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章 從A直降F

嚴懿娜的話看起來是在關心井瑞瑞，卻又實在很好品。

好品到讓人摸不準她的真正目的。

通常來講，對於想要靠選秀節目一飛沖天的練習生，大公司無疑是第一選擇。

運營多年的大公司，能帶給練習生的人氣、資源與熱度加成，是外行小公司根本沒法比的。

與之相對的，大公司招收練習生的門檻自然也很高。

卡身高體型顏值年齡，卡練習生個人實力，都還只是基礎的第一道難關。

嚴謹的大公司通常還會要求練習生交出社交賬號，檢查社交賬號發言，粗略地在網路上搜尋蛛絲馬跡。

一旦發現有任何會爆雷的可能，就會無情的將人拒之門外。

當然，這只是針對不夠拔尖的練習生。

倘若練習生的某一個或者某幾個方面，遠遠超出同期，肉眼可見地日後能為公司帶來巨大利益。

那麼公司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主動想辦法，幫練習生把那些不能見光的過往清掃乾淨。

商人，終究掩蓋不了無利不起早的本質。

而作為競爭對手的練習生們，想要不太光彩地為自己的出道之路，提前掃清障礙，也情有可原。

嚴懿娜的話，就流露出來這麼幾分試探和意思。

心思稍微重點的很難不會這樣解讀她的話：

你已經長得這麼漂亮出色，還是沒能進那些大公司，是有什麼實在擺不平刪不掉的過去嗎

旁邊另一家公司支著耳朵聽的練習生裡，已經有人暗暗地白了嚴懿娜一眼。

有個扎著低雙馬尾的練習生想要為井瑞瑞出頭，嘴剛張開就被隊友攔住，只能悻悻扭過臉去。

倘若這番話的物件是個心眼多的，指不定會出現暗戳戳陰陽怪氣的經典場面。

偏偏嚴懿娜遇上的是井瑞瑞，一款大多數時間都不太能讀懂空氣和惡意，只會誠懇回答表面問題的笨蛋美女。

所以井瑞瑞笑眼彎彎，對嚴懿娜說：

“我沒有投簡歷給它們。”

“為什麼不投呢？”嚴懿娜不死心地繼續追問，“你這樣的條件，肯定周圍有人勸過你去大公司吧，投了肯定就能進，為什麼不投呀？”

為什麼不投，快說，是不是有問題，是不是你知道自己過不了稽核關。

在嚴懿娜熾熱眼神的注視下，井瑞瑞歪歪頭，想起來要她記得重生後去大公司的柳微微，嘴角不自覺綻開一個淺淺的笑。

“嗯，是有勸過，還勸我有機會重生的話，一定記得去大公司。不過我覺得，這次的人生已經試過選秀了，如果真的能重生的話，我應該會去嘗試下別的職業吧。”

比如去當導演，給微微找個適合她的角色來演之類的。

或者去辦個綜藝，能夠讓微微發揮自己特長的那種，讓她變得更火一點，更有名一點。

還要找大姐二姐，拜託她們讓手底下合適的品牌，找微微進行商務合作，讓她多多賺錢。

不過第三件事好像目前不需要重生，也不需要她多花心力就能辦到。

嗯，等節目結束。

不，等她有空和大姐二姐聯絡的時候，就提出來吧。

井瑞瑞抓不住重點的發散式回答，令嚴懿娜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誰問你重生一次要幹什麼了？

啊？誰問你了？我就問誰問你了？

她倒是沒看出來，這個井瑞瑞表面上跟個小白花似的，原來這麼會裝傻。

嚴懿娜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決定從別的方向出手，再探探井瑞瑞的虛實。

她剛準備開口，就聽到另一組練習生故意抬高音量咦了一聲。

“她竟然質疑導師給出的評級，要給孫佳瑩爭取加試機會！”

井瑞瑞嚴懿娜等人聞聲扭頭，就看到正轉播錄製現場的電視裡，女孩咬著唇，面色發白，一雙眼卻堅定有力，將自己剛剛的話重複一遍：

“我想請PD和各位導師給孫佳瑩一個加試聲樂的機會，然後再重新給孫佳瑩定級。”

場內一片譁然。

不止坐在金字塔上的練習生們詫異地議論起來，連傅PD和幾位導師的神色，也變得高深莫測。

幾位導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讓幾波，最後還是由舞蹈導師周裕來做惡人，代表發言。

周裕拿起話筒，清清嗓子，看了一眼手裡關於四方河練習生的所有資料，接著抬眼看向說話的女生。

“咳咳，徐其真，對吧，副主舞。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你認為導師團給你的隊友，主唱定位的練習生孫佳瑩的評級，太低了對嗎？”

質疑評級，就是在質疑導師團，質疑前輩能力和水平。

這個問題，是大坑，回答務必要小心謹慎。

田野的眼神瞬間變得凝重，剛準備代替徐其真回答，沒想到周裕導師直接預判了她的行動。

在田野開口前，周裕抬手示意其他練習生閉嘴，說：

“其他人先不要說話，我這是在問徐其真，讓徐其真回答。”

本就是一時衝動的徐其真，面對數道如炬目光，和導師團突如其來的高壓氣場，上頭的熱血退得一乾二淨，只剩下惶恐不安在心底迅速膨脹。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隊友擔憂的視線注視下，徐其真終於顫顫巍巍想起了進節目前公司對她們進行答話訓練的課程內容。

她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衝著導師席深深鞠躬。

“PD和各位導師，對不起。我對各位導師對我的隊友的表現的判斷，並沒有任何不服與異議。”

“只是我個人覺得，我的隊友因為緊張導致了失誤，沒有能展示出她原本的真正的實力。能夠參加這個節目，在各位導師面前，在所有觀眾和練習生面前展示能力的機會實在太難得。所以想要請各位導師給我的隊友一次機會，一次能讓她完整釋放能量，不留遺憾的機會。”

徐其真的這番話說的還算可以，鞠躬認錯的態度也足夠到位。

在一旁暗中提心吊膽的田野鬆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一眼還在彎腰鞠躬的徐其真，又瞟一眼呆若木雞的孫佳瑩。

田野心一橫，使了個眼色，拉著孫佳瑩和剩下的三位隊友，一起對導師們鞠躬。

態度不言而喻。

她們要一起擔。

不管是不是出自本心，都不得不這樣。

金字塔上的看客們小聲議論起來：

“不是吧，她們這是做什麼啊？”

“有點像道德綁架？還是什麼來著，感覺不太好……”

“是啊，真的蠻那個的，導師也不好做。”

“其實還挺有團隊愛的吧，如果我是那個主唱，真的會很感動很感動。”

“什麼團隊愛啊，其他幾個根本就是進退兩難。不跟著鞠躬顯得隊友之間沒有愛，跟著鞠躬又有強逼導師的意思。權衡之下只能選法不責眾嘍。”

“感動是一碼事，結果又是另一碼事。那個主唱也被架起來了，就算真給她機會加試，萬一又沒表現好，播出去了她就慘了。”

“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吧，你把觀眾想的太壞了。”

“嘖，你是不是剛上網？你好好想想這個節目是幹什麼的，現在她們表面上是隊友，實際上在觀眾和粉絲眼裡她們本質上還是對手。換成你是粉絲，你pick被隊友扯下水，丟了導師和觀眾印象分你恨不恨？”

“她說的沒錯。那個孫佳瑩要是能加試，表現好了另說。表現不好萬一連累了田野的風評，你看到時候田野粉罵不罵，觀眾裡那批慕強的肯定也會罵。”

徐其真和四方河所有練習生的態度，讓導師團也展開了討論。

關令央和周裕是反對讓孫佳瑩加試的。

理由有二。

一是如果開了這個頭，這麼簡單一鞠躬就能加試，那麼後續還有那麼多組練習生，每一組都這樣做，那今晚根本完不成錄製。

二是他們覺得，孫佳瑩本人好像並沒有加試意願，本人都沒有為自己爭取的想法的話，隊友為她冒這麼大風險是沒有意義的。

如果本人都不看重這場評級，都不會主動為自己大膽一次，那就更能說明，這個評級結果，對孫佳瑩並沒有那麼的重要，所以加試這種寶貴的機會，和所有人的時間，沒必要浪費在孫佳瑩身上。

陳柏、戴雪和東乘則是站在支援加試的一方。

儘管他們也一致認為，孫佳瑩本人確實是缺乏一種為自己爭取的態度和勇氣，不太符合節目調性，但是他們更看重徐其真的勇氣。

也就是說，看在徐其真的份上，他們願意給孫佳瑩一個加試vocal的機會。

導師團商量了足足有五六分鐘，還沒商量出個結果來。

在等候間的三組練習生，仗著導師不在跟前，已經越說越大膽，越說越往不能播出的方向發展了。

“我的天吶，這個徐其真，太沖動了吧。我感覺周裕導師問她話的時候，她就開始後悔了已經。”

扎著低雙馬尾的練習生董蓉沒了隊友的束縛，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起來。

“還有，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明明是那個孫佳瑩的評級，她自己出了錯，導致自己評級只有D，她都沒有主動站出來和導師說，導師對不起我剛剛沒表現好，想要一個加試機會，還是她那個跳舞不錯的隊友給她出頭。就算是一個公司的，也不至於做到這樣吧。”

“再說了，初評級只是影響一開始的分班而已，特別是對我們這種根本挨不上A等級的，後面主題曲再評級才是最重要的吧。所以幹嘛死抓初評級不放，把時間精力用到主題曲上，到時候給大家來個大的呀喂！”

眼看董蓉越說越上頭，就差讓導師站起來她坐椅子上了，公司安排的臨時隊長施海棠一把將她攬進懷裡，捂住她嘴巴。

“就你懂是吧，董小蓉！省著點力氣，下一組就是咱們了。”

矮施海棠一個腦袋的董蓉被牢牢禁錮住，急得直拍施海棠手臂，嘴裡唔唔唔地哼哼唧唧。

施海棠理都不理她，兩條胳膊鐵桶似的一點也不鬆開。

“在我們上場之前，你就老老實實給我閉嘴，用你那兩隻眼珠子看吧。”

一旁靜悄悄觀看的井瑞瑞和嚴懿娜等人都笑出聲來。

“好元氣好可愛呀。”井瑞瑞這樣評價已經放棄掙扎的董蓉。

“哪有。”

此刻的施海棠像極了帶孩子出門，還要跟人社交自己孩子優缺點的老母親。

“她純粹就是管不住嘴，天天天指點這個指點那個，你跟她處一天，到最後地球都能是她團出來的。”

嚴懿娜誇張地撲哧一聲笑起來，指著施海棠和董蓉說：“哎喲，那你們倆性格差這麼多，怎麼還處的關係這麼好？我看她說的肯定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董蓉還記得嚴懿娜剛剛對著那個叫井瑞瑞的練習生耍心眼刨根問底的事，現在又被暗戳戳挑撥關係，當下就不爽了，一雙眼兇巴巴瞪著嚴懿娜。

像只小狼狗似的，沒有施海棠拉著就會衝過去咬一塊肉下來。

雖然更可能是還沒滿月，所以用力咬半天，反倒把自己乳牙崩了，哭唧唧嗷嗚嗚地回來鑽進懷裡求安慰的那種。

施海棠脾氣好，見怪不怪地騰出一隻手，安撫地摸董蓉的臉頰、下巴和脖子，還記得回答嚴懿娜的話。

“有的人交朋友就是喜歡互補的嘛，很正常啦。是吧董小蓉，嗯？”

語氣寵溺的很，還帶著點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驕傲自豪。

關係親密到這個地步，連一直默不作聲的嚴懿娜同公司的練習生也投來目光。

後臺等候間短暫的交談終於還是被叫停。

因為錄製現場的導師們終於商量出瞭解決方案。

傅辭盈PD拿起話筒，先是環視一遍場上還在站著的六位四方河練習生，隨後開口：

“好，我來代表導師團，對剛才徐其真練習生的請求進行一個回覆。”

“不過在這之前，首先我有一個問題。”

傅辭盈犀利的目光掃過臺上六位身體緊繃的練習生，最後落在田野身上。

“田野。”

“到。”

“作為隊長，你認為你能否承擔的住孫佳瑩加試的後果，你們整個隊伍，能否願意一起承擔提出這個請求的代價。”

田野沉默片刻，“我願意，我能承擔。”

“好。你是隊長，確實應該承擔更大的責任。”

傅辭盈點點頭，繼續對其他幾個道：

“現在我給你們隊伍其他人一個機會，剛才雖然是徐其真提出的請求，但是後續你們幾個都鞠躬，相當於表態。”

“我再問你們三個一次，願不願意承受孫佳瑩加試帶來的後果。如果不願意，現在就可以後退一步。”

隨著傅PD的話出口，場上陷入一片死寂。

傅PD到底什麼意思？

為什麼反覆強調後果？

一分鐘過去，沒有人後退。

四方河的練習生選擇共同承擔。

傅辭盈PD點點頭，終於給出了導師團最終的商議結果：

“孫佳瑩可以獲得一次加試機會。”

不等四方河練習生開心完，傅PD繼續補充：

“條件是，如果孫佳瑩的加試經過導師團再次評定後，無法超過現有等級，那麼四方河的練習生，全員評級降為F。”

此話一出，全場驟然掀起一片喧囂。

“什麼？傅PD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全員降F……太狠了吧，田野可是A啊……”

“A降F，我直接暈死在上面！”

“孫佳瑩現在是D，她要是加試出來沒D高，田野從A到F，那個給她出頭的是B，也要去F的，我的媽。”

“另外三個隊友估計有後悔吧，尤其是那個C的，另外兩個是F，可能還好點。”

“加試代價這麼大的，我要是田野我真的會瘋……”

一片沸沸揚揚中，傅辭盈冷靜地問田野：

“田野，A到F，你承受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