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章 如何辨認皇族

皇族，太子，陪讀，上位。

這四個片語合在一起，出現在選秀節目中時，往往意味著腥風血雨。

選秀節目是資本家的遊戲，這一點早已經成為共識。

只要肯付出，只要敢讓步，就能讓節目組對自家指定的練習生“多多關照”。

這份“關照”，通常體現在拉滿的鏡頭，高光的反差人設，完整的成長故事線，團結友愛又火花四濺的CP關係等諸多方面。

當然 也少不了冷麵導師的欲揚先抑，隊友以及對手讚賞的目光掌聲，明顯有壁於其他練習生的妝造，和衍生節目裡超高的出場頻率。

不過以上這些，往往只會在剪輯成片的節目中，直觀輸出給秀粉。

身為局中人的練習生們，在錄製初期只能從一些細微之處隱約琢磨出來，有什麼地方好像在被區別對待。

等節目播出之後，點進郫縣那幾個專門搞選秀的公共小組，就能知道哪些練習生是皇族了。

這些小組也很好找，因為能容忍秀粉發瘋的地盤並不多。

比如郫縣艾瑪花園小組（已殉），郫縣拉踩小組（已句），郫縣鵝瓜花踩都進不去小組（已生活），以及郫縣秀組（已內娛）等等。

至於節目官方小組，花路練習生小組，由於不設定進組門檻，初期會被大量水軍進入潛伏。

水軍為皇族搖旗吶喊，製造出一種吸到粉了的虛假熱度，從而輔助皇族皇的理直氣壯。

畢竟撈起手機打兩行字不費錢。

在逮皇族和水軍這塊，秀粉從不走眼。

與痛批皇族同時存在的，還有對陪讀上位幹掉太子的一種看熱鬧現象。

大部分公司都會送兩個及以上練習生一起參加選秀，如果其中有一位幸運兒被選中成為皇族，那麼其餘幾位同公司的，就自動領取太子陪讀身份。

陪讀的主要作用，就是襯托太子，幫助太子。

太子缺CP豐富人設，陪讀立刻化身相方，上一秒愛而不得扭曲爬行，下一秒忍痛成全全員寵愛。

太子缺人氣證明人緣，陪讀馬上被鏡頭圍起，對太子誇誇其談，細數太子生平點滴，連午飯多吃一粒米都要記錄下來。

太子表現不佳暗自神傷，陪讀帶著一堆攝像機火速趕到，迎著數道目光臉不紅心不跳，當眾上演兄弟情。

如果陪讀實力比較差，長相也排不上號，那麼秀粉頂多只會在狙擊太子時隨口憐愛陪讀一句。

此刻陪讀連自己的名字都不配被提及，僅僅能獲得“同公司的那幾個”代號。

倘若陪讀比太子爭氣，實力好，長相佳，又有趣，還能跟太子以外的練習生組起一個狠戳秀粉的CP。

那麼就會有不少秀粉期待看到陪讀人氣超過太子，自己上位，甚至把太子擠出出道位的場面。

當人氣身份地位互換，太子和陪讀的CP就會變得微妙的好嗑起來。

這就是俗稱的“血糖”，無情磕藥雞秀粉專屬的一種愛好。

很傷害唯粉的心。

但無所謂。

因為無情秀粉只在乎自己的快樂，根本不管練習生本人和練習生粉絲的死活。

但是不得不承認，無情秀粉在嗑CP的時候，相當會舞。

一旦給一對CP舞出一個富有張力的人設，並且伴隨井噴式的優質產出。

那麼對於這對CP的雙方，都會有極大加成。

遇上選秀這種節目，管它是唯粉CP粉還是雙擔多擔，哪怕捏著鼻子也要團結起來。

當務之急是先把人送出道，至於開撕？

以後有的是機會和時間。

儘管喬俏今年才18，六年前那屆選秀進行時，她還是個打遊戲都要被防沉迷的小學生。

可是網際網路的好處正在於此。

網際網路永遠有記憶。

它誠實地留下了那些痕跡。

無論多少年都在那裡。

關於皇族，關於陪讀。

關於退賽，關於流淚。

關於洗衣房，關於永遠爛在當事練習生心裡的三公踢人。

喬俏看得不亦樂乎。

甚至還分享給了謝意珂。

可惜謝意珂並沒有點進去看上哪怕一眼。

因為她馬上就回了喬俏四個毫不相關的字：

“早點休息”

早點休息。

喬俏面無表情地吐出牙膏沫，含住一口水咕嚕嚕漱口。

然後將牙缸啪地往洗漱臺上一撂，捏著已經黑屏的手機回了房間。

路過客廳時，喬俏的姐姐抬頭看她一眼，告訴喬俏自己明天要出半個月差，讓她這半個月回公司宿舍睡。

喬俏哦了一聲，按亮手機螢幕劃開鎖屏，準備知會經紀人一聲，卻看到聊天介面還停在和謝意珂的對話方塊。

沒有後續。

一如她們之前。

一如她們以後。

可喜可賀的是，謝意珂雖然在網路上像個死人，生活裡還是負責任地擔當起隊長的工作。

尤其是在四面八方都有耳朵和眼睛的時候。

當喬俏興奮過頭，積極地拉著井瑞瑞和柳微微，想要給她們講那些秀粉聽了馬上返老還童，重燃戰鬥力的東西時。

眉頭微皺的謝意珂冷靜地轉向宋明珠，從宋明珠的口袋裡掏出一顆糖，又轉身拉過喬俏的手，把糖放進喬俏手心。

是一顆巧克力。

被謝意珂突然的動作打斷的喬俏，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訝。

一瞬間，她收起所有外放情緒，平靜地看著手心裡那塊小小的巧克力。

收放自如的態度轉變，令井瑞瑞和柳微微不由自主地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喬俏慢條斯理地開啟包裝紙，將那塊巧克力送入口中。

隨後她的背靠在椅子上，以一種舒服但不甚優美的姿勢，沉默地看向那方小小的舞臺。

彷彿剛剛眉飛色舞的，是另一個她不知道的人格。

井瑞瑞和柳微微彼此對視一眼。

「剛才有什麼對話或者交易被我們錯過了？」

「我也不知道，沒看到也沒聽到」

萬分疑惑又百思不得其解的二人，只能把一切都暫時壓進心底，準備觀看下一組練習生，四方河的表演。

四方河這次送來的六個練習生裡，唯一有出道相的，只有田野。

田野個子高，穿鞋目測有175，比不少男愛豆男演員都高挑。

因為表哥封漾從小好動，被送去學跳舞，每逢過年全家人團聚，封漾就會被拉出來表演上一段。

耳濡目染之下，田野也進入舞者行業，用了比封漾還短的時間，就在行業內出名，還成為編舞老師，指點過無數男團女團。

因為教學細緻，田野的許多跳舞影片都被廣泛傳閱，不少人都跟著田野的影片練過舞。

而今年《花路練習生》一百位正式練習生裡，走短髮中性帥氣風格的，只有田野一個。

偏偏內娛吃這個風格路數的秀粉群體規模不小，因此賽前就有人預言，田野也是“保送”出道組的一員。

也有人反駁“保送論”，認為憑田野的實力，闖進出道位不費吹灰之力。

至於為什麼獼猴桃只讓田野入選，有沒有可能是其他和田野同路數的練習生實力夠不到獼猴桃今年的標準呢。

平臺論壇吵得沸沸揚揚，節目現場爭著心花怒放。

“啊，好帥。”

“田野太帥了救命，得想法要個合照。”

“我就跟她影片學的跳舞，她穿最簡單的黑白衣服，還帶個鴨舌帽，都擋不住魅力。”

“要是能跟她一個宿舍，我真的能做到她睜眼前全妝，她閉眼後卸妝，真的。”

……

PD和幾位導師看著田野的簡歷，似乎也是相當之滿意。

四方河帶來的表演也著重突出了田野的主舞能力，對比起來聲樂和說唱確實略顯一般般。

表演的高音part則交給了四方河的另一位叫孫佳瑩的練習生。

可能是過於緊張，孫佳瑩沒能抓住這個機會，高音沒唱上去，還劈了。

“好可惜。”柳微微搖頭，“她音色明明還挺不錯的。”

“誰？孫佳瑩嗎？”

“嗯，我還蠻喜歡她這個聲線。”

井瑞瑞將目光投去孫佳瑩身上。

經過基礎訓練的練習生，多多少少都能感知到自己表演的效果如何。

特別是有如此多觀眾的場合下，餘光不可避免地會捕捉到臺下人的反應。

因此出錯的那瞬間，孫佳瑩馬上意識到，自己完了。

不光自己丟了臉，更重要的是給公司丟了臉，給隊友拖了後腿。

這份惶恐的高壓讓她戰戰兢兢起來，以致於後續表演都畏畏縮縮，心不在焉起來。

確實好可惜。

井瑞瑞看著逐漸快要失去表情管理的孫佳瑩，心想。

她看起來等到音樂停下，就會馬上哭出來。

還好有備上許多的紙巾。

不管是導師的桌子上，還是等候間裡，又或者是金字塔每一排座位的最邊上。

果不其然，表演剛剛結束，眼淚就從孫佳瑩的眼眶湧了出來。

站位偏向後方的她不想影響隊友，立刻佯做撥弄頭髮的樣子，低頭快速擦淚。

越是緊張越是慌張，越是慌張就越是自責。

擦眼淚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流眼淚的速度。

場上不對勁的氣氛和導師們關切的神情，很快就被隊友捕捉到。

田野接過東乘導師遞來的紙巾，禮貌地回聲謝謝，回到孫佳瑩身邊為她擦眼淚，步子微微偏了一點角度，不動聲色地將孫佳瑩擋住，和眾人各異的目光隔開。

“啊，好貼心，不愧是老公。”

蘇雲朵做出西子捧心狀，嬌滴滴地說。

簡單隔空給她擦口水：“行了行了，從嘴角流出來的淚水可不興讓老公看見。”

看著臺上圍作一團的六個人，柳微微發出了羨慕的聲音：

“真好啊，有隊友陪著。”

裝了好幾分鐘死的喬俏終於活了過來，聞言瞥一眼唉聲嘆氣的柳微微，抬手拍上她肩膀。

“如果你也哭，網紅，我不介意給你擦淚。”

井瑞瑞也安慰她：“有我們呢。”

柳微微正要說什麼，工作人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們附近，通知很快要輪到鯨睿娛樂的練習生進行初舞臺評級。

井瑞瑞禮貌地同工作人員道了謝，起身準備離開，柳微微和喬俏一起給她加油打氣。

臨出門前，井瑞瑞回頭，遠遠望了一眼那方小小的舞臺。

四方河的孫佳瑩大概是已經止住了哭泣，圍在一起的六個人站成了一排，等待著來自導師的嚴苛的詢問與考驗。

門外的兩位工作人員領口彆著區別於一般工作人員的金色胸針，此刻正一臉謙恭地半彎著腰，對井瑞瑞說：

“您好，請往這邊來。”

“嗯。”井瑞瑞略略一頷首，腳步輕快地走在工作人員的中間。

走著走著，井瑞瑞突然問：“備採間的佈置，她們還喜歡嗎？”

走在前面的工作人員馬上答道：“喜歡，擺放出來的糖果和蛋糕消耗了大約四分之一，已經補滿。”

“巧克力是不是不太多？”

“一托盤二十塊，有三種。”

“這樣啊。”

進入通往等候間狹長的甬道前，井瑞瑞告訴工作人員：

“幫我告訴便利店那邊，單獨闢一個貨架端頭放巧克力吧，種類要多一點。”

等候間內還有另外兩組練習生在老老實實等著。

她們一邊透過等候間的現場轉播看錄製現場的情況，一邊不約而同地分開兩邊，抱團站立，彼此誰也不願主動打個招呼。

畢竟大家都不是什麼有名人。

社交偶爾也是要看利益的，尤其在這種無論對方還是己方看起來都很像炮灰的節目裡。

與其認識一個一兩個月後就江湖不見的新朋友，不如思考下該怎麼讓正片鏡頭裡出現自己的臉。

當井瑞瑞進來時，現場轉播的鏡頭剛好給到了田野。

“你們好。”井瑞瑞友好地和等候間的練習生們打招呼，然後看著轉播問，“評級已經出來了嗎？”

正片鏡頭這不就來了嘛。

嚴懿娜這樣想著，率先同井瑞瑞搭上了話：

“你好，田野的評級剛出來，是A呢！不愧是田野，跟她學過舞我真的太榮幸了。”

“那你肯定也很厲害。”

井瑞瑞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從頭到腳都透出一種很容易親近的氣質來。

“沒有啦。”嚴懿娜愣了片刻，立刻回神接上話頭。

“反而是你，你叫……井瑞瑞啊。我進場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你真的好漂亮。話說你的公司，我好像沒聽過這個公司名字呢……”

嚴懿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模模糊糊地問井瑞瑞：

“你這麼漂亮，不像我們幾個沒什麼長處，怎麼不去知名一點的公司呢。你要是投了簡歷的話，大公司肯定不會拒絕你的吧？怎麼不去呢？”