的跟水一樣軟趴趴的。

新月出了門,前去準備即將出發要用的行李。非燃沒什麼要準備的,只能跟著他。這個無邊水也是跟流水浮萍一樣,隨波逐流。

“唉。”非燃聽到他微不可聞的嘆息聲。

“怎麼了?”

“沒,沒什麼。”他好像很緊張,即使看不到他的眼睛也能感覺到他在躲閃。

“他說你是神賜者,所以你也有像白林一樣的超能力咯。是什麼啊,可以讓我看看嘛?”非燃一直看著他,他不得不扭過頭去。

“沒,沒什麼,就,就是可以造很多水。”他回答的很不自信。

非燃扶了扶額頭,一時無語,都不知道怎麼跟他溝通了,他看起來一直沒有說下去的打算。他也不接話茬,反倒是周圍安靜下來,沒有人再講話對他來說更自在。

新月偷偷聽了些倆人的談話,也是倍感無語,不光是非燃跟他聊不起來,誰都跟他聊不起來。雖然是個神賜者,可是在眾人之中他是存在感最薄弱的那個。導致他即使有神賜,常常也會忘記他。估計這次白林想起他來,並且把他帶上是為了鍛鍊一下他吧。不是神賜者就算了,如果是神賜者,多少應該派上點用場。

更何況其實他並不拒絕與大家一起,可能是真的需要時間讓他融入。

新月帶著兩人到了存放武器的小屋,小屋外兩人正在看守著,看到是新月,直接就放他進去了。屋子比白林的還要大一些,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刀叉棍棒,弓箭戟矛。這些武器都是撿來的,然後簡單打磨一下,現在的城市還沒有冶煉技術,能夠提煉出鐵。據白林說,至少要找到一座鐵礦才行,銅更加現實,但是都找不到。現階段只能撿一撿破爛度日了。

當然武器不一定要是自己做,從那些魔獸身上薅下來更快。比如那頭領主級魔狼,它的牙齒和爪子都已經做成了骨刀和匕首,跟鐵做的武器不相上下,甚至更硬一些。它的皮毛做成的皮革甲保暖,又抗抓。新月讓倆人隨便選擇一兩個武器,稍微熟悉一下,明天就打算出發。

非燃選擇了一把爪子做成的彎刀,而無邊水隨便拿了把小匕首。

第二天清晨,白林和青葉幾人前來送行,青葉又塞了幾個藥包到新月手上,他們擁抱過後便道了別。白林是很放心新月帶隊的,他前面同新月商量過了,決定帶上無邊水,鍛鍊一下他的能力。也帶上非燃,他需要更多的瞭解,如果可行,新月的負擔就會少一點。

——眼絲,你看見的光是哪一束。

森林最近剛下過雨,空氣中盡是樹葉潮溼的氣味,周遭的景色也變深了。三人沿著來時大部隊,走過的路,齊腰的野草由於被踩踏過,現在還躺在地上。沿著路走,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之前與巨蟒相遇的地方。再循著記憶中那條巨蟒逃走的方向,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吧。

新月是這樣想的,但是實施起來卻不容易。森林實在是太大了,三人一直搜尋了好幾天,才找到一點可能是那條巨蟒的蹤跡。有一棵樹上有明顯被纏繞過的痕跡,樹皮留下了幾道深深的勒痕。不遠處的地面上,草叢中間露出了一條長長的軌道。

“終於找到了。”非燃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了一下筋骨。

“現在才是正戲,小心一點,記住,我們只是來找他的,要殺它必須要白林的能力。”新月很討厭自己這麼有限的能力,以前都是別人有事找他去解決,而現在反過來,自己得找別人去了。

“無邊水不也是神賜者嗎。”非燃想起了無邊水,這麼多天下來還是不知道他是什麼能力。中間多次找到他想讓他演示一下,結果他說他不會,或者說是不總是會,只有偶爾才能發揮出來。非燃就很費解了,那他們是怎麼發現他是神賜者的?

非燃回頭張望,沒有發現他,又朝旁邊的草叢一看,他身姿埋得很低,像在躲貓貓,生怕別人發現他。之前也有過幾次,回頭找不到他,還以為走丟了,或者神不知鬼不覺被野獸叼走了。四下仔細張望才發現,他老是能找到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他。

“他不穩定,而且能力很弱,我們不能要求他做些什麼。”新月隨意提了一嘴,就招呼倆人跟緊,繼續弓腰往前。

視野逐漸開闊,草叢也逐漸變矮,從山坡往下看,是一個很大的水池。水池邊長滿了雜草,周圍樹木也很稀少。在水池的正對面,一頭綠色巨蟒正躺在岸邊休息。一動不動好像一個巨大的碧綠雕塑,如果真的不會動的話,很樂意把它搬到城裡供作觀賞。

“就是它,走吧。”新月確認他就是那天的擋路蛇,看起來這裡就是它的棲息地了。確認了它的位置,接下來就只需要回去報信,然後再來收拾它就行了。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身後的草叢中突然鑽出來一隻豹子,朝著新月撲過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三人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追尋著巨蟒的軌跡之時。後面一雙虎視眈眈的綠色眼睛正緊盯著他們,趁著他們鬆懈之時,從背後發起了突襲。

新月只能勉強伸出手臂去阻擋,但是它的爪子異常尖銳而且修長,手臂上的狼毛皮革直接被抓碎,鮮血汩汩地流出。非燃很快反應過來,抽出骨刀就往那頭豹子砍過去。

那畜生異常敏銳,一擊不成,立馬跳開。非燃的刀揮在了空氣上。無邊水見狀也抽出自己的匕首護在身前,看那姿勢,看起來並保護不到什麼。

新月有了喘息的機會,忍著痛也拔出了自己的刀。只是手臂上疼痛難忍,握刀的手不住地顫抖。

那豹子見三人劍拔弩張的氣勢,覺得自己的機會已經錯過。不甘地怒吼了一聲,不再糾纏跳向了叢林深處。可就是這一吼,帶來了一個更大的麻煩。

新月口中啐罵了一聲,三人同時向後轉去。只見那頭巨蟒已經睜開了眼睛,碧綠色的眼眸映出來三人的身影。口中吐著血紅的信子,緩緩抬起了頭顱。它似乎認出來了為首的新月,從它那半掩的眼睛看出來了森然的笑意。

新月連忙拿出止痛藥包灑在了手臂上,雖然疼痛得到了緩解,但是拿劍的手卻有些無力。非燃看著那龐然大物非但不懼,反而躍躍欲試,大有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無邊水往後挪了幾步,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這次青葉蟒不再唯唯諾諾,它用它那與身體毫不相符的速度,飛快地穿越池塘。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眾人面前,它伸著長長的脖子,與土坡上的三人面面相覷。三人在它面前看起來有些渺小,那碧綠的眼珠幾乎跟腦袋一樣大。它發出嘶嘶的聲音,不斷挑逗著面前的獵物。

上次離得遠,而且是十幾個人面對它一隻巨蟒。遠沒有現在帶來的壓迫感強,巨蟒的吐息幾乎是貼著自己的耳根划過去。細密的汗珠不斷從新月的後背浸出,再也感覺不到手臂上的疼痛,兩腿也冰冷到了極點。

非燃沒等巨蟒行動,自己率先出手,舉起刀,跳向巨蟒的頭顱,試圖把刀扎進它的眼睛。巨蟒反應極快,迅速後仰,躲開了非燃的攻擊。順勢甩起尾巴,朝非燃砸去。

非燃跳空了,從小坡上滑下去,眼看著巨大的尾巴朝自己砸過來。非燃一個翻身,踉蹌地往側邊躲開,勉強躲過了這次攻擊。土坡上一陣震動,上面的新月差點站不穩,拿刀穩固了一下身體。而無邊水則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惶恐地看著。

“無邊水!快,想辦法發動你的能力。”新月聲音有些慌張。

“我,我不行,我害怕。”無邊水不敢往前看,手中緊緊握著那個短匕首,把它當作了救命稻草。

“我也害怕,害怕就不動的話,那我們大家都得死在這。”新月用嘴把布條纏在了手上,這樣刀就握的更緊了。

下方非燃跟青液蟒的尾巴打得不亦樂乎,說是打,其實是單方面的捱打。非燃勉強地躲著他的甩尾,儘管已經很小心了,但還是被帶起來的沙石刮傷了,衣服有些破損。青液蟒只是抬著頭,冷眼看著,好像在逗自己的寵物玩。終於玩膩了,它的尾巴,帶起來池水,灑向非燃,其中還夾雜著他身上腐蝕性的青液。

非燃知道它的特點,躲無可躲,只能盡力用手臂護住自己的臉。可是手臂上的衣服有些破損,一部分暴露出來的面板沾上了青液,開始老化。非燃也感覺身體突然變得無力,跌坐在地上,只能勉強保持著意識。

青液蟒見他已經被制服,準備給他最後一擊。卻不料跳出來個新月,也是砍向他的頭。由於剛才玩的有些專注,並沒有注意到坡上的變化。新月這個突然襲擊,也是起到了一定效果,巨蟒堪堪躲開,刀在它臉上的鱗甲上留下了一道劃痕,細長的血痕從它碧綠的面板中析出。

新月感覺不甘,自己的命僅僅給它留下了一道劃痕。能跑嗎?不覺得自己的速度能比它快。看著旁邊陷入萎靡的非燃,新月又一次感嘆自己的能力實在太弱了。

【無邊水】

只見山坡上,無邊水站了起來,他手裡還是緊緊的握著匕首。但是以他為中心,周圍所有的景物都逐漸消失,天藍色、無邊無際的水面在他腳下蔓延。巨蟒、非燃、新月也都被囊括進了,這個藍色的世界。

無邊水站在這個世界的中心,他的臉上,肩膀上勾勒出細密、精緻的藍色花紋,眼眸中流轉著清澈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