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田秀離開大梁向南巡遊自陳地,楚王景駒北上陳地與田秀相會,兩人這次會晤,主要就是談了趙國和景楚之間的合作,以及未來對楚國的戰爭。

田秀承諾,最遲明年開春趙國將對楚國進行一場戰爭,景駒也承諾,在戰爭爆發的時候景氏會動用他們在國內的一切力量援助趙國。

雙方談攏了以後,田秀離開陳地往東前方宋地巡遊,田秀計劃在宋地巡遊完成以後進入陶邑,然後從陶邑巡遊齊國,最後從齊國回到邯鄲。

田秀巡遊的同時,楚國。

儘管在名義上楚國的令尹是昭平,但昭平身在郢城,所以楚國的軍政大權全都落入了項燕手中。

相較於前任李園,項燕對待群臣的態度要溫和的多,幾乎沒怎麼殺人。

項燕沒有大開殺戒,當然不是因為他為人和善,而是因為項氏在江東本來就有很深的根基,李園只是個外來人,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號召力,項燕都要遠勝於李園。

但是對楚王來說,無論是李園還是項燕,都是權臣,楚王可不喜歡他們,上任楚王悍還好些,李園到底是他的舅舅,熊悍對李園專權還是可以容忍的。負芻就不一樣了,他和項燕並沒有血緣關係,負芻對項燕專權,可以說非常不滿。

當初屈景昭起事反抗項燕的時候,楚王就在暗中參與,可惜這三家太不爭氣,最後居然被項燕反殺。

楚王一邊在心裡面咒罵三家無能,一邊尋思著如何剷除掉項燕,奪回屬於自己的權利。

負芻有這樣的想法並不習慣,權利這東西,沒人希望掌握在別人手裡,就是親爹都不行。

楚國曆史上的父辭子笑,兄友弟恭的案例可是數不勝數。

負芻的老祖宗楚穆王那可是殺過親爹的狠人。

親爹都能殺,更別提項燕這老匹夫了。

負芻悄悄召集了幾個親信入宮,不得不說,相比起自己的前任,負芻還是有些本事的,他繼位不過一年,居然已經在暗中發展起了幾個親信為自己所用,要不是項燕盯的緊,負芻說不定能發展起更多人。

楚國遷都了壽春以後,就把壽春宮改成了章華宮,而楚國以前在郢城的王宮,就被稱作章華臺。

負芻的幾個親信此時就在章華宮中,和負芻密謀如何剷除項燕。

大夫策對楚王說:“大王,項氏在江東的根基非常深,憑您的勢力還不能和項燕抗衡,而項燕又一直有防備著您,此時您應該蟄伏待機,絕不可貿然行動。”

負芻聽了以後非常生氣說:“項燕把持朝政,說不定哪天就會像殺害幽王(熊悍)一樣殺害寡人,卿還要寡人等,是要等項氏把刀架在寡人的脖子上嗎?”

南公聽完以後說:“大王如果想要剷除項燕,老臣可以為您出力。”

南公是楚國的一位封君,因為十分年長又經歷過多朝,因而楚王尊稱他為“南公”,負芻的夫人就是南公的孫女,負芻本來想把他立為王后以此籠絡南公,可是項燕打算從項氏中選取一個女兒嫁給楚王為後就沒有同意,所以南公非常怨恨項燕。

當聽到楚王要對付項燕,南公立即站出來予以支援。

楚王負芻見南公支援自己也是非常高興,說:“南公果真是國家的忠臣,能在危難的時候幫助寡人,如果寡人能夠順利的剷除項燕,寡人一定會將南夫人立為王后。”

南公說:“大王想要立誰當王后,都是您的家事,現在我們應該先想辦法除掉項燕。”

楚王負芻點了點頭,詢問其他幾人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能除掉項燕。

左徒養春說:“大王,您可以想個辦法把項燕騙進宮,等他一入宮,就讓宮中宿衛一哄而上,把他殺死。等殺死項燕,再派人去誅滅項燕全家,項氏沒了主心骨,也就掀不起什麼浪花了。”

負芻聽後覺得這個辦法不錯,準備實行。

大夫策勸阻楚王說:“大王,宮中一半宿衛都是項燕的部下,這些人一旦發現您要殺死項燕,立刻就晚會把訊息告知給他,這樣您非但無法殺死項燕,自己還將陷入麻煩。”

楚王負芻看著策說:“那卿覺得寡人該怎麼對付項燕呢?”

策依舊說現在動手時機還不成熟,建議楚王在等等。

負芻聽的嘴角一抽,差點就要抬手打人了。

不過眼下負芻手下沒有多少親信,只能忍住了這口氣,說:“項燕還是要及早除去,不然遲早會變成第二個田秀。”

策說:“項燕對大王還是挺忠誠的,大王您其實多慮了……”

負芻再也忍不下去了,開口痛罵了策一頓,策被罵的灰頭土臉,只好閉口不言。

罵完策以後,楚王又看向左徒養春,詢問他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好計策。

養春搖搖頭。

其餘幾個人也都跟著搖頭表示沒有好主意。

負芻揹著手,急的在寢宮中走來走去。

難不成寡人真的就只能當一輩子傀儡?

不行!寡人絕不能做一個傀儡。

負芻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其他幾人,厲聲說道:“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寡人找個刺客,殺了項燕這老匹夫,如此一了百了!”

“大王,您可千萬不能這麼幹啊!”

在場的幾個人全都勸說負芻不能這麼做,就連南公都表示反對。

自古以來無論政治鬥爭還是權力鬥爭,派刺客去刺殺對方,這都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用。

道理也很簡單,己方派出刺客去刺殺敵方,事情成功還好說,一旦失敗,敵方馬上就會想到這個事情是誰做的,自己無疑會非常被動。

負芻派人去刺殺項燕,只要刺殺失敗,項燕立刻就會聯想到楚王身上。

但負芻卻不這樣想。

“寡人可以假冒景駒或者是令尹他們的名義,這樣一來,有誰知道這件事情是寡人做的?”

眾人聽了負芻的話,面面相覷。

南公皺著眉頭道:“大王,即便如此,刺客若失手,項燕也不會輕易罷休,定會徹查此事,屆時難免露出馬腳。”

負芻卻心意已決:“諸卿不必再勸,就這麼定了。”

於是,負芻開始秘密尋找刺客。他透過一些隱秘渠道,找到了一名據說技藝高超且極為神秘的刺客。

刺客聽聞僱主願出重金,且目標是項燕,便答應了下來。

刺客開始暗中觀察項燕的行蹤與習慣,尋找最佳的刺殺時機。

一天清晨,項燕走出門,正準備要乘車入宮上朝。

就在他上車的時候,刺客張弓搭箭瞄準項燕。

“嗖!”一支冷箭釘在了項燕的馬車上。

項燕被嚇了一跳,慌忙躲到車後。

侍衛們也立即做好了戰鬥準備,刺客見情況不對,急忙想跑,侍衛卻已經發現了他,立馬追了上去。

刺客在城中各條小巷中穿梭,企圖甩掉追兵,但後面的侍衛窮追不捨,這名刺客跳上一堵高牆,準備跳牆逃跑,一支箭冷不丁的射過來,刺客胸口中間從牆頭上栽下來,當場氣絕身亡。

侍衛們抬著刺客的屍體來到項燕面前,道:“大將軍,刺客已被我等所殺。”

項燕非常生氣,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吩咐道:“查,一定要查,老夫倒要看看誰有這麼大膽子想殺老夫。”

結果很快出來了,侍衛們從刺客身上搜出了一面令牌,令牌上刻著一個“昭”字。

看著這面刻著昭字的令牌,項燕勃然大怒:“昭平匹夫,安敢如此!!!”

項燕立刻回到自己的府邸,召集自己的幾個兒子以及一眾親信,準備用武力討伐昭平。

范增卻覺察到了事情不對勁,站出來說:“大將軍,請您不要動怒。”

項燕看著范增,放在桌上的拳頭緊握:“昭平發動叛亂想殺了本將,本將不計前嫌,依舊讓他做令尹,可他居然恩將仇報,派人刺殺我,此事讓我如何不怒?”

范增看出項燕的憤怒,上前一步說道:“大將軍,在下看這事兒裡面透著邪。”

“邪?這事兒有什麼邪的?”

項燕正在氣頭上,對范增的話根本不屑一顧。

項梁也跟著說:“先生,這事情是明擺著的,昭平不滿父親掌握朝政,所以想殺了父親。”

范增說:“證據呢?”

項燕拿起了桌上的令牌扔給范增,意思就是這就是證據。

范增看著手上的令牌撫須大笑一個勁的搖頭。

項燕怒了一拍桌子:“范增,你笑什麼?”

范增正色道:“大將軍,在下只問您一個問題,如果您要殺昭平,會留下馬腳嗎?”

“這……”項燕一怔,他立馬明白過來了,范增是想告訴自己,有人故意拿這面令牌陷害昭平。

項燕一下冷靜下來了,說:“先生,您覺得這件事情不是昭平乾的?”

“當然不是。”

“先生憑什麼這麼說?”

范增道:“大將軍,昭平是不會蠢到在刺殺您的時候還留下自己的令牌。”

項燕怔了一怔道:“昭平會不會是故意把令牌留下,以此故意營造出他被陷害的假象?”

范增道:“這不可能的,只要留下令牌,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管怎麼樣,大將軍都會懷疑到昭平頭上,所以這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他乾的。”

頓了一頓,范增又道:“還有就是,昭平也沒有刺殺大將軍的動機。”

項梁有些不明白,道:“昭平怎麼就沒有動機了?他之前可是想殺我父親的。”

范增道:“昭平之前敢殺大將軍,是因為有景氏和屈氏的支援,但現在的情況不同了,三家分列,昭氏只憑自己想對抗大將軍,簡直以卵擊石,昭平沒有那麼蠢。而且,昭平剛剛接受了朝廷的冊封,等於暫時和大將軍和解了,既然雙方都已經和解,昭平為什麼多此一舉都派刺客來殺大將軍?就算大將軍死了,得利的也只能是楚王或者北面的景駒,昭氏難不成還能得到什麼好處?”

項燕心中一凜,點了點頭道:“先生所言不錯,我如果死了昭氏遠在郢城,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壽春,就更別提能得到好處了。”

范增點了點頭道:“所以在下才說,件事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昭平所為。”

項梁說:“那這件事情會不會是景駒或者屈頌所為?”

項燕看向范增,他心裡現在也很懷疑,會不會是景駒或者屈頌賊心不死想殺了他故意嫁禍給昭平。

范增搖了搖頭:“屈頌首先可以排除嫌疑,他和昭平一樣遠在黔中,即便大將軍遇刺身亡,屈頌也得不到什麼利益。”

“這麼說這件事情是景駒那個反骨賊人所為?”

范增又搖了搖頭:“這事兒也不可能是景駒乾的。”

“為什麼?”項燕問。

項梁也跟著說:“剛才先生說過,父親如果身亡的話,景駒是可以得利的,既然他能得利,那這事兒為何不可能是他乾的?”

范增說:“景駒背後是田秀,唐王為人慷慨仁義,是不會幹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的。”

刺殺放在任何時代那都是上不得檯面,跟偷雞摸狗也沒區別。

項梁冷哼一聲說:“田秀不是偷雞摸狗之徒,他那些手下呢?李斯、韓非、尉繚個個都是偷雞摸狗的行家。”

范增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大將軍一旦遇刺身亡,楚王立刻就會出來控制局面,而且楚王和大將軍不同,楚王有法統,完全能控制全國的局勢,說不定就連昭氏和屈氏都會重新迴歸到楚王手下,那時楚國會重新團結成1塊鐵板,景駒、田秀都是人精,他們會幹這種蠢事嗎?”

項梁聽得直撓頭:“那就怪了,既然不是景駒,又不是昭平,屈頌,還能是誰?”

項燕卻已經明白這事是誰幹的了。

“先生,能做出這事的恐怕只有那位吧!”

“大將軍英明!”

項燕面露殺意:“豎子爾敢。”

項梁道:“先生,你們說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快告訴我,我去捅他1000個透明窟窿。”

范增說道:“少將軍是不是忘了我說的,這件事情只有兩個既得利益者,景駒被排除了嫌疑,那少將軍說這事是誰幹的?”

項梁總算是反應過來了:“楚王!!!”

“踏馬的!”項梁忍不住了,對項燕說:“負芻沒有父親他能當上楚王?這狗雜種居然想殺您,父親,讓我帶兵入宮,送負芻去見先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