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邊的小吃部,三個人湊了一桌,一盆豬肉燉白菜,三個碗,一筐饅頭,一壺茶,三十四塊錢。

吃的是滿頭大汗,隔壁桌上那幾個喝酒的工人都看傻了眼,就跟風捲殘雲,餓鬼附體一般。

一指厚的肥肉片子,滷過油的,焦黃焦黃,被湯泡軟了,配上大白菜,還有一把老闆送的粉條,一個人盛上一碗。

配著熱乎乎的大饅頭,吃的是滿嘴流油,連點湯都沒有剩下。

張金馬用袖口擦著額頭上的汗水,笑的合不攏嘴,很少有吃的這麼開心的情況。

雖然前世幹了臥底以後,就不缺錢花了。

但是白道頂著通緝令,黑道頂著懸賞令,那是過的心驚膽戰,睡覺都不敢在床上睡,生怕晚上被套了麻袋。

除了在監獄的單間裡,就沒睡過安穩覺,至於吃飯,山珍海味到嘴裡都不香了,更多的是在逃竄的路上啃的冷麵包。

想想都心酸,張金馬搓著手指,抵消著飯後一根菸的煙癮。

林則軒吃完了,擦了擦嘴,一臉不好意思的說:“這飯館挺不錯的,一不留神就沒停住嘴。”

“好吃就行,不夠再點。”張金馬毫不在意的笑道。

楊勇喝完碗裡的湯,拿起一邊的茶壺,倒進空盆裡,端起盆涮了涮裡面的油水,倒進碗裡,咕咚咕咚的又喝了下去。

吃完了,意猶未盡的吧唧了一下嘴,然後看著張金馬和林則軒,有些尷尬的說:“對不起,我……我吃相太沒出息了。”

“沒事,沒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才正常。”張金馬安慰道。

都說半大小子,吃垮老子,這年齡正是好胃口的時候,而且學習壓力也大。

楊勇雖然跟著他二大爺吃食堂,但……終究還是不敢放開吃,吃個饅頭就飽了,其他靠喝水,要不然也不至於這麼瘦弱。

在張金馬的印象裡,楊勇的身高可是有一米八六,體重兩百起步,肌肉紮實,站在那裡就跟一堵牆一樣。

尤其是那一身紅繡紋身,遠遠的看過去,就覺得嚇人。

那是楊勇賺到第一個小目標,從西歐找來的一個紋身大師,以臉上的紅胎記為基礎,紋出來的一隻石獅子。

紋滿了全身,胎記成了獅子的半張臉,而且這身紅繡,還在某個國際級別的紋藝比賽裡,拿過冠軍獎項。

還有一個有意思的故事,楊勇因為一些業務上的問題去了東瀛了一次。

在浴場裡,這一身紅繡,還有那生猛的體魄,就斜瞪了一眼,直接就把幾個東瀛的雅庫扎給嚇跑了。

“行了,飯也吃飽了,你們兩個回學校吧,林則軒跟你擠一擠沒問題吧?”張角看著楊勇問道。

“沒問題,沒問題。”楊勇滿口答應道,吃了這麼一頓油水,臉上都有些暖色了。

對張金馬也沒有什麼害怕的感覺了,只是覺得親切,請他們吃飯的人,能是什麼壞人啊。

三個人在學校門口分別,臨走時,林則軒還不放心的問了一句:“金馬哥,你去哪啊?”

“我?”張金馬指著自己,哈哈大笑道:“我當然是去過夜生活啊,要不我帶你們兩個一起去,給你們包夜。”

“不用,不用。”兩人連忙搖頭,這年代網咖,遊戲廳,那就是清末的大煙館,萬惡的賭毒場,都是不正經的人才去的地方。

不過也差不多,畢竟是真的亂,嘴臭罵上幾句,給你把嘴拿刀子豁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目送兩人走進學校後,張角轉身摸著自己的大光頭,朝東邊走去。

晚上十點,東郊。

張金馬孤獨的走在馬路邊,被大貨車壓爛的路面,坑坑窪窪,一不留神就會踩空。

瀕臨倒閉的紡織廠裡,還稀稀落落的亮著幾盞燈,機器有氣無力的響著。

用不了一年的時間,這家有五十多年曆史的老廠,就會徹底消失了。

張金馬站在原地,看了一會,然後轉頭朝右邊的土路走去,遠處有犬吠的叫聲響起。

沿著土路,張金馬在這個西井村轉了兩圈,除了踹哭了一隻狗,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是一個城中村,周圍都是高低不等的自建房,見縫插針蓋的房子,跟迷宮一樣。

每一個衚衕,都連著兩三個衚衕,本地人不熟悉的都轉不出去,而且這裡的租戶,大部分都是外地人。

有外地人的地方,流動性大,同樣也代表了不安定,捂著鼻子繞過一個垃圾堆,張金馬湊在一邊亮燈的視窗前。

看著紙上的地址,還有那個迷你版的地圖,只有一個手指印大小,眯起眼睛,都看不太清楚。

“麻蛋,這麼省紙,我特麼一點都不高興。”張金馬咬著牙,低聲的抱怨道。

林則軒什麼都好,就是這個摳搜勁,讓人不喜歡,別人交作業是幾頁,他就一頁。

密密麻麻的字跡,能讓班主任,早幾年戴上老花鏡。

就在張金馬不知道該怎麼找地方的時候,遠處衚衕裡走過來的一個男人,讓張金馬捏了一下鼻子。

那個男的穿著一身紡織廠的工作服,看起來年齡不大,頂多二十多歲,耳朵上帶著一個墜子,流裡流氣的。

一邊朝這邊走,一邊還在提溜褲子,像是沒穿好一樣,關鍵是身上那股味道,讓張金馬說不上該高興,還是該皺眉。

等男人走了以後,張金馬才沿著他走過來的路,找了過去。

真是隱蔽啊,在衚衕裡面拐彎的地方,還有一條巷子,要是從外面看,就以為是個死衚衕。

張金馬一邊走著,一邊轉頭向後看,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是詩詞啊,是真實寫照。

巷子盡頭是一個小院,外面的鐵門倒是新的,院牆有兩米高,上面插滿了碎玻璃瓶,明晃晃的玻璃片,鋒利的嚇人。

張金馬把耳朵貼在鐵門上,屏住呼吸偷聽了一下,免得不是正主,鬧出了誤會。

裡面倒是有幾個人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哭聲,偶爾還有幾聲粗魯的罵聲,但是聽不太清楚。

思考再三,張金馬伸手敲了敲鐵門。

“咚咚咚”

鐵門的敲響聲,讓裡面的聲音一停。

“誰啊?”一個男聲詢問道,腳步聲正朝這邊走來。

張金馬咳嗽了兩下,粗著嗓子喊道:“找妞的!”

“……沒有!”

那人拒絕的非常乾脆,腳步聲就停在門後,張金馬的耳朵,都能聽到鐵門後面的呼吸聲。

“彪哥介紹過來的,自己人。”張金馬一邊說道,一邊從口袋裡掏出口罩戴上,心裡默唸了幾個數字。

還沒數道三,鐵門就開啟了,一個男的探頭出來問道:“彪哥介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